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蘇幽雨出發去了區房管局。
楚天舒正準備去找李德林談談,突然接到指揮部辦公室夏主任的電話通知,讓他立即趕回去開班子會議。
昨晚上剛開過了,怎麼又要開?楚天舒有些納悶,但是,當他趕到會議室的時候,卻沒有看見申國章的身影,主持會議的是神氣活現的錢坤。
申國章因病住院了,住進了市第一人民醫院。
根據他的書面指示,在他住院期間,指揮部的日常工作暫時由錢坤主持,並反覆強調,一切以工作爲重,謝絕指揮部的任何人前往醫院探視。
錢坤在拿到申國章的“聖旨”之後,立即讓辦公室通知班子成員,他要召開主持工作以來的首次會議。
會議也沒開出什麼新花樣來,無非是錢坤要明確他主持工作的歷史地位,順便檢查落實一下昨晚上申國章給大家佈置的工作有沒有思路和進展。
當然,錢坤首先表明,他今天上午就和城管執法大隊溝通好了,如果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出動人員對暴力抗法的拆遷戶採取強制性措施。既然佈置給他的工作做好了,那他就有了對別人提要求的資本了。
錢坤對於萬寶龍提出來的應急預案表示了不滿意,要他細化措施,將職責落實到具體的人等等,萬寶龍雖然心裡不舒服,但想着日後幹部考察還需要錢坤說幾句好話,便沒有多說什麼,答應會後進行補充完善。
可是,當上官紫霞把向財政局提交的請示報告拿出來之後,錢坤卻瞪了眼睛,質問道:“上官局長,你這是什麼工作態度,一個報告也寫了一上午,照這種工作效率,春節之前連程序都走不完。”
這個錢坤也是吃柿子撿軟的捏,他見申國章每次開會都拿她開刀,自然認爲上官紫霞好欺負,所以,他主持工作也想拿她來立威。
但是,這一次錢坤想錯了,上官紫霞立即將了他一軍。
上官紫霞把報告攤到了錢坤的面前,說:“錢指揮長,報告你審覈一下,如果沒意見的話,請簽發了,我散會就送到財政局去。”
這麼一來,錢坤難辦了。
籤?財務上的事兒,歷來講究的是一支筆制度,錢坤沒有得到申國章的明確授權,貿然簽發似乎不妥。
不籤?沒有領導簽字,請示報告當然遞交不出去,耽誤了時間就怪不到上官紫霞頭上去。
錢坤翻了翻魚泡眼,把報告往邊上一推,說:“這個,先放你那兒,回頭我去醫院看望申指揮長,請他審定簽發吧。”
上官紫霞一撇嘴,把報告拿起來,回到了她的座位上。
最後,錢坤讓楚天舒彙報。
楚天舒已經做了不少的具體事,彙報起來自然是頭頭是道。
錢坤本來是想借題發揮,出一出昨晚上**被挫的惡氣,可聽說楚天舒連夜做了大量的工作,一早上又帶隊進駐了拆遷現場,他一時卻又找不到發泄的藉口,只得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鼓勵的話。
楚天舒隨後彙報說,通過上午的摸排,拆遷戶們情緒牴觸的癥結集中在東大街十幾棟的“高”樓上,錢坤突然打斷了楚天舒的話頭,問道:“小楚,東大街那棟七層的違建‘高’樓,你打算怎麼處理呀?”
楚天舒突然被他一問,當時就愣了一下,纔回答說:“這家住戶的情況有點特殊,我正在準備有針對性地做工作。”
錢坤當即把臉垮了下來,板着臉說:“有什麼特殊的?小楚,是不是你和這家住戶的關係有些特殊啊?”
楚天舒根本沒有想到錢坤熟悉王平川家的“高”樓情況,更沒料到他會直截了當地暗示自己與王平川有關係特殊。
不等楚天舒做出回答,錢坤立即氣勢洶洶地說:“對於這種違章建築,拆遷戶們當然會有意見,如果我們不能殺一殺這股歪風邪氣,那怎麼給拆遷戶們做工作,又怎麼能讓大家配合和支持我們的工作?”
萬寶龍搞不清楚什麼情況,只聽說王平川的“高”樓是違章建築,便對錢坤的質疑表示了贊同。他分工負責防控突發事件,這種防不勝防的事情光靠防守是防不住的,按照他在部隊帶兵總結出來的戰術,進攻纔是最好的防守!
楚天舒知道這會兒有口難辯,便淡淡一笑,問道:“錢指揮長,你的意思是?”
錢坤把手一揮,斬釘截鐵地說:“強拆!”
