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三河指着與公路平行的晉川河,告訴向天亮道:“以這條河爲主幹的水網,號稱三十六港七十二汊,象蜘蛛編織的網一樣,密佈於七個鄉鎮之間,這裡現在是我濱海縣走私香菸最猖獗的地方,據我的內線報告,通過我縣進入內地的走私香菸,百分之七八十以上是從這裡經過的,我們縣公安局緝私隊幾乎把全部的力量都放在這裡,每年的緝私成果都取之於這裡,說得不好聽一些,憑着這裡的打私收穫,可以養活全縣政法系統全年的行政經費,所以,大傢俬下把這裡稱爲聚寶盆。”
“呵呵……”向天亮笑着說道,“所以,你邵三河不捨得趕緊殺絕,打而不滅,只是在這裡佈下了一張網,想捕就捕,想放就放,把這裡變成了搖錢樹。”
邵三河笑了笑,“我有什麼辦法,當領導的如果解決不了手下的福利,還怎麼當領導啊。”
向天亮問道:“三河兄,你到底要說什麼?”
“首先,這棵搖錢樹是我們那位王再道局長栽下的,我只是接管以後澆灌培育而已,這裡是王局長的最愛,別的地方可以任人修正,只有這裡是不能動的。”
向天亮微微一笑,“其次呢?”
“其次,我從當晉川鎮派出所所長開始,就在這裡進行了佈局和運作,所以,我幾乎熟悉這裡的每一條河汊,想要剿滅這裡的走私活動,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但是,我贊同王局長的做法,也從未有過徹底剿滅的想法。”
向天亮笑着說道:“局長和常務副局長,竟然都鍾情於這裡,肯定不只是看重這裡的財富,一定是另有所圖。”
“不錯,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三點,也是王局長告訴我的,在這裡活動的幾股勢力中,有一股最爲厲害,人稱‘紅面幫’,其核心組成力量,是我們縣的幹部和幹部子弟,就咱們濱海縣範圍來說,其中幾個的地位還相當的高。”
向天亮吃了一驚,“不會吧,爲什麼不抓呢?”
邵三河笑道:“天亮,王局長爲什麼當得這麼穩當,我在縣裡毫無根基,爲什麼能在短時間內坐到常務副局長的位置上,都是因爲我們掌握了其中的秘密。”
“呵呵,我明白了。”向天亮點着頭說道,“原來,你和王再道手裡捏着人家的把柄,難怪這官當得這麼穩當啊。”
“現在等於你也知道了,所以,你的縣長助理之位,基本上也是穩當的。”
向天亮哦了一聲,“三河兄,那你說今晚有好戲上演,又是個什麼意思?”
邵三河憨憨一笑,“今天晚上,王局長要親自上陣,對‘紅面幫’下手了。”
“哦,真下手還是假下手?”向天亮問道。
邵三河說道:“這不春節快到了麼,這是王局長的老規矩,每逢節假日來臨之前,他都要跳出來露一手,以表示他的存在。”
“呵呵……這個王再道,還真有點意思啊,三河兄,你想留下來搭把幫手?”
“是啊。”
向天亮沉吟了一下,搖着頭道:“不好。”
“不好?爲什麼?”
向天亮道:“三河兄,不是我說你,你糊塗啊。”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邵三河吃了一驚。
向天亮微微的笑起來,“三河兄,我來濱海以後,聽到關於你的議論,主要是兩點。”
“哪兩點?”
“一是說你是邵閻王,鐵面無私,二是說你和王再道走得太近。”
邵三河怔了怔,“天亮,作爲常務副局長,我和王再道局長當然要走得近一點,你不會,不會是對我和他的關係有什麼想法吧?”
“那倒不是,我沒那麼小氣。”向天亮笑着說道,“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你和王再道走得太近,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後遺症?”
向天亮笑着問道:“我換個思路問你,王再道自己有沒有問題?也就是說,他自己的屁股乾淨不乾淨?”
“嘿嘿,這話怎麼說呢?金無赤金,人無完人,我說王局長的屁股乾淨,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但他在縣委大院裡,是有名的老好人,不得罪人,和縣委三駕馬車的關係都不差,這是他一貫的政治路線,所以,他在縣裡的地位應該是穩當的。”
向天亮繼續問道:“我再問你,我來了快一個月了吧,我找王再道不下二十次了,可陰差陽錯,有意無意,硬是連面都見不到,你說這是爲什麼呢?”
