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天氣不錯,太陽老早就掛在了天上。
心裡有事睡不着,陳樂天打了個盹,洗把臉,吃了兩個饅頭,就推門而出,踱着方步朝對門走去。
巧了,這次安排市領導住進新的市領導宿舍區,陳樂天和市中級人民法院院長黎明是門對着門。
新的市領導宿舍區靠山向北,周圍綠蔭環抱,這裡離市區約兩千多米,前面還有一條小河,小河可以直通濱海市最大的河流小南河。
黎明正在院子裡耍着太極拳,一招一式,象模象樣。
說起來,陳樂天和黎明雖然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但二人的私交,卻“奇蹟”地維持不變。
哪怕是黎明成爲向天亮圈子裡的人,陳樂天也沒計較。
真是一種奇怪的關係,向天亮與陳樂天鬥,黎明爲向天亮出過主意,黎明從公安局政委升爲法院院長的時候,陳樂天還曾公開反對和阻撓。
可以鬥爭,在政見上從未支持過對方,但友誼不褪,來往不斷。
至於這種友誼是如何凝結而成的,不但別人看不明白,就是他們自己也說不明白。
唯一有一點清楚的,是友誼的開始,有一次去市黨校學習三個月,陳樂天和黎明既是同學,又是室友。
收起最後一個動作,黎明雙目微閉,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老陳,你一夜沒睡吧。”
“咦,你怎麼知道我一夜沒睡。”
黎明微微一笑,“你書房的燈亮了一夜嘛。”
陳樂天拿眼瞪着黎明,“你在監視我。”
“哈哈,這我可不敢。”黎明笑着說道,“我的外孫在我家,這小子是個夜哭郎,把我老伴折騰了一宿,是我老伴看到了你家書房的燈。”
哦了一聲,陳樂天也笑了,“看來,住在這裡也有壞處啊。”
黎明瞥了陳樂天一眼,“我知道你會來找我,而且就在這時,果不其然。”
“是嗎,不愧是當過警察嘛。”陳樂天問道,“那你猜猜,我找你是爲了什麼。”
“爲了石大耶,老石唄。”黎明微笑道,“但願你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擺了擺手,陳樂天道:“你們是什麼關係,瞞得好嚴實嘛。”
黎明道:“放心,不是針對你,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那就說說吧。”
“嗯,七年前的事了,正是咱們濱海走私最猖獗的時候,我這個半吊子警察,連槍都不會使,也帶了人去海邊設伏,七八個人被三十幾個人圍上了,差點被包了餃子,我們在撤出時,我一個人掉了隊,被六個傢伙追着,那都是AK47啊,我狼狽地躲進了一條臭水溝裡,正當我絕望之際,回家看望父母的老石路過,是他打死了三個傢伙,把我救了出來,事後,我想給老石請功,但他不肯,他說他不是警察,他不想被活着的走私犯知道,因爲他怕走私犯報復他和他的家人,也不想給你這個縣長帶來麻煩,就這麼着,我和老石都沒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就當沒發生過一樣,當然他的救命之恩,我是始終都不會忘記的,老石想當警察,也是當警察的料,他要不是你的人,我早把他調到公安局去了。”
陳樂天說,“這一次,他是真的要去公安局了。”
“怎麼,你不捨得他。”黎明笑着問。
“真是你幫的忙。”陳樂天反問。
黎明笑道:“這還能有假。”心裡卻說,我幫忙纔怪呢,老石和向天亮都成了兄弟了,還用得着我幫忙嗎。
陳樂天道:“我有點不信,那是向天亮的地盤,杜貴臨同意也沒有用。”
“所以嘛。”黎明攤了攤雙手說,“爲了老石的事,我差點磨破了嘴皮子,向天亮和杜貴臨都是無利不起早的傢伙,最後,是我答應把屬於法院所有的北岸一塊荒地劃歸濱海區公安分局使用,才把老石的事敲定下來。”
陳樂天哼了一聲,“你幫老實,你就不怕我找你算帳。”
黎明搖着頭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懷疑老石,還因此而派人上門,人家老石還能在你身邊待下去嗎。”
“哦,這麼說來,你全都知道了。”陳樂天望着黎明。
黎明一聲嘆息,“老陳啊,你這是何苦呢,你都是副廳級了,還嫌不夠,還想折騰。”
陳樂天又是擺手,“哎,先確認一個問題,是不是老石出賣了孫長貴。”
“我可以確認,不是。”黎明也是撒謊不臉紅的人。
陳樂天道:“好吧,你知道多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黎明冷笑着說,“誰都知道孫長貴是什麼人,百無一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也就是你老陳把他當成了寶,就這麼一個人,他做哪一件事不是你同意的,用腳後跟都能想到,孫長貴要搞向天亮,必定有你的支持,你撇不乾淨的。”
“那邊有什麼動靜。”
“哪個那那邊啊。”
“向天亮。”
穩明急忙搖手,“老陳,你犯規了,我是你朋友,吹談吃喝之類的朋友,僅此而已。”
陳樂天自嘲地笑起來,“好吧,好吧,你不要誤會,我可不想失去你這個酒肉朋友。”
“哈哈,這才象話嘛。”黎明笑道,“我還是那三個字,何苦呢。”
沉默了一會,陳樂平才道:“你是明明知道,卻又假裝不知道,我這個副廳級是怎麼來的,你一清二楚的嘛。”
黎明點着頭道:“所以,我纔會認爲你應該珍惜,不要再折騰了。”
“你說得倒是輕巧。”陳樂天苦符道,“吃人家飯,遭人家難,我總得還人家一個人情吧。”
黎明問道:“這麼說來,那個草包張行也參與了。”
陳樂天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但不回答,等於是在默認。
黎明搖頭不已,“老陳啊老陳,讓我說你什麼好呢,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糊塗,糊塗啊。”
“我糊塗,但不是還有你這個明白人在嗎。”
“去你的,讓我幫你擦屁股,門都沒有。”
陳樂天說,“你要是不幫忙,我就賴在你這裡不走了。”
黎明無奈地笑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說吧,讓我怎麼幫你擦屁股,你又能付給我什麼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