楚天舒說:“可是,錢指揮長,你聽我說……”
錢坤根本不容楚天舒解釋,打斷了他的話頭,堅決地說:“小楚,別說了,你要是覺得有壓力,可以提請回避。我就不信拿不下這麼一棟違章建築。”
話說到這個程度,楚天舒再要多說,就真顯得自己對王平川有包庇縱容之嫌了。
錢坤發這個狠是有他的底氣的。
市城管執法大隊的大隊長劉暢原先是錢坤的手下,在往上爬的過程中沒少得到錢坤的關照,所以,當錢坤提出要對拆遷區域內的違章建築採取強制性措施時,劉暢也想立功,就滿口答應了。
錢坤臨時主持工作的首次會議,一下子就將申國章昨晚上做出的部署搞亂了套。
楚天舒一眼看穿了錢坤的目的:他是急於要表現自己的能力,千方百計排擠楚天舒,以便將拆遷工作的領導權搶到手,伺機從中謀利。
他自以爲有了城管大隊的支持,可以借強拆之機,殺一隻雞給幾隻猴看。
一是讓拆遷戶看到政府的決心,放棄幻想,儘快與指揮部達成拆遷協議;二是讓指揮部的上下看到,我錢坤比楚天舒更有能力和魄力主抓拆遷工作,從而將領導權拱手交到他的手上。
錢坤認準了申國章住院,主持日常工作的機會太難得了,他要一意孤行,楚天舒也無話可說,樂得暫時迴避一下,好有時間和精力去悄悄摸查一下大多數拆遷戶們的焦點,東大街十二棟“高”樓的具體情況。
楚天舒隱隱地感覺到,王平川的七層“高”樓是一個明着的違章建築,而在拆遷戶們的心目中,另外的十二棟“高”樓則有可能是一羣隱形的違章建築。
毫無疑問,王平川的“高”樓是必須無條件拆除的,但是,單單拆了這一棟而放過了另外十二棟,並不見得會取得大多數拆遷戶的認同,要想通過強拆一棟明着的違章建築而讓大多數拆遷戶們達成拆遷協議仍然是一句空話。
想到這,楚天舒突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疑問:王平川的“高”樓作爲一棟違章建築的存在,就是爲了掩蓋另外十二棟“高”樓背後可能存在的貓膩!錢坤如此急於實施強拆,或許不僅僅是爲了殺雞給猴看,不排除還另有深意!
散會之後,錢坤把萬寶龍喊到他的辦公室,商議如何實施強拆的方案。
楚天舒無所事事,仍舊回到了東大街的拆遷現場,和黃燦閒聊了一會兒,蘇幽雨回來了,她看了看楚天舒,見在和黃燦說話,便停住了想走過來的腳步,與正在發放宣傳資料的工作人員說笑了幾句。
黃燦果然是精明人,他看出來蘇幽雨有話要跟楚天舒說,便找個理由走了。
蘇幽雨很快就走過來了。
“怎麼樣?”楚天舒悄聲問。
蘇幽雨說:“說好了,我閨蜜現在正忙,她答應抽空幫我查。我也不好在她那兒等着,就先回來了。”
楚天舒還是不放心,又問:“小蘇,你跟她說了嗎,別讓其他人知道了。”
蘇幽雨笑着說:“領導,你就放心啦,她天天干的就是這活兒,我提示一下她心裡就有數了。”
楚天舒也只好笑笑,遞給她一瓶礦泉水。
蘇幽雨擰開蓋喝了一口,突然問:“領導,下午又開會了?怎麼沒見你傳達會議精神呢?”
“好,我正式向你傳達一下,”楚天舒故作嚴肅地說:“申指揮長生病住院了!”
“嗯,”蘇幽雨一口水差點兒吐了出來,她強嚥了下去,又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問道:“申指揮長住院了,那誰召集的會議呀?”
楚天舒笑道:“申指揮長住院了,錢指揮長還精神着呢。”
“他?”蘇幽雨不屑地說:“他憑什麼?”
“申指揮長住院期間,由他主持指揮部的日常工作。”
“啊!”蘇幽雨失聲叫了出來:“他又該得瑟了。”
楚天舒笑了:“呵呵,你猜對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嘛。”
蘇幽雨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放下礦泉水瓶子,沉吟了片刻,突然說:“領導,我們一起去看望一下申指揮長吧。”
楚天舒故意板起臉說:“小蘇,沒看出來,你還挺會拍馬屁的嘛。”
蘇幽雨四下看看,說:“機會難得呀。”
“你什麼意思?”
“嘻嘻,讓一把手也有那麼點兒感覺,我們好像真有那麼點兒意思,”蘇幽雨歪着頭,斜眼看着楚天舒,咬着嘴脣說:“領導,你不會不好意思吧?”
楚天舒搖搖頭,說:“你一個小丫頭都好意思,我一個大老爺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可是,楚天舒和蘇幽雨到了醫院,卻碰了一個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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