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前站了不少人,看去不下一百,羣情激憤的樣子,一見楚天舒,他們奮力推開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一窩蜂圍過來,指着他質問道:“你就是楚天舒吧,你這隻縮頭烏龜,終於把腦袋伸出來了。”
楚天舒親自出了面,縣裡的幹部職工也走出各自辦公室,飛快下樓,站在領導身邊,擺出一副同仇敵愾的架勢。
楚天舒要他們站開點,對大夥兒說:“你們誰是牽頭的,有話讓牽頭的到我辦公室去說。”
那夥人不敢,喊叫道:“我們都是牽頭的,要說就在這裡說。”
楚天舒提高嗓門道:“你們這麼多人,七嘴八舌的,我哪聽得清楚。”
他們說:“我們這麼大聲你還聽不清楚,未必你耳朵有毛病。”
一時人羣鬨堂大笑。
有人還將手塞進嘴裡,打起了尖厲的唿哨,不用說,這些人真是來尋釁鬧事的,楚天舒瞪大眼睛,吼道:“你們到底是想解決問題,還是想無理取鬧。”
有人跳起來高喊道:“我們就是要找你楚天舒鬧,看你能把我們怎麼樣,是你搞什麼狗屁的綠色生態,害得我們礦場關閉,生活失去了着落,不找你鬧找誰鬧。”
“關閉礦場是縣裡的決策,也是大多數人的選擇,你們有難處可以通過正常途徑反映,靠鬧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楚天舒大聲說:“再者說,將來大力發展綠色生態農業,大家一樣有事可做,收入也未必就比採礦低。”
人羣中有人高叫:“楚天舒,你不要忽悠我們,你那個狗屁的綠色農業,要技術沒技術,要資金沒資金,萬一搞不起來,我們上哪裡找活路。”
馬上有人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不會種地,我們只會採礦。”
“我們要吃飯,我們要活命。”
“不讓我們活,誰也活不成。”
人們一邊叫嚷着,一邊還往楚天舒身邊涌過來,要動他的手。
見勢不妙,薛金龍、王永超將楚天舒往後一拉,與縣裡其他幹部職工挺身而出,站成一道人牆,試圖攔住洶涌的人羣,可幹部人少,力氣也小,佔不到上風,一陣推來擋去,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
眼瞅着薛金龍他們的人牆就要被推倒,外面忽然響起了警笛聲,一百多名公安幹警從天而降,出現在門口。
要說從天而降不免誇張,原來楚天舒走出辦公室後,有人給110打了電話,得知有人圍攻縣委大院,圍攻楚書記,110不敢怠慢,通報了杜雨菲,杜雨菲組織警力火速趕來,衝進了縣委大院。
一下子出現了這麼多警察,鬧事的人虛張聲勢比劃了一陣子,紛紛夾着尾巴奪路而逃。
杜雨菲下令抓人,楚天舒制止道:“不可不可,先放他們一馬,弄清情況再說。”
杜雨菲說:“人都已經跑掉了,還怎麼弄清情況。”
楚天舒對薛金龍耳語幾句,又把杜雨菲叫進辦公室,說:“憑我的感覺,這些人絕非普通的礦工,好像都是有來頭的。”
杜雨菲問:“什麼來頭。”
楚天舒說:“我又不是公安局長,你問我我問誰去。”
杜雨菲當着衆人,不好多說,只得笑道:“書記批評的對,批評得對。”
楚天舒說:“我可沒批評你,還是先摸摸底再說吧。”
杜雨菲說:“不讓抓人,又怎麼摸底。”
楚天舒說:“會給你提供依據的。”
杜雨菲問:“什麼依據。”
沒等楚天舒解釋,薛金龍走進來了,遞上一個u盤。
楚天舒交給杜雨菲,說:“大樓前裝有攝像頭,這是剛剛拍攝的畫面,拿回去好好研究,憑你那雙銳利的眼睛,一定能發現有用的線索。”
杜雨菲興奮地說:“這就好,找出誰是鬧事的頭兒,馬上捉拿歸案。”
楚天舒搖手道:“杜局長,不要隨便抓人,儘量把線放長一點兒,這事不簡單,找出鬧事的頭兒沒用,關鍵看沒露面的幕後操縱者是誰,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這樣纔好對症下藥。”
杜雨菲準備走人,楚天舒要她稍等一等,薛金龍知趣地出了門,還順手把門帶上了。
楚天舒打通了郝爽的電話。
一聽是楚天舒,郝爽非常激動,說:“楚書記有什麼指示。”
楚天舒笑道:“小郝,今天有一幫子人到縣裡來鬧事,他們說是礦場的礦工,你幫我查查看,他們是些什麼人,有什麼想法。”
郝爽忙說:“沒問題,保證查個水落石出。”
