鑽進1北川縣委縣政府一羣領導上來送行說了好些熱情洋溢的話。他們的縣長站在後邊遠遠地離開人羣表情平靜神色淡定。
“讓老王過來。”我摁下車窗朝外邊招招手王玉兵這才朝着這個方向走過來我看着他考慮了好一會兒才問他。“這次換屆你會被拿下來知道了嗎王縣長?”
他點點頭沒有說話。
“知道爲什麼嗎?”我又問。“因爲你不夠和諧也不會當領導你承不承認?”
老王笑笑還是不作答。
“談談你的想法。”我說。
“沒想法我有準備。”他淡淡地說“這很正常。”
我凝視他點頭。“好的。”我說“到紀委來吧那裡的工作需要你也適合你——我的決定不要拒絕哦。”
他把手上的菸頭扔到地上。“我在哪裡不是問題。”他說“關鍵是你沈書記。”
“是的我明白。”我說“我會站得很穩看着你也看着他們。”
“長川是人民的長川。”我又說“這一點我們一起來證明。”
王玉兵嘆一口氣相當寂寥。“一路走好。”他朝我揮揮手然後慢慢地走開了。
老趙的車開得非常平穩穩到我的眼皮落下自己卻沒有感覺。
再睜開眼已經在蘇靜美的櫻林雅苑樓下老趙叫醒了我他的表情很不忍心。
“你先回吧車放這裡不用你接了。”我抹抹眼睛再打個哈欠然後招呼老趙一句就下了車腿很重很沉灌了鉛似的。
走上臺階摁過鈴又等了一會她纔來開門我倚着牆感覺自己跟馬一樣站着都能睡死過去。
蘇靜美在門裡看着我神情淡淡的沒有驚訝也沒有歡喜。
我向她伸出手去。“救命啊。”我說“借張牀好嗎?”
沒等她搖頭我一把推開門衝進去抱住她的身子。
她掙扎推我打我。
“我要睡覺。”我靠在她的肩頭喃喃地說“眼睛都快瞎了。”
於是然後我得到了蘇靜美……客房裡的那張牀。
昏睡。
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夢裡有她有她還有她很多很多美女紛至迭來應接不暇。
最後是她大結局謝幕。
我醒過來。
她在我身邊斜斜地倚坐在牀頭看着我目不轉睛。
“什麼時間啦?”我問了一句沒有得到回答。然後側臉看看落地窗外現天已經黑下來。
蘇靜美應該剛剛沐浴完畢珠圓玉潤膚光勝雪她身上穿着件古典樣式的真絲睡裙依然是象牙白的曲線曼妙的身子很香房間裡瀰漫她的芬芳馥郁我有身登仙界的感覺。
“睡得好嗎?”她問我。
“哦是的謝謝。”我伸出胳膊拉過她的手在臉上輕輕摩挲。“這張牀還跟幾年前一樣非常舒服。”
蘇靜美把手抽回去被針扎到似的。“你該刮鬍子啦。”她說“弄疼我了。”
我嘿嘿一笑就想去摟她的腰肢可是她迅站起身來我就撲了個空。
“你來這裡打算做什麼?”她說“如果只是睡覺現在可以把牀還給我你走吧。”
“沒問題我當然會走。”我說。“不過我要把你打個包也帶上。”
我從牀上一骨碌翻下來。“靜美。”我說“嫁給我做我的——”
“噓——”她衝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等等。”她說然後伸手過來探探我的脈搏。“你的血壓有點高不太好。”她皺了皺眉頭“你應該吃兩片藥。”
我愕然。
然後陽臺通客房那條門無聲無息地打開有個穿護士服的女孩進來了是6小媛。她手上端着個醫用托盤站到我跟蘇靜美之間她的樣子很恭謹低眉斂目看着自己的腳尖默默無語。
我承認這一下非常意外事實上我很吃驚。
“我很矛盾。”蘇靜美靜靜地看着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沒有人能教我。”
我張着嘴感覺到恐懼。
“吃藥吧降壓的對你身體有好處。”蘇靜美把托盤裡的藥丸跟水一塊遞上來她的樣子很關切象一個溫柔的妻子。
我搔搔腦袋意識裡有種古怪的感覺升起來升起來。
“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沈宜修。”蘇靜美看着我把藥丸吞下去點了點頭然後又說“上官儀是我姐姐她的父親也是我的父親。”
