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毫不誇張地說,西山縣早期的大理石真是用鮮血浸紅的,老鄉們的掙到手裡的鈔票,那也是鮮血染紅的。好在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到2000年前後,鳳凰山的基礎設施比以前好多了。特別是城郊鄉鄉的環鄉公路建成後,28個村的交通條件都上去了。
與此同時,安全意識提高了,市場觀念樹立了。那位父兄均已不在的名叫兔娃的張家後生,一日押車去廣州賣大理石地板磚。在街頭苦蹲了兩天僅賣出去三塊,買主是用來墊花盆的。
餓着肚子的小張正欲打道回府,卻見來了一位南方靚仔,手棒着一塊地板磚反覆端詳,摩挲不已,最後小聲同張兔娃商量,願出500元來買這一塊地板磚。兔娃聽罷大吃一驚,認爲是碰上了神經病,因爲這小小的一塊大理石板僅能賣5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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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聽買主解釋才明白,原來這銀鴿灰的石板上面天然生成一匹青色奔馬,酷似中國的旅遊標誌馬踏飛燕。若不是鋸板時鋸去了奔馬的半截尾巴,他是情願再多出三幾百的。這一街頭奇遇如電光石火擊中了兔娃的腦髓,自幼喜歡寫寫畫畫的他就覺得眼前突然打開了一扇奇異的窗戶。從此他專門穿梭於各個石材加工點,蒐集那些生有各種各樣天然花紋的石塊,十二生肖、高山流水、象形文字、枯樹老藤……幾近文盲的他還特意請了幾個社會名流爲他的石塊起名字,因爲他吃過虧也嚐到過甜頭,
同樣一塊石頭鋸出兩方花紋近似的石塊,一方他起名爲“獅子”,賣價58元,一方經野牛嶺王半仙,也就是王愛民定名曰“東方醒獅”,結果以5000元成交。已腰纏萬貫的兔娃越來越看重了知識和知識分子,他本是個屁股沾不得板凳的傢伙,如今也硬是強迫自己跟着一個11歲的娃子每天認10個生字。
他常說知識就是錢,老鄉們都說兔娃這兔崽子成精了。
這是龍頭村的兔娃。
虎頭村還有一個羅柺子,自稱是“羅二神手”的傳人,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不過,鄉親們習慣叫他爲“鬼孫”。
別看羅柺子這個鬼孫腿腳不靈,手卻巧着哪。別人在鋸板磨板,做些石桌、條几、地板磚時,他就開始雕刻加工了,大到石獅、滾龍柱、祖師爺像,小到石鐲、石墜、石手章、石菸嘴等等,真是林林總總無所不精。磨地板磚的受市場衝擊大,時掙時賠,羅柺子卻獨領風騷,佔盡榮耀,50多歲的光棍漢硬是娶了個18歲的黃花閨女。
鄉親們說,這活鬼孫真不害臊,說這閨女是他的什麼模特,他還真鼓搗了下少光着膀子的雕像,據他說銷路還很好,有不少外國人肯花大價錢買去,說那是什麼愛神維納斯,嘴裡還一個勁地誇OK,也弄不清羅柺子是不是在自吹自擂。
靠山吃山,如今的山裡人還真有不少靠吃石頭飯發了大財的。羅柺子常說,發財光靠力氣不行,別看咱是個柺子,可咱心眼活,手藝高,還不照樣吃香喝辣住洋樓?
通過調研,黑鐵膽發現
兔娃和羅柺子都是可以依靠的能人。在這個時期,黑鐵膽又提出了一個“能人經濟”的說法。因爲他深知,老百姓是最現實的,幹部說破天也不如身邊有一個能人來帶。
黑鐵膽認爲,只有靠“能人經濟”才能引領“百姓經濟”。
眼下,兔娃和鬼孫無疑都是城郊鄉的能人。
這個時候,因爲常和外地的客戶打交道,兔娃已經叫作“張翠山”了,而羅柺子也在高人王愛民的指點下,起名爲“羅漢堂”了。
黑鐵膽決定成立城郊鄉大理石加工廠,性質是鄉鎮企業。依靠這家鄉鎮企業來擴大規模,提升檔次,推動全鄉、乃至全縣大理石的開採和加工更上一層樓。
經討論,決定讓副鄉長白草堂兼任廠長,並聘請張前寬和羅漢堂爲副廠長。張翠山負責市場,羅漢堂負責生產。
但鄉政府拋出的紅繡球,張翠山和羅漢堂均無太大興趣。
張翠山就對白草堂講,現在的幹部和職工尚且還在積極下海,我們這些已經在海里的人,難道還要再到岸上?
