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團長,付政委,你們兩位應該能給個意見吧!我想,這個材料內容的真實性我還是相信的,所以這個必須嚴肅處理,不然以後誰還敢把自己的兒子送來當兵,何況我兒子還是獨生子!”劉剛這幾句話像一把刀,狠狠的插進了團長和政委的心裡,他們怕的就是這個。
如果能好好商量一下,死者家屬能夠諒解一些的話……李團長本來是這樣想的,孫長仕,和自己一起共事了十幾年,而且一直是自己的下屬,盡心盡責,在他看來,如果沒有孫長仕,自己的路肯定不會如此順利。所以他原本想撕了老臉,跟劉小童的家屬商量一下,自己再到軍區疏通一下,處罰能輕就輕些,結果劉剛的這句話,讓他背心冷汗直流,一瞬間他覺得這事情沒法開口了。
張子平這會兒心裡更覺得不是滋味兒了,事情怎麼會是這樣?如果這家人非要這麼強硬的要求的話,孫長仕的前途可能就全都毀了,而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可能都是因爲他張子平。他此刻非常惱怒,惱怒這家爲什麼這麼不通情達理?
“我覺得,兩位能不能別這麼咄咄逼人?我們邀請你們來這裡,就是爲了協商這個事情的,可是你們這樣,下面估計沒法商量了!”張子平難以壓抑心中的惱怒,看着劉剛說道。
“好!”劉剛聽到有人說話,是來了之後一直在中間沙發最邊上坐着的這個人,肩膀上也是中校的軍銜,就是到底是誰?“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這個團的副團長,張子平。”張子平語氣裡聽不出有多客氣。
聽到張子平的話裡味兒好像不大對,坐他旁邊的王克勝組長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別再說話。
“副團長又不是多大個官,我來這兒就是爲我兒子的死討個說法,你在這裡說話不算數,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劉剛也不買帳。
受了王克勝的暗示,張子平接下來的話也不說了,身子往後一靠,閉上了嘴。他不想再往前看了,眼角總能看到孫長仕憔悴的臉,看一下心裡就像被刀割了一下。
“你們說,到底要怎麼處理這件事兒?”劉剛對現在的冷場也是極不滿意。
“這個事情的處理意見還需要進一步研究,而且,你們現在所看的這份材料,明天就會呈報給上級領導,並由上級部門給出最終的處理結果,我就是負責調查這件事情的事故調查小組組長。”王克勝組長對於這個人並沒有什麼惡感,畢竟人家唯一的兒子死在了部隊,作爲一個家長來說,他並不覺得這人有什麼不對的,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誰身上都必須要討個說法的,所以他給出的這個答覆很規矩。
“好吧,這個協商什麼的咱們就沒必要了,我們倆就在這兒等着你們的最終處理結果!”劉剛也明白處理這種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有結果的。說完站起來,拉起了吳豔就要朝門外走。
一旁負責招呼的戰士看了一眼團長,李團長對他點點頭,那戰士打開門,領着劉剛夫婦去了他們的房間。
“李團長……”王克勝組長剛要說話,李團長擺了擺手,示意了一下,說:“王組長,晚上我們連夜開會,研究這起事故的處理意見,今天還有一名戰士的家長快到了,我們先接待完他們再說。”
當晚九點多鐘的時候,又來了兩家的家屬,有一家是一個戰士的,還有一家是那名受傷幹部的家屬,都是父母親至。試想一下,任誰接到自己家孩子受傷的通知,都會急急的趕過來的,何況這種危及生命的重傷。
當晚十點半,部隊熄燈號準時響起,而團部會議室依舊燈火通明,幾名公務班的戰士把會議室的桌椅擦的鋥亮。五分鐘後,李團長和付政委來到了會議室,團黨委其他成員也隨後進來,事故調查組的王組長列席。孫長仕也在席上,只是他精神看起來更加的萎靡了,下午又接待的兩家家屬讓他心情更加沉重。雖然這兩家的家屬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爲,並且很大度的體諒了部隊的難處,說自己家孩子命保住了就最好,最多也就提及了以後能否評殘,有沒有什麼優撫政策。並表示堅決尊重團裡的決定。但即便這樣,也不能掩蓋他們內心的悲痛和驚嚇,這件事對他們的打擊還是很大的,而孫長仕的內心也因此更加的自責。
“下面開始開會,此次會議的內容主要是對10.25事故的處理意見進行討論研究。黨委成員應到9人,實到9人,列席1人,政委,可以開始了吧?”
