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菲菲的折騰又開始了。哀大莫過於心死她顯然明白這道理———從肉體上沒有消滅我她準備給我來個精神上的徹底摧毀。
我朝牀頭櫃眨眼上面有個杯子她就以爲我渴要喝水叮呤哐啷地到處翻水瓶——-也不去想嘴是不是能打開;我朝她的衣服眨眼她就以爲我冷要加衣毫不猶豫就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我被子上———也不看看我頭上的大汗淋漓;我朝她的手眨眼她就以爲我精神受創需要撫慰把我的手給握住了———也不管我手上打了夾板還纏了那麼多圈的繃帶。我向眨眼———我還眨什麼眼我有毛病啊?無論我的眼神投向何方她總能有本事直接誤會然後拉扯到毫不相關的另一個事物上邊而且堅持錯誤決不猜中一次———真夠難爲她的了。
其實我想表達的內容很簡單———我希望她能打開牀頭櫃拿出我的衣服———我的卡在衣服裡上面有錢就是這樣。
我點頭點到頭疼眨眼眨得眼暈同時深深感到自己即將瘋即將崩潰我極度需要撫慰我的精神受到重創———但是雲菲菲握着我的手只會讓我創傷更深。
尤其讓我鬱悶欲狂想要噴血的是雲菲菲看我的眼神偏偏還特顯同情特顯關懷———好象我的精神上真有了點什麼毛病。
受不了啦死心了放棄。我停止眨眼———我不想自己死不瞑目。
我呆呆地躺着兩眼望天一動不動恢復到初始化木乃伊形態。
可是她還不肯放過我。
伊琳進來了提着一壺開水。
“你們在幹什麼啊?”她看着我們有點納悶。
雲菲菲臉一紅把我的手放開了。
“剛剛他渴了冷了還有心煩。”她跟伊琳解釋。“我想幫幫他。”
這個不算強強的在後邊。
“你看現在他沒事了好多了也不亂動了。”雲菲菲指着我洋洋得意地說。
我倒———我很有種衝動就是爬起來再栽倒一次如果不是我已經倒在牀上不能動彈的話。
………
幸好伊琳不是雲菲菲她很快就讀懂了我的表達———讓我沒有真的鬱鬱而終。
望着她們掏出銀行卡看到了寫着密碼的紙條我鬆下一口氣。伊老爺子救我的情景歷歷在目———房子倒了他拼命把我壓在了身下用自己蒼老的身體給我創造了一個生命的空間如果不能盡到一點責任讓他因此而死我想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安心。
這一晚上我睡得特別踏實。
………
………
中午才醒來。
我正跟伊琳溝通呢就見雲菲菲衝進來了手裡拿着一疊報紙風風火火的。“沈宜修———你又出名啦!”她一進病房就嚷嚷很有點張惶的樣子然後她把報紙舉給我面前。
是市委機關報———《長川日報》。頭版頭條我看到一個套紅印刷的大標題:切實加強行政執法/治理整頓經濟環境。標題下邊是一幅很大的照片:我和伊老爺子一塊在跟一些制服糾纏。照片下還有個副標題———長川市開展打擊暴力抗法專項治理行動。????????????????
再想往下細讀字太小了看不清。我一急就想坐直身子來可是隻把頭擡了一擡就痛得泄了氣———完全動不了。
“別動別動小心傷着自個———”雲菲菲連忙按住我“我開電視給你看吧現在頻道正說這事呢。”
真他媽莫明其妙。我又從電視上看到了自己的光輝形象是在那天下午的拆遷現場。
電視鏡頭裡我先是跳起腳地跟人狂吵頂牛很野蠻地把對方甩到了一邊上而且根本無視執法禁入的封鎖橫標一把撩開就往拆遷現場衝上來一警察攔還讓我一把給推倒了典型一副暴民嘴臉。
新聞頻道的主持很漂亮聲音也甜美可是說起這個暴力抗法的刁民來就憤慨了大義凜然義正辭嚴。她說:“在這項經濟治理的專項活動中有的爲了一已私利無視大局採取了一些很極端的做法鋌而走險與法律對抗。剛纔這些鏡頭就是本臺記者在政府有關部門聯合執法的拆遷現場拍到的這名暴力抗法的男子———”
我靠!你丫波大無腦你懂個p!
我回想了一下好象記得那天我就是想跟着伊老爺子進去把他給拉出來可能當時邊上有人勸阻我沒理他至於推倒警察那個什麼更是一點印象沒有———當時那情況急啊。
多小的一件事啊可從這主持人嘴裡說起來好象我他媽當時是纏了一身的雷管不製造一起驚天大爆炸不算完一樣。
電視又在轉播市裡的一個會議我看到市委書記藍正德坐在主席臺的正中央正在作報告。
開的好象就是那個號召什麼動員什麼開展什麼打擊什麼的會。
藍書記說:“———號召和動員全市黨政機關行動起來———把這項旨在深化改革、穩定秩序、繁榮經濟、強化法制的行動開展起來———對那些有法不依、甚至暴力對抗的不法分子堅決打擊、絕不手軟———”
藍書記還說:“無論有什麼背景牽涉到那一個部門只要是違法犯罪法律都將予以嚴懲———”
我成罪犯了。
再靠一把。
真的很煩燥———我現在躺在病牀上伊老爺子生死難料沒人來管也就算了還要把我們定義成罪犯打擊一把這也玩得也太過分了點吧?
再說這個拆遷過程我全知道———人家房地產公司都同意後邊的方案了就等雙方簽字畫押兩清走人明顯一個皆大歡喜兩廂情願的結果。可這什麼招呼沒有一傢伙就把幾十戶的房給剷平了讓人有理沒處說去———亂七八糟地這都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