羅漢堂的意見和張翠山驚人的相似。
羅漢堂說,白鄉長,我是一個農民,現在的錢已經夠花了。不想再去折騰了。再說了,我自己單幹還行,當廠長,我不是那塊料。
白草堂的第一次遊說以失敗而告終。
聽了城郊鄉的彙報,黑鐵膽就給白草堂打氣說,草堂啊,這件事,不要急。當年爲了請諸葛亮,劉備還三顧茅廬呢。這樣吧,爲了能請出他們兩個,咱們可以明確地說兩條意見。第一,他們到鄉里來幹,是爲父老鄉親辦好事的。這是意義,要講。第二,他們只要來,鄉政府一定出面給他們解決集體工的身份。就是由農民變爲工人。這是實惠,也要講。
白草堂連連點頭說,黑縣長,第二點的含金量很高。我會不厭其煩地再找他們做工作。
黑鐵膽鼓勵道,好,草堂啊,我相信你一定能把這件事辦好。
經過白草堂,還有劉大中、毛爲民等人苦口婆心的勸說,張翠山和羅漢堂兩個人才答應出山。
接下來,就是招工人和進設備了。
工人的事情好辦,鳳凰山區有的是技術嫺熟的小夥子。設備的事情就有難度了,因爲這得要錢。
鄉政府眼下拿不出多少錢,只能向銀行貸款。
黑鐵膽就對他們說,一邊招工,一邊跑錢。
大理石加工廠最後定名爲“西山石材”,第一批招了200名工人。
黑鐵膽還破例請縣財局局長金鑫、縣人民銀行行長錢無窮吃兩次飯,最後縣財政支持了500萬,銀行支持了500萬。
有了這1000萬,“西山石材”就進了一批大型的切割機和拋光機,扭轉了以往小打小鬧的石材加工局面。
老百姓在山上開採下來的石頭可以就近賣給“西山石材”,那價格就比原來賣到外地上揚了不少。另外,經“西山石材”加工後的產品
,那價格更是比原來翻了好幾倍。
“西山石材”開業一年,那500萬的借貸就還上了。
後來,錢無窮還主動找上門來,說要大力支持鄉鎮企業的發展,問還需要多少貸款。他對白草堂說,500萬,1000萬,你說。
爲了擴大再生產,白草堂他們就又貸了300萬。
不久,“西山石材”就成了整個西山縣石材行業的龍頭老大。
通過上這個項目,老百姓說好,縣領導也說好。
毛爲民就說,黑縣長又爲我們城郊鄉辦了一起大事、好事啊!
石頭這一塊兒理順了,黑鐵膽的臉上才露出了笑容。
現在讓黑鐵膽更爲關心的則是繭絲毯業,這個產業應當是西山縣的重頭戲,如果把各種生產要素都集合起來,人、財、物的數量都是驚人的。
黑鐵膽就給李華章說了說鳳凰絲綢的事,聽說黑鐵膽想重組鳳凰絲綢集團,李華章對黑鐵膽說,黑縣長,我們不是有了一家大集團嗎,鳳凰絲綢,老總任明霞乾的也不錯啊。
黑鐵膽說,表面上看,我們是有一家統攬的集團,其實說白了,這只是一家空殼集團,下面名義上的各個公司仍是各幹各的,人、財、物都是獨立的。比如地毯總廠還是地毯總廠,繅絲廠還是繅絲廠,真絲製衣廠還是真絲製衣廠……任明霞真正能管理的,還是她原來自己的那個真絲製衣廠。
李華章想了想說,還真是這樣。
李華章因爲是分管繭絲綢產業的,他就問黑鐵膽說,黑縣長,如果真正成立一個實打實的集團,掌門人怎麼辦?是讓任明霞繼續幹呢,還是另選別人?
黑鐵膽說,這個可以探討。不過,我覺得任明霞還是不錯的,有頭腦,具備現代企業的管理理念。
李華章說,我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不久,社會就在傳言,說鳳凰絲綢集團要重組,老總也要另換別人。
不少老幹部也在議論,有的說,任明霞估計懸,一個女同志,能挑起這麼重的擔子?雖然她現在是掛名的鳳凰絲綢的董事長,但那是以前爲了讓她擔任縣政協副主席臨時下的文件。
有的說,繅絲廠的宋長天和地毯總廠的羅天一估計有一拼。宋長天是縣委副書記宋長江的弟弟,而羅天一是縣政協主席羅明亮的兒子。
據消息靈通人氏分析,這一次,怕是羅天一會更勝一疇。
早幾年,羅明亮是縣地毯總廠的廠長,也是當時的西山首富。後來,因爲他的名氣大,對縣財政的貢獻也大,就從了政。先後擔任了縣政協的副主席、主席。羅明亮從政後,兒子羅天一就接了他的班。羅明亮上面還有人,他的一個遠房堂弟是省委組織部長羅高。
不過也有人說宋長天的勝面會大一些,宋長天的聲望比羅天一要高一些。另外,他的哥哥宋長江原來當過四個鄉鎮的黨委書記,現在又是縣委副書記,他在西山縣的影響力要在羅明亮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