邵三河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讓你兼任縣政法委副書記,加上你在市公安局的深厚背景,明擺着對王再道這個政法委書記構成了直接的威脅,他對你擺個架子,耍點態度,這也算可以理解吧。”
“老是躲着不見,這太不正常了吧。”
“嗯,是有點。”
向天亮笑着又問道:“還有一個問題,和領導走得太近,順風順水的時候還好說,但要是遇到逆境,你說會發生什麼情況?”
“這個……呵呵,我還真沒想過。”
向天亮樂道:“三河兄,我不是離間你們的關係,而是要提醒你,不能與領導親密無間,而是要保持一定的距離,這就好比男人泡女人,泡得上不算本事,泡得上甩得開,那纔算是真正的本事。”
邵三河點着頭道:“我明白了,你是在說,伴君如伴虎。”
“呵呵……三河兄,你在體制裡也混了一些年頭了,領導有事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找只替罪羊,你想一想,你有沒當替罪羊的可能。”
邵三河楞住了,“天亮,你說的這種情況,還,還真有可能啊。”
“比方說?”
“比方說,每回事過之後,我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王局長是那個下令鍘人的人,我就是那個拿刀鍘人的劊子手,這要是有人劫法場的話,我肯定是第一個犧牲品。”
“呵呵,這是事實嘛。”
“天亮,你這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向天亮收起了笑容,“三河兄,我因此有一個強烈的預感,今天晚上的行動,很可能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預感?你是說……這裡面有貓膩?”
向天亮淡淡一笑,“這當然是一種猜測而已,不過,三河兄你有沒有想過,我和你昨晚來到晉川鎮,你們公安局今晚就要在晉川鎮有大行動,這其中有沒有內在的聯繫。”
想了想,邵三河點起了頭,“天亮,你還別說,這事是有點蹊蹺。”
“蹊蹺在何處?”
“今天早上,我打了個電話給王再道局長,告訴他我在晉川鎮,今天白天不能去局裡上班,王局長倒沒多問,只是勸我多留兩天,回家看望看望老爸老孃,我告訴他,這次不是回家看望老爸老孃,是專門陪你回家的,他聽後沒說什麼,可是,上午九點半的時候,我突然接到他一個電話,說今晚要在晉川鎮展開對‘紅面幫’的行動,當時我還有點奇怪,因爲每次行動之前,他都會和我商量,特別是緝私行動,自從我主管刑事偵查工作以後,他是很少主動參與的,這一次,他實在是太過主動了。”
向天亮微笑着問道:“王再道有沒有叫你參加今晚的行動?”
“那還用說,他沒有開口,但這是我份內的事,我人又在晉川鎮,我敢不參加嗎?”
“他有沒有提到我?”
“嗯……始終沒有。”
向天亮沉思了一會,“我敢說,王再道算到我會留在晉川鎮,也算到我會參與今晚的行動。”
“然後呢?”
向天亮道:“然後,今晚的行動會大獲成功,‘紅面幫’受到重創,而據你所說,‘紅面幫’裡有不少幹部和幹部子弟,等於是要得罪縣裡大批的幹部,再然後,今晚行動的功勞,他王再道肯定不要,反而會記到你和我的頭上,三河兄,你知道這是什麼後果嗎?”
“這就是說,你和我的面前,一下子就多了很多敵人。”
點了點頭,向天亮笑道:“三河兄,你說我們能參加今晚的行動嗎?”
“不能。”
“所以,咱們得躲一躲。”
邵三河笑着說道:“天亮,你這政治敏感性強啊。”
“呵呵,沒法子,吃政治飯的人,處處都要講政治嘛。”
“嘿嘿,那我就學學你,也講一回政治吧。”
一邊笑着,向天亮做了個手勢,一邊發動了汽車。
邵三河點着頭,樂了。
桑塔納轎車緩緩的駛向縣城,邵三河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公安局長王再道的電話。
“王局嗎?我是三河,有個事想和你說一下。”
“三河啊,你說你說。”
“王局,是這樣的,本來我陪向助理還要在晉川鎮住一天,順便參加今晚的行動,可出了點意外,向助理和我要缺席了。”
“哦,有要緊的事嗎?”
邵三河道:“是啊,向助理拉着我,硬要我陪他去一趟清河,見清河區公安分局局長肖劍南。”
“噢……那行,你們去吧,今晚的行動,我來指揮好了。”
“王局,那辛苦你了。”
邵三河關了手機。
就在這時,向天亮剎住了車。
兩個人相視一笑。
“三河兄,要不,我們殺他個回馬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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