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知道,在清河混日子,餘中豪和肖劍南這兩個朋友,是他躲也躲不過去的人,即使他不當警察了,即使他躲在建設局逍遙自在,藏在八樓的美人窩裡當個豔福無限的八爺,警察的影子也會不時的出現,在他眼裡,在他耳邊,在他腦海的記憶裡,不是他自己的警察夢,就是餘中豪和肖劍南這個真正的警察。
有的東西需要忘記、告別和放棄,不然就會背上沉重的包袱,無法開始新的人生。
三樣東西,象三塊巨石,壓在向天亮心頭很久了。
第一樣是那些錄音和錄像磁帶及影印件,是關於原市公安局長謝自橫和原市建設局副局長於飛龍的,現在,謝自橫和于飛龍已經被正式雙規,繼而轉爲接受司法調查,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再留着這些東西以牽制他們,顯然已沒有多大意義了。
向天亮可以把這些資料交給組織,但他不想“落井下石”,正義之舉其實不難做到,可是在官場上做這種事,是會失去朋友和盟友的,既然選擇了官道,就要接受官道的規則和潛規則,在別人倒黴的時候再踩上一腳,向天亮做不出來,這與法律和正義無關,這關乎他的爲人處世原則。
第二樣是邱子立留下的日記本,向天亮粗粗看過,至少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邱子立所留下的鉅款秘密就藏在日記本里,邱子立不愧爲學過數學的,精於玩弄數字遊戲,他在日記裡留下很多隱語和數字,其中的痕跡十分明顯,作爲一個走私集團的頭目,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子方瑋,那麼,他留下的不解之謎,就只有他自己能解開。
向天亮內心深處很想留下這些日記,不光是爲了邱子立留下的不義之財,更爲了挑戰人的智慧極限,他很想解開邱子立留下的謎。
第三樣是在地下設施裡,方瑋臨死之前,在他耳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七八九,四五六,一二三。
三個有規律的數字,又是一個不解之謎,壓在向天亮的心裡某個角落,時常會冒出來,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聽了向天亮的話,柳清清和李亞娟都笑了。
這是最絕密的隱私,只有柳清清和李亞娟才能分享。
“難怪,我說這些日子,你經常半夜坐起來一個發楞,原來是被鈔票壓得睡不着呀。”
柳清清看着李亞娟,會心的微笑。
李亞娟也在微笑,“小向,你一定很想要那些錢。”
向天亮坦率的承認了。
“當然了,誰不喜歡鈔票啊,一元十元不稀罕,一百一千看一眼,一萬十萬心泛瀾,百萬千萬捨命貪,兩位好姐姐,這可是上億好幾億啊,就不能讓我念想念想嗎?”
李亞娟笑道:“那你就留着唄,等找到了錢,我和清清跟着你去海外享福去。”
“呵呵……別笑話我了,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柳清清道:“傻呀,扔了唄。”
“對,扔了以後,你睡覺也會香很多。”李亞娟笑着說。
向天亮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省得餘中豪和肖劍南兩個傢伙老是惦記着我。”
李亞娟奇道:“他們又找你麻煩了?”
剛剛結束黨校的封閉學習回來,李亞娟甚至還不知道,向天亮有了“八爺”這個響亮的綽號。
向亮微笑道:“這兩個傢伙說是請我吃飯,其實一定是爲了這些破事。”
李亞娟道:“小向,謝自橫和于飛龍已經進去了,那些資料,我看就燒掉算了。”
“這個當然,我已經那樣做了,我問你們的是,這第二第三兩樣東西。”
柳清清斷然而道:“快扔了,省得人家來煩你,讓我們爲你擔驚受怕。”
“清清說得對。”
向天亮笑問:“你們不後悔?幾個億啊。”
“後悔個屁。”兩個女人學着向天亮的語氣。
“得,那我走了。”
餘中豪和肖劍南約請的地方,是一家名叫金盾酒店的飯店,是市公安局私下搞的產業。
包廂裡沒開燈,幾乎沒有光線。
向天亮腳沒邁進去,嘴上就罵開了。
“狗日的臭警察,該死的公安局,不好好爲人民服務,多抓壞蛋多破案,搞什麼第三產業,他媽的,這不是變相搞腐敗嗎?”
