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少‘婦’尤倩,提着兩個大購物袋從出租車上下來,付了車錢,滿面‘春’手被沉重的購物袋勒的生疼,她的心裡卻美滋滋的。
小區裡一羣練習秧歌的老太太,其中有和尤倩熟識的,見她購物歸來,就和她熱情地打着招呼:
“倩倩回來了啊。”
“買這麼多好吃的啊。”
“倩倩笑成這樣,有什麼喜事了啊。”
尤倩笑着一一招呼着,並且略帶幾分炫耀地說:“啥喜事啊,還不是我老公要回來了。”
“哎呀,久別勝新婚啊,這次又是回來探家啊。”
尤倩頭一揚,揚眉吐氣地說:“不是探親,調回來了,以後就在市裡地質監測局上班了。”她說着,覺得手實在被勒的不行了,乾脆把購物袋往地上一放,甩了甩被勒紅了的手。其中一個購物袋歪向一邊,一隻被宰殺拔‘毛’的‘雞’不甘心地探出了頭,灰白的眼睛仰望天空,像是在訴說着自己實際是冤死於人類的喜慶活動。
老太太們見尤倩暫時不會走,就又聚攏過來幾個,問東問西,並對她購買的菜蔬魚‘肉’點評了一番,其中又有個問道:“倩倩,這次費柴調回來應該是高升了吧。”
尤倩說:“啥高升啊,他一個技術幹部……不過是在他們國際級別的年刊上發表了一個論文,得了獎,引起了領導的重視罷了。”
老太太們追問:“得獎?獎金稿費也不少吧。”
尤倩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說:“我老公你們都知道,就是個書呆子,熬更守夜寫文章也賺不了多少,這次也就……”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估計着把老太太們的胃口都吊起來了,才說:“十來萬吧。”說完又停頓了一兩秒才補充說:“美元。”
於是老太太們又是一陣的讚歎,那充滿了羨慕的讚美之詞讓尤倩覺得很是受用,覺得手也不那麼疼了,於是又提起購物袋要走,老太太們還假惺惺地要幫忙,當然被她客氣地拒絕,自己提上走了。邊走還邊想:“要你們幫忙?真要是腳底一滑摔個好歹的我還得負責任!哼!”
她想的很惡毒,那幫老太太也不善,見她一走遠,紛紛議論道:“哎呀,老公回來了也好。”
另個說:“是啊,省的每天‘花’枝招展的早出晚歸。”
“就是就是。”
尤倩的高興勁兒其實真是從心底兒出來的,並不是單純的只爲了給外人看。正所謂鹹魚也有翻身日,她嫁給費柴七年了,今天總算是覺得揚眉吐氣了一把。
說起費柴這個名字,還頗有些來歷。當年費柴出生的時候,南北‘交’流尚不通暢,所以‘廢柴’這個南方詞彙還不被北方人所知,如果要是知道還有這麼一說,恐怕費柴的父母打死也不會給兒子起這麼一個名字吧,因爲無論是廢米還是廢油,都比廢柴強啊。
好在費柴並非是真正的廢柴,非但不廢,相反倒是個非常有才華的人,不然當年尤倩也不會嫁給他。只可惜他只是爲人太老實,不善鑽營倒也罷了,又好認死理,所以在地質監測局裡只能做技術幹部,行政級別也上不去,專業職稱因爲有能力在那裡盯着要好一些,可也強不到哪裡去。
不過就像易中天教授所說的‘懷才就像懷孕,日子久了自然就能顯現出來’,費柴半年前的一篇論文忽然在國際上得了大獎,人家發來邀請函請他去參加授獎儀式,這纔得到了系統內部的重視。領導們不但把這件事當做是他個人的榮譽,還當成了是系統、部‘門’,乃至領導集體的榮譽,爲此專‘門’組織了一個領獎團前去領獎。只是臨上飛機的時候大家才發現不對勁,因爲領獎團雖然編制齊全,卻偏偏漏掉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獲獎者費柴。