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真的是一個人去的,他反反覆覆的想過,實在是沒有合適的同行人選,女的不行,男的不妥,那就只有單槍匹馬,反正今天做的是一筆無本的“生意”,談不成也沒輸什麼。
在市委招待所門外,向天亮看到了肖劍南的警車,這傢伙正拿牛一般的眼睛望着他,隔着一條街,也能看出他眼睛上紅血絲。
狗日的狗鼻子真靈,肯定是嗅出了風聲,釘在這裡一夜未睡呢,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不好當。
向天亮是提前來的,時間剛過八點,離約定的九點鐘還有五十多分鐘,所以他下了車,朝肖劍南的警車走去。
“哼,拍馬屁的來得夠早,人家還沒起牀呢。”
“有的人爲了拍馬屁,甘當保鏢,一夜都沒睡呢。”
“臭小子,小心拍到人家的馬腳上去。”
“人生最悲哀的是,馬明明就在那裡,卻就是拍不到馬屁,還吃了一夜的冷風。”
肖劍南沒好氣的說,“你不會是專門跑來氣我的吧。”
向天亮嘴角抽笑了一下,“你以後有的是氣受嘍。”
“什麼意思。”
“想聽真話嗎。”
“廢話。”
向天亮說,“在市委,正副書記四個,除了姚市長,其他三位要給你氣受,在市公安局,正副局長正副政委八個,除了你自己,其他七位要給你氣受,你就要成爲出氣筒了。”
肖劍南斜了向天亮一眼,“少來,你不就是嫌我接近姚市長麼,人各有志,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不管怎麼說,你對周局長太不尊重了。”
“他孃的,你要是想教訓我,就趁早給我滾開。”
向天亮不生氣,笑了笑問,“老肖,你幹嗎在這裡守了一夜。”
“聽說你和陳益民副書記昨天單獨見了面,我估計你小子又要出幺蛾子了。”
“我就不能和領導見面嗎。”
肖劍南又哼了一聲,“我知道,你又要玩捉放曹的遊戲了,十有八、九,你和他們要達成某種妥協。”
“這是政治和策略。”
“去你的政治和策略。”
向天亮一本正經地說,“你要是明確地告訴我,你肖劍南是姚市長的一條狗,我就告訴你我今天來幹什麼。”
“滾。”
肖劍南一臉怒容,推開副駕座的門,一腳將向天亮踹了下去。
呵呵地樂着,向天亮拍拍屁股,進了市委招待所的大門。
向天亮並沒有立即上樓,而是坐到大廳的一個角落裡,先打開自己的公文包查了查,接着翻開自己衣服褲子的口袋,一個不落。
褲子左邊的口袋裡,多了一個豆豆大小的竊聽器,向天亮拿在手裡笑了。
這正是剛纔在肖劍南的車裡,肖劍南趁着俯身推開車門的時候,悄悄地放進他的褲袋裡的。
肖劍南的手法既快疾又隱蔽,但仍然沒有逃過向天亮的眼睛。
向天亮對這種玩藝兒很瞭解,他要給肖劍南留點面子,他現在是姚市長的人,想要好好表現一番,也是人之常情,姚市長最想了解兩方的“勾結”的情況,肖劍南可謂肩負重任。
所以,向天亮從公文包裡摸出一根針,在竊聽器的尾部戳了幾下,這裡有竊聽器的發射功能,向天亮輕輕戳了幾下,並沒有破壞竊聽器,竊聽器仍然可以工作,但它的發射功能受到了抑制,肖劍南即使可以收到信號,也聽不清說話的聲音,等他明白過來另想辦法,這次面談也該結束了。
然後,向天亮起身,夾着公文包向樓梯口走去。
但是,向天亮並沒有向樓上走去,而是扭頭瞧了瞧四周,見大廳沒人注意自己,立馬閃身,飛快地沿着樓梯衝向了地下室。
地下室裡有個配電房,控制着整個招待所的用電。
配電房隔壁連通着的一個小房間,是值班電工的辦公室兼休息室。
但此刻休息室裡坐着的人並不是電工,而是市委招待所的保衛科長杜海濤。
今天,杜海濤將要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杜海濤對向天亮很有好感,但畢竟不是鐵哥們,還沒有在一起幹過“壞事”,向天亮怎麼會讓他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呢。
原來,杜海濤不是本地人,他原籍西江省,曾是市警備區司令方成軍手下的兵,當年還是市警備區濱海要塞區部隊長的方成軍,曾負責去西江省接兵,親自把杜海濤帶到了清河市,杜海濤當了十五年兵,立了功提了幹,還娶了一位本地姑娘做老婆,轉業時不願回西江老家,在方成軍的關照下,被安排到市委招待所保衛科,一待就是六年。
