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李士珍的話，大家都笑了。
黑鐵膽點點頭說，是啊，寧肯端着金碗要飯，也不肯拿着泥巴碗吃肉，這是咱們中國人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問題。
張炎元看了看大家說，黑縣長，你看這樣“三管齊下”行不行？
黑鐵膽說，說說看。
張炎元就說，第一，在原廠的基礎上成立一個新廠，集體轉產。造紙廠是市裡出面讓關門停產的，這1000多人的吃飯問題，市裡有責任幫助我們。我們可以向市裡打報告要一部分，我們縣裡再自籌一部分。我想有個三、四千萬，就能再建一個新廠了。這個新廠上馬什麼，可以好好論證，我個人覺得上馬一個鋼鐵廠就很好。眼下，全國的鋼鐵形勢不錯，另外我們西山縣還有得天獨厚的鐵礦資源，同時鋼鐵廠的技術含量也不高，我們只是生產鋼錠、鐵錠，就地轉化鐵礦資源。
黑鐵膽說，嗯，不錯，炎元的這個想法不錯，你接着說。如果能上馬一個鋼鐵廠，那對於整合我們的鐵礦資源，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張炎元說，第二，分流。向我們西山縣的另外幾家國營企業分流一部分工人。比如白沙集團、鳳凰集團等。第三，鼓勵工人們自己動手、自己創業。縣裡可以用優惠的政策鼓勵下崗工人通過創業實現再就業。黑縣長，我的這個“三管齊下”說完了。
黑鐵膽點上一根菸，悠然地抽了一口說，炎元說的很好，這一番話，我個人聽了就很受啓發，說明炎元是動了腦子的。
張炎元笑了笑說，這只是我的一些很不成熟的想法。
黑鐵膽說，不錯，不錯。同志們，還有什麼想法，都說說。
接下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了不少，但都沒有跑出張炎元所說的三個方面。
這天下午，黑鐵膽帶着工作組來到了造紙廠，在進行調查摸底的時候，又有一件事讓黑鐵膽吃驚不小。
造紙廠的廠長劉一手對於造紙廠的關停很有意見，他不僅不做工人們的思想安撫工作，反而在幕後鼓動工人們不斷上訪。
接下來，一聽說工作組要對造紙廠的資產進行審計和評估，劉一手一家人居然連夜失蹤，不知了去向。黑鐵膽立即向縣委書記郭紅梅做了彙報，郭紅梅指示說，立即通知縣公安局立案偵查，並對造紙廠的所有賬目和帳戶進行查封，以防止國有資產的流失。
黑鐵膽把裝潢考究的廠長辦公室臨時作爲工作組的現場辦公的地方，對該廠的所有賬目進行審計。審計人員立即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黑鐵膽就帶着信訪局長武平波、公安局長李大爽、老朋友張炎元等人到造紙廠家屬院進行走訪。
剛進入家屬院，造紙廠的工人們就紛紛走了出來，一下把黑鐵膽他們圍住了，黑鐵膽儘量選擇一個高一點的地方站住。
他對工人們說，大家這段時間受苦了，我是常務副縣長黑鐵膽，你們的問題會很快得到解決的。希望大家這段時間，安心等候人員分流，爭取早一天重新上崗。
黑鐵膽說完眼睛向黑壓壓的人羣掃了一眼接着又說，不知道白青峰來了嗎？
這時，身材魁梧的白青峰才撥開人羣中走到了黑鐵膽面前。
黑鐵膽對他說，造紙廠的事，問題不小。縣裡已經介入對資產進行預算評估，等到結果出來，對大家進行公示。也讓同志們知
道現在的造紙廠有多少家底，我們拿這些家底能幹多大的事。
還請同志們放心，政府不會讓你們沒有飯吃的，會考慮你們的生存問題。白青峰同志，你對這些工人比較熟悉。接下來就辛苦一下，挨家挨戶做好他們的思想工作，消除他們的後顧之憂。對於你們的廠長，我們公安局已經展開了對他的緝捕工作。如果這次審計發現他有重大經濟犯罪問題，我們絕不姑息。
白青峰拍着胸脯說，黑縣長，這點你放心，大夥還是很聽我的話，你交代的事情我會給辦好的。
白青峰一看就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很講義氣的那種，在工人中間應當很有威信。
黑鐵膽又對大家說，造紙廠的問題很嚴重，不單純是你們的吃飯問題，可能還牽扯到一些人違法亂紀問題。對於你們的廠長，如果不是關停，我們還發現不了他的一些問題。我們要嚴查到底，同時也希望你們積極配合工作組的工作，如有知情者，可以向工作組舉報，也可以直接向我本人舉報。我們一定會給舉報人保密。
白青峰小聲說，這個劉一手，根本就不是個好鳥。
黑鐵膽領工作組在造紙廠的調查進行得並不順利，一晃一個月就過去了。這期間，黑鐵膽發現，副縣長杜天虎對工作組的工作說三道四，照理講，他絕對不應當指手畫腳，因爲這件事與他毫不相關。
杜天虎說，眼下最關鍵的是工人們的吃飯問題，是工廠的轉產問題。現在去追查一個小小的廠長能起多大作用？是能當吃還是能當喝？
黑鐵膽說，造紙廠的問題牽扯麪廣，涉及人員多，問題遠比我們想像的複雜。我們工作組既然來了，就一定給工人們一個明白，一個交待。