這一點就連帶隊的大領導也覺得奇怪,記得開始的時候編制領獎團成員,費柴的名字是緊隨自己其後的啊,只是後來名單越來越長,費柴才逐漸退到後頭去的,可什麼時候不見的,卻不知道。於是大領導很生氣,可是生氣歸生氣,工作還是要繼續的,於是領獎團變成了代表團,浩浩‘蕩’‘蕩’地殺向位於美國的會場,結果在會場‘門’口吃了閉‘門’羹,人家說的明白,只接待獲獎者和其助手或者夫人,什麼領導不領導的,人家可沒這概念,可這也沒難倒代表團,他們找了家華人開辦的旅行社,開開心心地在美國玩兒了一個禮拜,然後各自買了些紀念品回來了。臨離開美國前大領導語重心長地對大家說:“同志們吶,你們也都看到了。回去後大家要努力工作,爲祖國的強大做貢獻,只有祖國強大了,我們出來纔不會被人看不起啊,我們千辛萬苦地來領獎,人家看我們是華人,居然擋着‘門’不讓我們進呢。”
大家紛紛附和,聲討了萬惡的資本主義制度之後,就登機回國了。
費柴似乎並沒有對沒能出國領獎有什麼意見,尤倩卻氣了個要死,就差沒點着他的腦‘門’兒罵了,事實上也點不着,因爲費柴長期在野外工作,尤倩生氣的時候,他總是選擇逃離家‘門’。其實就這一點也是尤倩的一個痛點,一提起來就生氣。因爲地質監測局的野外工作是輪班制,五年一輪,可費柴一干就是十年,眼瞅着又奔第三個五年去了。
不過當老天爺也對人間的不公看不過去的時候,老實人就會有出頭之日。就在代表團回國後的不到兩星期,一組代表團在國外‘花’天酒地的照片不知道怎麼的,就在網上瘋傳起來,代表團一干人一下子出名兒了,上頭就派人來查,這一查居然查出大領導有經濟問題,這一下子就炸了營,拔出蘿蔔帶出泥,又有人趁機運作,於是就換了一批官帽子。而費柴也因此得了些實惠,級別長上去了不說,也終於結束了野外的工作生涯,被調回南泉市地質監測局機關,更有風傳要被直接提拔爲副處長呢。
另一方面人家頒獎機構也通過國際快遞把獎章和獎狀都給他寄過來了,並且要求他提供一個銀行賬號,24小時內就把獎金也打過來了,一共十七萬三千九百八十四美元。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獎,居然還帶零帶整的。
誰說福無雙至?這下費柴算是揚眉吐氣了,不但可以與家人團聚,而且這筆獎金折算下來也是一大筆錢呢,房貸什麼的一下也能解決了,熬了這麼多年,總算是出了頭。
費柴鹹魚翻身,妻子尤倩比他還開心,所以一大早就去趕早市,買了‘雞’鴨魚‘肉’,水果蔬菜,甚至還有紅酒蠟燭,等晚上丈夫回到家,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幅溫馨lang漫的景象。說起來,除了結婚前那幾天,這種感覺已經許久沒有了,有一段時間尤倩甚至以爲她和費柴的這個‘七年之癢’算是熬過不去了呢。
爲了不破壞這種lang漫氣氛,尤倩特地囑咐自己爸媽晚把兒子費小米接回去住,等自己和丈夫過了這個lang漫之夜,第二天再去接他回來。
“我不去機場接他,他一定很失望吧。”尤倩邊上樓邊想“就得這樣,失望越大,越是驚喜!”她進了家‘門’,把東西歸類放進了冰箱,然後換了衣服,匆忙忙的下了一碗麪吃。然後就挽起袖子下了廚房,洗、切、涮、燉的整整忙和了一下午,等晚餐預備的差不多了,這才洗澡換衣化妝,‘牀’上‘牀’下的也都換了,裡裡外外的地板也拖得鋥亮,把整個家連同自己都‘弄’的香噴噴的。
一切收拾妥當,她又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時針已經指向了七點三十分,於是在心裡默算着:“航班正點到達是六點三十分,機場大巴開四十分鐘,下了大巴打個的士……那麼最多二十分鐘後久別的丈夫就回按響家裡的‘門’鈴了。