待楚天舒掛了電話,杜雨菲奇怪地問道:“老楚,你什麼意思,這種事交給郝爽,靠譜嗎。”
楚天舒便把郝建成在山上跟自己提到有意安排郝爽進派出所的事說了,杜雨菲大爲驚訝,繼而恍然大悟,說:“老楚,怪不得關閉礦場沒人反對呢,原來你把郝爽的老爸搞定了。”
杜雨菲已經用儀器查過了,知道陶玉明把楚天舒辦公室裡的監聽設備拆除了,所以說話也就沒什麼顧忌。
楚天舒笑笑說:“只要郝建成還當着市局的局長,解決郝爽的編制總是早晚的事,不如趁着設立浮雲鎮,送一個順水人情給他。”
“我明白,這事就算陶玉明私底下來跟你提,你也不好拒絕,我不說你以權謀私就是了。”杜雨菲說:“你把這事交給郝爽去查,也好看看他是否心裡有數,對不。”
楚天舒說:“嘿嘿,我這點小心思瞞不過你這個老公安。”
杜雨菲撇撇嘴,笑一笑,轉身走了。
楚天舒坐下來,把手機放在了桌邊,突然想起來,剛纔向晚晴好像有話沒說完,趕緊又撥打了回去。
果然,向晚晴不悅地說:“老楚,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敢掛我的電話。”
楚天舒忙承認錯誤:“對不起,領導,剛纔有人來鬧事,我不能躲着不出去吧,要不,我哪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不聽領導訓示。”
向晚晴沒有多計較,而是說:“雲朵要回來了。”
楚天舒吃了一驚,問道:“真的。”
“不真的還是假的。”向晚晴說:“聽你這口氣,你好像挺怕雲朵回來的嘛。”
楚天舒又開始嬉皮笑臉:“嘿嘿,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向晚晴不滿地問道:“又沒正經兒是不。”
“不敢,不敢。”楚天舒收斂了笑容,問道:“她什麼時候回來。”
“後天。”向晚晴叮囑道:“我先跟你說好啊,不管多忙,都必須去機場接,聽清楚沒有。”
楚天舒滿口答應了下來:“必須的,必須的。”
“這才差不多。”向晚晴滿意地吧嗒了一口,掛了電話。
靠在椅子上,楚天舒扳着手指頭算算,白雲朵出國進修也有一年半了,是該回來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楚天舒感嘆了一聲,在白雲朵出國的前夜,自己與她在雲晴美體演繹了一場最後的瘋狂,彷彿還歷歷在目呢,
想到這裡,楚天舒心頭突然涌出來一陣莫名的恐慌,至於爲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郝爽就給楚天舒回了信,他說:“楚書記,我查出來了,領頭鬧事的一個叫疤子,一個叫黑狗,其他的都是原來護礦隊的隊員,他們怕礦場關閉了沒了飯碗,才跑去鬧事的。”
楚天舒稍稍鬆了口氣,想想也是,浮雲礦場的礦工大多就是附近的村民,做農活是他們的老本行,也沒有采礦那麼危險,他們對於發展綠色生態農業並無太大的牴觸情緒,反正都是幹活掙錢,幹什麼不是幹。
倒是護礦隊的那些隊員,平時多是好吃懶做的混混,礦場關閉了,還真沒什麼太大的本事混口飯吃,所以他們要鬧一鬧也很正常。
“小郝,動作挺快,有點當警察的潛質嘛。”楚天舒表揚了一句,又問道:“這事你們黃老闆知道嗎。”
郝爽說:“知道,我昨晚上就跟他彙報了。”
楚天舒問:“他什麼意思,你知道點不。”
“這個……”郝爽遲疑了片刻,還是壓低聲音說:“我側面打聽了一下,他們去鬧事,好像就是黃老闆的意思。”
他的意思,楚天舒有些納悶:這個黃老邪到底想幹什麼。
剛撂下電話不久,杜雨菲跑來了,她說:“發現了重大線索。”
楚天舒給杜雨菲倒杯開水,說:“什麼線索。”
杜雨菲說:“看錄像資料,這幫人是兩個人領來的,他們沒有進來,一個外號叫疤子,一個外號叫黑狗,我們上次去浮雲礦場,在飯店吃飯的時候,故意惹事的就是他們兩個。”
楚天舒想起來了,剛到南嶺縣時自己下鄉調研,山坳村的村民與礦上的護礦隊發生了衝突,黃福霖被礦上的人扣押了,自己和杜雨菲去要人,在飯店吃飯時,遭到了一個疤臉漢子與黑臉漢子的釣魚執法,
“哦,原來是這兩個傢伙。”楚天舒說:“他們好像是護礦隊的隊員吧。”
杜雨菲說:“是的,其他人大多也是以前的護礦隊員,並不是什麼礦工。”
楚天舒沉吟道:“這事你別管了,我來找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