“啊。”我猶豫一下“知道。”我喃喃地說“一點點。”
我的聲音非常遲疑事實上這個時候我覺得氣氛非常非常的糟糕有點喘不上氣來的意思。
蘇靜美凝視我很久她的目光讓我不寒而慄。
“我很難受。”她輕輕地說好象自言自語。“很難接受。”
眼前有點黑是降壓藥的作用我知道我甩了甩頭。
“靜美。”我撥開6小媛的身子單腿跪下。“什麼都過去了。”我說“只有愛情只有我們倆我的生命裡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從來沒有改變過也永遠不會改變。”
“我是來向你求婚的求你嫁給我靜美做我的新娘我們一起白頭牽着手一塊到老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我說“我沒有帶花來也沒有帶戒指但是我帶了足夠的真心——”
蘇靜美輕笑一聲非常諷刺也非常悽苦。
我的心沉下來。
“戒指有人替你送過來了。”她看着我嘴角的笑容讓我不敢直視。“是你嗎?是給我的嗎?”
然後在她手上我看見了那枚玫瑰女神在燈光下反射冷豔的光芒很刺眼。
“不不不不是這個。”我伸手過去迅把戒指捏住手忙腳亂地塞進口袋。“對不起對不起這不是我們的是個誤會。”
“你走吧。”蘇靜美轉過身去“你的愛情已經死了。”
“不!”我拽住她的裙子大聲說“靜美你聽我解釋——”
她拉開門要離開了。
“不要走靜美——”我用力扯她手在抖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然後吱地一下輕響長長的裂帛聲。象牙白的長裙被我完整地拉扯下來冰雪女神完美呈現。
她短促地驚呼一聲兩臂護住胸口。
“對不起對不起。”我很狼狽。“我不是故意的。”
然後她慢慢地轉過身子面對着我。
“沈宜修。”她說“如果這是你想要的你可以拿去。”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子死死地定定地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一對完美玉峰的中間有一顆小小的紅豆就象雪地裡的一朵含苞的梅花美麗而殘忍。
腳一軟我頹然坐到地上胸悶氣促耳朵也在鳴叫好象要狂。
蘇靜美低頭看着我。“你付出過那麼多。”她平靜地說“要一點補償無可厚非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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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她的眼睛那麼純潔那麼清淩水色瀲灩波光瑩瑩那是無人渡過的河流。
可是現在非常殘酷。
“我明白了。”我說。“我明白了這是爲什麼。”
“靜美。”我喃喃地問她“你是不是跟別人有關係?是不是?”
“告訴我沒有問題。”我說“我可以退出不用你趕我自己會走不會讓你爲難。”
她的身子非常明顯地顫抖一下然後淚水掉落下來。
“是不是?”我的聲音很蒼白很無力。“告訴我。”
“是的。”她說“如果你需要這個答案。”
“任小天。”她說“不是謠言都是真的每一件事。”
“不是隻有你才能傷害其他人。”她說。
我的身子開始顫抖抑止不住。
小媛突然哭起來她彎腰下來扶我。“對不起長。”她嗚咽着說“但是你不要這樣。”
我推開她的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看着蘇靜美她的眼神非常痛苦痛到我的骨髓裡。
“你。”我指指她用力地搖搖頭“你錯了。”
“不是我錯了。”我又說然後我扶着牆壁轉過身去“是的我們都錯了世界也錯了。”
顫顫微微地移到門口聽到她在我身後問我。“沈宜修。”她說“現在你還愛我嗎?”