“嘻嘻……”一想到這兒,尤倩不由自主地笑出聲音來,心跳居然也加快了不少,對着鏡子一看,又對自己的裝扮不太滿意,於是又去補了個妝,換了兩樣首飾,再看時間,還差五分鐘,於是拿出那對結婚時孃家陪嫁過來的銀燭臺來,把蠟燭都點上了,然後坐在餐桌的一側,手託了下巴,靜靜地等。
“叮咚……”‘門’鈴終於在預定的時間響了,尤倩差點沒歡呼出來,她跳着跑着去開‘門’,手剛剛放在‘門’把手上,卻又停下了。她再次拽拽衣服的下襬,舒緩了一下心情,等着‘門’鈴響了兩聲,纔打開了‘門’。
然後她的笑容就在臉上凝固住了,因爲‘門’外站着的是兩個人,不單單是費柴一個,身邊還有他們的養‘女’費楊陽。爲什麼會是她?!自己千算萬算的設計了這個lang漫氣氛,卻偏偏沒把她給算進去。
費柴取了託運的行李出機場時,遠遠的就看見出口那兒有個‘女’孩跳着腳朝他揮手,還不住的咧着嘴甜甜地笑着。又是幾個月沒見,養‘女’費楊陽似乎又長高了不少。他本想立刻就迎上去,可是前頭還排了很多的人,他又是一向守規矩本分的,所以就耐着‘性’子跟着隊伍一步步的往前挪,同時對着那‘女’孩慈愛地微笑着。
費楊陽是他六年前收養的鳳城大地震的孤兒,當時也不知道年齡,只是憑着目測,大約是**歲的樣子,如今已經出落成一個水靈靈的少‘女’了。她的父母在六年前的鳳城大地震中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任憑誰都猜得到多半是埋在地下了。而她因爲受刺‘激’太深,不但對以前的事情失憶了,而且語言功能也發生了障礙,儘管已經被費柴收養了這麼些年,可還是一句話都不說,不過她的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就像是會說話一般,能表達出她想表達的大部分的意思,也算是一種補償了。
費楊陽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這多半是因爲鳳城是個多民族‘混’居的城市,所以她也有點‘混’血,獲得了‘混’血優勢,她鼻樑高‘挺’,眼眶也較深,瞳孔的顏也偏綠,頭髮則更是一頭的慄‘色’自帶卷兒。其實爲了這一頭慄發還出過笑話。費柴收養了她之後,帶她去學校報名,結果那老師語重心長地對費柴說:“當父母的,從小要給孩子正面的東西,這麼小的孩子,你給她染頭髮幹嘛啊。”害得費柴解釋了半天。
好容易排到了出口,費楊陽立刻就像只小鳥一樣地飛進了費柴的的懷裡,腦袋頂着他的‘胸’口擰了半天,就好像她真的是一隻才長了犄角的小羊羔一樣。費柴順勢用手胡擼着她的腦袋問:“就你?你媽呢?”
費楊陽笑着甩着頭,眨了兩下眼睛,隨即又挽了他的胳膊。費柴四下一看,確實也沒有其他人,就揚手做‘欲’打狀說:“今天才週四,你別告訴我你逃課了哈。”
費楊陽低頭一吐舌頭,拽着他就往外走。費柴邊走邊佯怒道:“下次再逃課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費楊陽把父親的胳膊肘又拽的緊了些,有些恃寵而驕仰着頭,眼睛微閉,那意思好像是說:“你捨得儘管打。”
可費柴此時只覺得自己的手肘壓到了一個‘小饅頭’上,就把手肘往外‘抽’,並岔開話題說:“咱們快點回家吧,你媽想必已經等急了。”可費楊陽好像急了,費柴越往外‘抽’手肘,她就拽的越緊越靠裡,而且眉頭都皺起來了,但費柴最終還是笑着把手肘‘抽’了出來,反手用溫熱的大手輕輕掐住她的後頸,往前推着她走,邊走邊笑着說:“楊陽,你現在長大啦。咱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