杜海濤是方成軍司令的人,可靠性上沒有問題。
“老杜,值班的電工呢。”向天亮問。
“被我打發回家休息去了,今天都不會來的。”
向天亮瞅了瞅門外,“沒人會來檢查嗎。”
杜海濤笑着說,“市委招待所地下室是我的地盤,主任副主任一年到頭就下來二三回。”
呵呵一笑,向天亮又道:“市公安局的肖劍南肖大神探,正在外面虎視眈眈呢。”
“他啊,別人怕我不怕。”杜海濤告訴向天亮說,“市委招待所的保安系統,屬於市委保衛處直接領導,我還兼着市委保衛處副處長一職呢,市公安局要到市委招待所來檢查工作,必須經過我的同意,他們要來執行任務,需要市委保衛處處長同意,如果要來搜查或抓人,還得負責保衛工作的李副秘書長的同意,這裡面的事兒多着呢,象這個地下室,他要是未經批准就敢進來,我可以先開槍後講理。”
“呵呵……我說老杜,你也是牛人一個啊。”
“嘿嘿,牛人不敢當,市委招待所這一畝三分地,我還是偶爾可以牛一下的。”
向天亮笑着問,“如果被發現了,你怎麼辦。”
杜海濤爽快地說,“那我就捲起鋪蓋,帶着老婆孩子去濱海找邵三河,最不濟,我給你們濱海縣公安局看大門總有資格吧。”
“夠格,太夠格了,看你去京城看全國第一大門都夠格。”
“老杜,太感謝你了。”
“矯情,你要代表別人感謝,那我接受,你個人的感謝麼就算了,早知道你和方司令是忘年之交,我是方司令帶出來的兵,幫你做事,就是在幫方司令做事。”
“老杜,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真的。”
“當然。”
杜海濤笑了,“我可真有事相求。”
“說嘛,只要我能辦到的。”
撓了撓後腦勺,杜海濤道:“我的雙胞胎兒子,今年八歲了,想拜你家三叔爲師,這事我想了好久了,本來想託方司令來着,今天碰上你,我就找你了。”
向天亮樂了,“我以爲是什麼難事呢,這事好辦,我是我三叔的第一個徒弟,有資格代他收徒,這事就這麼定了,我三叔準備辦一所武術學校,明年春節後開學,到時候你把兩個小傢伙送過去,既是入門弟子,又是武校學生,一邊讀書一邊習武,全日制的,還住校呢。”
“好啊,天亮老弟,我先謝謝你了。”
“你也說謝謝。”
“噢……啥也不說了,幹活幹活。”
點了點頭,指着辦公桌上的一堆儀器,向天亮問道:“老杜,東西都買齊了嗎。”
“按你列的單子,都買齊了,也是按照你畫的連接圖,我把它們都連起來了,剛纔我還試了一下,運轉良好。”
向天亮解釋道:“老杜,我是這樣想的,陳副書記的房間裡,一定事先裝了錄音錄像設備,現在的六零一號房間,就是他的地盤,所以他的錄音錄像設備應該是有線的,這就要用到電力了,我需要你做的是,從九點十五分開始,讓這堆儀器開始工作,把六零一號房間的電力電壓,從兩百二十伏降到三十六伏,這樣一來,供電正常,電路依舊暢通,事後也查不出來,他的錄音錄像設備也能正常工作,但是,他的錄音錄像設備將不會得到清晰的聲音和和清晰的畫面。”
“我明白了,這是這堆儀器要完成的任務。”杜海濤點着頭。
向天亮這算是機關算盡了,他既想留下這次“會談”的錄音,又不想讓對方留下“會談”的錄音錄像證據,他就可以在以後的較量中佔據主動了,同時,也扼殺對方加以利用的企圖,更不給旁觀者留下“與敵妥協”的口實。
“老弟,我只有一個疑問,他們的設備如果需要人監控,那麼,監控的人很快會發現電力異常的。”
“那我就不給他們這個機會。”向天亮微笑着說道,“我保證,九點十五分以後,六零一號房間只剩下五個人,我和陳副書記及三個當事人,並且我會讓他們寸步不離地留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好,九點十五分。”杜海濤指着牆上密密麻麻的電線說,“那六根紅色的粗線,就是六樓六套高級套房的供電線路,最上面一根就是六零一號房間的。”
“老杜,祝我好運吧。”
向天亮離開了地下室,不乘電梯走樓梯。
現在是剛好九點,但是,他要有意地遲到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