付政委:“嗯,可以開始了!你先宣佈會議議程吧。”
李團長:“首先由事故的主要責任人副團長孫長仕做檢討。”李團長臉色陰鬱的進行了開場白。
孫長仕從文件夾裡拿出打印好的檢討書,立正站好,長吁了口氣,開始念道:“尊敬的團黨委,各位首長,我此刻懷着十分沉重的心情做出這份檢討。10.25事故中,我作爲主要負責人,沒有盡到應盡的職責,……
特別是經過了今天,在看到戰士家長那悲痛欲絕的場面,我深深的理解他們失去親人的悲痛,我誠懇的請求團黨委對我作出最嚴厲的處罰。雖然懲罰再重,也不能挽回這次事故的損失,卻能對我團以後的各項工作中起到警示作用,也能對痛失親人的軍屬有所交待。”
長達數頁的檢討書,孫長仕深刻的分析了這次事故的原因,但卻把最終的原因大部分歸結到自己身上,聽得李團長連連皺眉,付政委也是頻頻的搖頭。會議桌前的衆人,均是表情嚴肅,一言不發,在座的基本都是孫長仕的老熟人了,他們對於這件事的認識根本不是這樣的。在他們看來,這完全不應是孫長仕的過錯,他是多有責任心的一個人哪!怎麼可能犯這樣的錯誤?完全是那個新兵蛋子,自己的操作不熟練,心理素質不強造成的。可他已經死了,這些都不再是重點,重點是如何處理這些尚且活着的負責的人。
李團長這會兒更加有些爲難,看孫長仕這樣子,明顯想自己把這事故的責任大包大攬,他把目光投向了軍區調查小組的王克勝。他知道,這個王組長可能纔是問題的關鍵,上報軍區的材料內容都是由他一手編寫。
李團長頭一勾,和付政委兩人耳語了幾句,然後說:“下面由各黨委成員提出處理意見,並進行表決。”
張子平首先站了起來,說:“我認爲,這起事故的原因根本並不在於孫副團長,所以,對於這起事故的處理,應遵循上級調查的結果,對於處理意見,我認爲應當給予孫副團長行政警告處分。”說完他就直接坐下了。張子平的心情很不好,他覺得,這完全是他把自己多年的戰友推進這個火坑的。
王克勝從被任命爲組長到炮團調查一直到現在,基本很少說話。而李團長和付政委平時跟他也很少來往,實在不知道這人對這起事故究竟怎麼看,他們甚至想“賄賂”一下王克勝,來爲孫長仕爭取到一些什麼,但也沒發現他的什麼愛好,簡直讓人覺得無從下手。私下裡跟他交流的時候,他也總是不大說話,但李團長二人心裡非常明白,這人心裡對什麼事都清楚的很。
經過了大家的討論,對於孫長仕的處分基本確定爲嚴重警告,團部幹事也已經把會議內容作了記錄並整理成爲了一份材料,準備上報軍區。開完會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一點一刻之後了,孫長仕如釋重負般的回到了宿舍,而張子平卻並沒有立刻回自己的宿舍,而是朝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砰砰砰”張子平赫然敲響了106房間的大門,門開了,裡面的兩人果然都還沒有睡覺。
“是你!”劉剛並沒有太大的驚訝,但他對這位白天對他說話很不客氣的副團長感覺也不是很好。
“進來吧!”劉剛閃身讓開了房門。
張子平進了房間,看到吳豔拿着紙巾在拭淚。他坐到旁邊的沙發上,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們二位的心情,喪子之痛,誰都能夠理解。”
“那你還來這裡幹什麼?是不是你們研究的處理有結果了?”劉剛態度依舊很強硬。
“處理結果基本研究好了,但這還要上報軍區審批,所以你們可能還要等幾天。”
“那你深更半夜來這裡做什麼?”吳豔忽然開口說了話。
張子平頓了一下,說:“我來這裡,一是向你們表示哀悼和同情,畢竟劉小童同志也是我的戰友,而且我也是爲人父母的人,很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二是覺得有必要向你們進一步的說明一下情況。”
“同情和哀悼就不需要了,我更想知道你們到底還隱瞞了什麼情況?”劉剛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