忽然,黑暗中,一陣風聲響了起來。
一個黑影撲面而來。
向天亮不慌不忙,閃身避開,手裡的書包當作兵器,重重的砸向了黑影。
“肖劍南,你狗日的敢耍我。”
“嘿嘿,你小子敢罵公安局,就憑這一條,我就能關你十天。”
說話間,肖劍南避過書包的反擊,身體一蹲,左腿爲支撐點,右腿朝向天亮的雙腿掃來。
“呵呵,罵又怎麼樣,我還要收拾你們這些臭警察呢。”
向天亮原地上跳,躲開肖劍南的掃堂腿,身體並未落下,卻隨影前飛,兩條腿連環踢向了肖劍南。
肖劍南連連後退,退到桌子邊,順勢貼着桌面,一個倒翻,脫離了向天亮雙腿的攻擊範圍。
“啪。”
向天亮一腳踢到了桌子,桌子裂了。
但他沒有追擊。
因爲腦後又傳來了一陣風聲。
“他媽的餘中豪,你也使陰招啊。”
餘中豪笑道:“除夕夜在你的地盤上,被你欺負慘了,今天可在我們的地盤上,你就乖乖認輸吧。”
笑聲中,餘中豪一掌拍在了向天亮的肩上。
“呵呵,我看未必。”
不料,向天亮不退不躲,硬接了餘中豪一掌。
餘中豪心道不妙,想撤掌抽身,可惜,他來不及了。
說時遲,那時快。
向天亮就地撲倒了。
他根本沒有回頭,而是雙手着地,雙腿後伸,鉗住了餘中豪尚未收回的右臂。
餘中豪正處於推力使盡收力未出之時,身體根本無法抗拒向天亮雙腿的力量,他的身體被拽離了地面。
一聲大吼,向天亮使出渾身的力量,雙腿拽住餘中豪的右臂,狠狠的向前扔了出去。
就在這時,肖劍南正跳過裂開的桌子,揮拳擊向向天亮。
餘中豪的身體,恰恰飛向肖劍南的方,肖劍南那一拳,正好擊在了餘中豪的胸膛上。
兩個身體在空中碰撞,二人悶哼一聲,雙雙向碎裂的桌子跌去。
向天亮不會讓機會輕易溜走。
他的身體飛了起來,象鷹一樣,掠過餘中豪和肖劍南的身邊,在兩人身上各拍了一下。
正巧,向天亮落在了沙發上,一個轉身,翹起了二郎腿,嘴上嘿嘿的笑起來。
他的兩隻手上,各多了一把手槍。
“啪,啪。”
兩聲槍響,子彈飛到了天花板上。
“他媽的,外面的傢伙聽着,再不給我滾進來,老子的子彈就朝你們身上招呼了。”
“叭。”
包廂裡的燈亮了。
餘中豪和肖劍南狼狽的爬了起來。
“哈哈,好身手啊。”
笑聲從門口傳來。
“江廳長。”向天亮噌的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包廂門開了,走進來三個人。
是省公安廳長江雲龍,市公安局長郭啓軍,和市公安政委兼副局長周檯安。
“小向,身手還是那麼敏捷嘛。”
“哎呀,江廳,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向天亮挽着江雲龍的胳膊,扶着他在沙發上坐下,然後又跟郭啓軍和周檯安打過招呼。
“小向,你可別怪餘中豪和肖劍南,是我讓他們試試你,試試你這英雄身上,還有沒有英氣存在,你不怪我吧?”
向天亮笑道:“江廳,我哪能怪您呢,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您下次要試我的時候,派兩個功夫好一點來,象餘中豪和肖劍南他們,嘿嘿,嘿嘿……”
“怎麼,他們還不經打?”
“嘿嘿……事實勝於雄辯麼。”
江雲龍笑了。
餘中豪和肖劍南只有乾瞪眼,向天亮可以在江雲龍面前撒撒嬌吹吹牛,可他們不敢,不敢在上司面前放肆,再說在陳青龍走私案的偵破過程中,兩個人都犯了錯誤,餘中豪被記大過處分,肖劍南還被省公安廳監察處和廳紀委審查了半個多月。
郭啓軍陪着笑說道:“江廳,請您換個地方說話吧。”
江雲龍望了一眼碎裂的桌子,嗯了一聲,帶頭往外走。
向天亮將槍扔還給餘中豪和肖劍南,“兩位,記得賠桌子啊。”撿起書包就往外溜。
餘中豪和肖劍南追了上來。
“小向,你知道江廳爲什麼來清河嗎?”餘中豪小聲問道。
向天亮奇道:“不會吧,連你們都不知道?”
餘中豪和肖劍南均是搖頭。
肖劍南道:“難道,難道又有哪個團伙冒頭了?”
向天亮搖着頭,“應該不會,江廳長和我有約定,我不會再幫你們這些臭警察了。”
“去你的。”餘中豪和肖劍南都給了向天亮一拳。
六個人在另一間包廂裡坐下。
江雲龍看着向天亮,微笑着問道:“小向,知道我來清河干什麼來了嗎?”
“不知道。”向天亮搖頭。
“找你的。”江雲龍含笑而道。
“找我?江廳,我們可是有過……有過約定的……”
“我忘不了的,可我今天找你,是要兩樣你保管的東西。”
向天亮鬆了一口氣,“江廳,真是巧了,您要的東西,我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