我大力一腳把門飛開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出去。
坐在車裡我哭了很久我覺得世界真是瘋了所有事情都沒有意義。
從頭到尾只有我纔是白癡從來沒有改變。
後來我纔想起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原來這個世界根本沒有純潔。
手機響起來我看也沒看把它掛斷。
我在想應該找個地方好好地靜一靜想一想是的需要思考需要安靜。生命已經太喧囂我覺得根本無力承受無法應對。
哭完了我把車動起來。
一邊開車一邊撥個電話給藍萱我怒不可遏地質問她到底什麼意思然後突然就出了事。
纔剛出櫻林雅苑一個下坡的轉彎處有人騎着輛自行車一頭撞到車子右側我手裡捏着電話看着那個身子從引擎蓋上飛過去落到車前的地面然後在坡上滾了十幾圈。
根本來不及反應我連車剎都沒踩上幸好度不快。
趕緊下車跑過去扶了一把那個倒黴蛋現是個女孩。
“你怎麼開的車?”她趴在地上不肯起來擡起頭氣勢洶洶地衝我吼。
既然能叫得這麼大聲那就應該沒什麼大事我鬆下一口氣。“別說什麼了叫個救護車上醫院吧。”
“不行!”女孩把我的手推開“你想溜是吧?我要報警!”
“好吧報吧。”我無可奈何地說“不過報警的話你就得自己掏錢看醫生我不騙你。”
她疑惑地瞟我一眼。
“是啊。”我說“我沒責任你自己撞上來的。”
“救命啊!撞人啦!”女孩大聲叫喚起來身子又開始在地上來回滾動。“還不認賬啊!有沒有天理!”身邊漸漸有人圍了上來。
我蹲在地上看着她表演覺得異常煩燥於是掏出電話來“不用這麼賣力我幫你報警。”
女孩把我胳膊一把拉住。“老闆這樣吧。”她很懇切地說“隨便賠點就算了大家都方便是吧。”
我冷笑一聲停住摁號碼的手指。“你要多少?”
她一看有門立馬坐起身來。“扶我一把。”她抱怨說“真的很痛哎。”
她的腿流血了那是真的。
“好吧。”我搖搖頭“多少錢?——不能太多那會讓你有麻煩。”
“上你的車慢慢說好嗎?”她左右瞅瞅現周圍的人挺多可能也有點不好意思。
“不用。”我掏出錢包來“五百塊吧算你的表演費用多了不行。”
她把手伸過來我給她手掌上敲了一下。“以後不要這樣很危險生命只有一次不是用在這地方的。”我說“而且這種行爲可能讓你坐牢聽懂了嗎?——還有你的腿真的應該去看一下上點藥。”
“哦。”女孩吐了吐舌頭毫不猶豫地把鈔票抽過去。“爲什麼說這些你很老嗎?”
“拜託我看不清。”她又央求我“眼鏡掉了幫我找找應該在這邊上謝謝啦。”
我回到車裡把大燈打上然後在女孩身後現了她的眼鏡斷了腿。
“謝謝謝謝。”女孩接過眼鏡然後舉起來瞄了瞄我。“啊?”她突然出一聲古怪的驚呼然後捂住嘴她好象意外得不行。
我有點疑惑仔細地看看她。“怎麼?嗯你是——”大燈下看見女孩娟秀斯文的臉孔我也有點莫名其妙因爲感覺好象在哪兒見到過她。
女孩跳起身來一瘸一拐地就往黑地方閃然後尖叫一聲撞到邊上的人了她的眼鏡又掉到地上。
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上前扶了她一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孩用手遮住面孔直往燈光的暗影處躲“你走吧帥哥我這沒事。”她的聲音充滿尷尬。
我把她身子大力擰過來正對燈光。“你是——”終於想起來了是我的一個學妹說真的雖然跟她不是很熟——嗯就是早段時間在北川縣城買花時碰到的那個好象是位外賣小姐。
真讓人無話可說。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的表情非常難堪努力想要背轉身去“你認錯人了。”她說。
我嘆了口氣“上車吧師妹。”我說“送你去醫院。”
將她那輛又舊又爛的自行車塞進後箱後我把女孩扶上了車。
本來已經忘了這位學妹的名字她非常扭捏地告訴我說叫何雯而且能看出來她對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真的對不起師兄。”何雯兩隻手夾在膝蓋間很不好意思地搓來搓去。“那次弄到你進局子這一回——”
“哎——”我突然想起來“上回你怎麼跑了?”