工作組的工作做得很細，不但找人單獨談話，還把把所有的賬目都翻查一遍。發現了好多經濟虧空，無法對上賬目。算了算，劉一手一共貪污500多萬，是這西山縣有史以來最大的貪污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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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鐵膽不由得回想起那篇報告文學《人妖之間》來，1980年2月8日，轟動海內外的“建國以來最大貪污犯”——王守信在哈爾濱被處決。當時的人們都很震驚，一個女同志，一個小小的賓縣燃料公司經理，居然斂財50萬元，成爲中國建國以來最大的貪污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而到了2004年，西山縣竟然出了一個貪污500多萬的劉一手。這讓黑鐵膽再一次感到震驚。
黑鐵膽想，萬事萬物都有其共性，如同王守信一樣，劉一手一案肯定還會牽扯到縣裡的個別領導。如果是那樣，問題就更爲嚴重了。不久，經過順藤摸瓜，果然就挖到了縣裡的一位大領導。
關於引出的這個大領導，黑鐵膽沒有告訴別人。在工作組中只限於他和張炎元知道。在縣領導中，他只給紀委書記歐陽明通了氣。
一個多月後，造紙廠的評估結果出來了，總資產800多萬。
家底已經算清了，西山縣政府就向山陽市政府遞交了造紙廠轉產鋼鐵的請示。這份請示的核心內容是，市縣兩級財政各出資1500萬元，上馬一箇中型鋼鐵廠。鋼鐵廠的稅收也由市縣兩級各拿一半。因爲造紙廠的家底值800多萬，縣裡只用再出700多萬就行。這個鋼鐵廠可以就地轉化工人800人。
這樣一份請示，市政府還在研究，造紙廠的工人們就已經知道了。經
過自願報名，居然大多數願意去白沙集團，但白沙集團現在實在是不缺人。好說歹說，郭宏圖最終答應接收80多人。
鳳凰集團則無人報名。所謂的鳳凰集團其實只是一個鬆散的經濟體，下面的地毯總廠、剿絲廠、製衣廠等都是自行其事。
問題青年“蜘蛛”就放出話說，我們是造紙的，讓我們去當裁縫，門兒都有！
經過黑鐵膽和白青峰等人的商議，通過一家一家地做工作，最後有800多人願意到新成立的鋼廠上班。
就算是鋼鐵廠能夠上馬，但還有100多人無法安置。作爲常務副縣長的黑鐵膽心裡很是着急，眼看就要過了他對工人們承諾的三個月期限了。黑鐵膽就把這個結果向縣委書記郭紅梅以及常委會進行了彙報。
在黑鐵膽沒有正式彙報前，郭紅梅先給大家說了一個好消息。他說市委書記李大海、市長王天恩都支持西山縣造紙廠轉爲鋼鐵廠。但市財政也很緊張，1000萬是拿不出來的，可以支援500萬。
黑鐵膽說，太好了，有這500萬，我們的一期工程就可以上馬了。
郭紅梅說，是啊，鋼鐵廠上馬後，就可以就地轉化800名工人。鐵膽啊，你這一陣子可是成績顯赫啊！
黑鐵膽笑笑說，還不是郭書記你指揮有力！
接下來，黑鐵膽就把造紙廠財務混亂，廠長劉一手貪污500多萬的事給常委們做了通報。
郭紅梅一聽，嚇了一跳，500多萬，問題遠比她想象的要嚴重得多。彙報結束後，黑鐵膽又單獨給郭紅梅講了一件事，說劉一手一案已經牽扯到了縣裡的一位主要領導。
郭紅梅一聽就緊張起來，她記得那個劉一手逢年過節都會過來看他。她迅速地在心裡算了算，這些年，她大概得了劉一手有10幾萬元的好處。
不過，郭紅梅又想，既然黑鐵膽當面向她提起這個事，那個所謂的主要領導應當不會是她。她就故作鎮定地問，鐵膽啊，還有這事？這個人是誰？
黑鐵膽說，縣紀委剛剛介入，還沒有定論，不過，基本的事實他們已經掌握了。因爲沒有結論，我也不好說。
郭紅梅說，我是縣委書記，怎麼歐陽書記和你都沒有對我講，把我當外人了？
黑鐵膽笑笑說，哪裡哪裡，因爲這個事纔剛開始查，我們倆想等水落石出後，再專題向你彙報。
郭紅梅有些不滿地說，我心裡有數，你就大膽地說吧。這個事無論牽扯到誰，只要證據確鑿，我們都要嚴查到底。
黑鐵膽就小聲說，造紙廠的問題牽扯到了副縣長杜天虎。據造紙廠的會計向工作組舉報，劉一手曾經先後給杜天虎送過38萬塊錢，因爲數額較大，一直沒有下帳。
郭紅梅一聽，一拍桌子罵道，好個杜天虎，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被灌了迷昏湯？真是幼稚到了極點，怎麼能夠犯這種常識性的低級錯誤呢？鐵膽啊，咱們縣裡對他先不要動。你容我先向市委彙報，看市委怎麼說。
黑鐵膽說，好的，郭書記。
同時，郭紅梅也在想，好你個劉一手，我先後擔任縣長、縣委書記，你怎麼給我的表示還沒有一個副縣長的一半多？！
不過現在想來，反倒是一件好事。副縣長杜天堂吃人家的多，他自然要承擔起“貪吃”的後果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