“是啊。”說到這裡她就有點得意“人家主要是拿你啊。沒誰注意到我還不趕緊閃人能呆那裡等條子抓嗎?”
“那事後來怎麼處理的?罰了不少錢吧?”她又問我“聽說搞嚴打英子都摺進去了我就沒敢呆那邊趕緊回長川。”
我沒說話。
“你們有錢人還是好啊可以拿錢買命。”她鬱悶地嘆口氣“我們要是摺進去那就慘啦。”
“既然怕這怕那你就不能老老實實找個事做嗎?”我忍不住說她“老這麼活着象什麼樣子?”
“訓人就算了吧。”何雯不耐煩地揮揮手“我們的事情你這些公子哥兒哪能瞭解除了泡妞耍酷你們還懂什麼啊不就是錢多點嗎?我要有錢有前途也不能這麼過。”
“有煙嗎?”說過幾句話她就開始隨便起來翻我的置物箱。“怎麼這麼多文件啊你是幹哪行的?”
“別動。”我手扶車方向按住她的胳膊“知道我是誰你會害怕的。”
“喲我會怕?殺手嗎?”何雯拿起我的墨鏡放到眼睛上試了試“垃圾貨沒品味。”
“你這人挺怪的有老婆嗎?”她又問我“女朋友呢?一定很多吧?”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覺得心裡非常煩悶。
“我不去醫院了貴死人。”她又說“送我到后街吧我租在那裡。”
“不用你出錢。”我說。
“不真不去了我還沒那麼不要臉就腿上破點皮擦點藥水就好房子裡有。”何雯很自嘲地笑笑“你又不會泡我弄那麼假幹嘛呢。”
我沒說什麼把她送到了后街。
學妹扶着她那輛稀爛的腳踏車慢慢地走了到街邊一棟樓前又跌了一跤我這纔想起她那眼鏡摔壞了晚上可能看不清道。
我從車上下來追過去。“你住哪間何雯?”我問她“送你上去沒意見吧?”
“謝謝師兄。”她衝我莞爾一笑手往上指指“頂樓。”她說。
頂樓的意思就是第十層***。
我扶着一瘸一拐的學妹摸索着往上一級一級地挪。
這地方跟個貧民窟一樣樓道特別黑一盞燈都沒有還窄得要命隨便一擡腿都能踢到堆疊得高高的東西煤球紙箱什麼的不得不小心翼翼搞得我都以爲自己在做賊。還有很多轉角的拐彎處沒法並排過兩個人東撞西碰了很多回以後我覺得這樣子實在沒法往上走。
“你回吧師兄謝謝你啦。”黑暗中何雯的聲音很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她說“這裡我摸慣了能自己上去——”
“我揹你吧何雯能走快點。”我說“如果不怕師兄吃你豆腐的話。”
她似乎覺得挺幽默嘿嘿嘿地樂起來。
何雯的身子有點沉還有——她的大腿很光滑皮膚很好跟緞子一樣。
上了頂樓我覺得自己已經不行了倒在房間的沙裡喘息不休。
“喝口水吧。”她坐在牀邊扔過來一瓶水還有一條毛巾“歇一歇。”
口很苦很澀。
不過是真渴了一口氣就把那瓶水倒進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