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排張明在哪個鄉鎮工作時,馬書記和常縣長有着很大的分歧。
其實兩個人都想爲張明好,但思考問題的角度不同。
常縣長很爲張明抱不平,他聽說和張明一起考上副縣的幹部都實打實地當上了副縣長或者在城裡大機關任職,惟獨張明被下派到鄉鎮,怕張明不舒服,想找個好地方安慰安慰張明。
最好的鄉鎮是城關鎮,因爲它說是鄉鎮,其實就是縣城。生活條件優越不說,經濟形勢也好,在這裡幹會很輕鬆。而且城關鎮是中江第一大鎮,天子腳下,在這個鎮當一把手在全縣所有鄉鎮黨委書記中自然是頭把交椅,與張明副縣級的級別也很相稱。
當然,常縣長這樣提議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因爲現任城關鎮黨委書記是一個老資格的幹部,在他面前有時候有點倚老賣老,佈置任務時經常討價還價,讓他很是不快。他想借此機會將他換走。
馬書記對此自然心知肚明。他當然不會同意。他是很依重常縣長的,但也不想讓常縣長的勢力坐大,對他自己構成威脅。所以必須要有人來牽制牽制他。同時他也不想過分縱容常縣長的排除異己的行動。
當然,他不同意的主要原因還不在這裡。
這次張明參加副縣級幹部的選拔考試是他推薦的,可以說他是非常希望張明有個好的結果的。事情出現波折後,他又是最想給張明安慰的人之一。
常縣長的方案的確可以給張明提供一個安樂窩。但是,從全縣的實際出發,城關鎮只需要一箇中上之才就可以勝任了,像張明這樣的上上之才應該放到更需要他的地方去。什麼地方最需要他?當然就是那些薄弱鄉鎮,那些落後鄉鎮,那裡的老百姓迫切需要一個能幹的鎮委書記來幫助他們擺脫貧窮落後的面貌!
此外,他認爲,對張明自己來說,到城關鎮也不是最好的選擇。年輕人風華正茂,還沒有到吃安樂茶飯的時候。在這樣的年齡,應該到艱苦的地方去磨練自己,提高自己,爲將來登上更高的平臺,走上更重要的領導崗位打好基礎。在鄉鎮工作的經歷將會使他受益匪淺。
末了,馬書記說:“老常,我們也不爭了,徵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見如何?”
常縣長說:“好吧!他說好纔是真的好啊!我把他叫來!”
張明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教育局裡清理東西。既然不得不走,就必須早做準備。同時,幾件沒辦完的工作也要儘快辦完,不要留下尾巴。
“悄悄地走,正如我悄悄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他一邊清東西一邊誦起了徐志摩的《再別康橋》》
“張局長,你還是把我這片雲彩帶走吧!”林彤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
張明見是林彤,就說:“你這片雲彩我可不敢帶走!要不然,常縣長非把我吃了不可!”
林彤說:“我就要跟着你走!你到哪裡我到哪裡!”
自從和常春藤訂婚之後,兩人就再沒有幽會過。但是心裡都還惦記着對方。
尤其是林彤,心裡總想着張明。要不是迫於父母的壓力,她真不想去訂什麼婚,嫁什麼人。她情願給張明當一輩子的地下情人。可是人不是在真空中生活,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所以她一直壓抑着自己,儘量地不去見張明,不去想張明。
但是現在張明突然要走了,這意味着將來要見他一面都難了。壓抑多日的情感一下子又燃燒了起來,她迫切地想要撲到張明懷裡,只可惜這裡是辦公室。
她以一種不容商量的口氣對張明說:“今晚我到你家裡去,不見不散!”
不等張明回答,她就走了。她知道留下來,張明肯定會拒絕她。所以她不給他表態的機會。
她一走,常縣長的電話就來了。張明心裡一驚,莫非他感應到了自己未來的兒媳在約他幽會?
當然,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是做賊心虛。
常縣長打完電話後,問馬書記:“馬書記,您猜張明本人會選擇哪個地方呢?最偏僻落後的羊角鎮,還是最繁華方便的城關鎮?”
馬書記說:“我覺得他會選羊角鎮。”
常縣長說:“一般的人都是嚮往好的地方,嫌棄差的地方。你也不是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削尖腦袋要往城關跑。爲了達到目的,有的在地方上擔任一把受的幹部甚至願意到城關來當副手。我覺得張明一定會選城關鎮!”
馬書記說:“這樣吧,我們打個賭。如果他選城關,就算你贏;如果他選羊角鎮,就算我贏。”
“賭什麼?”
“誰輸了,誰請吃飯。要自己買單哦!”
“一言爲定!一頓飯我還輸得起!”
不一會兒,張明到了縣委馬書記寬敞的辦公室裡,馬書記說:“上面的精神我就不重複了!你要正確理解上面的安排,並無條件地接受縣委的工作安排。不要有精神負擔,更不能對組織有意見。”
張明說:“我明白!請兩位領導指示!”
常縣長說:“你的工作我們進行了慎重地研究。有兩套方案,一是城關鎮,一是羊角鎮。你不需要立即回答,我們允許你思考十分鐘。”
張明說:“兩位領導,這可是個大事,能不能允許我多思考一下?”
“不行,時間緊迫!你必須馬上作出選擇!”常縣長心說,張明,你怎麼這麼傻?兩個地方懸殊那麼大,不用比較就分了優劣,這麼簡單的問題也要思考嗎?腦袋裡是不是進了水?
馬書記心裡也在想,張明,如果我沒看錯你,你就應該選擇羊角鎮,到那裡去幹一番事業。一定不要貪圖眼前的舒適啊!
張明不知道兩位領導心裡在想什麼。他有自己的算盤。
既然是被貶,就乾脆到偏遠一點的地方去。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城關鎮在天子腳下,舒服是舒服,但這裡官太多,今後辦事恐怕會有許多幹擾。自己到時候恐怕沒什麼自主權,這樣的官當的有什麼意思?而在羊角鎮就不同了,天高皇帝遠,我就是土皇帝,在那裡才談得上當家作主。
另外,城關鎮的條件和基礎好是好事,但也是壞事。因爲已經沒有多大的上升空間了。就算有進步,別人也不會說是你的功勞。但是在羊角鎮就不同了。那裡一窮二白,正好像一張白紙,可以書寫最新最美的圖畫。稍有起色,都會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
因爲有這樣的想法,張明回答道:“首先要感謝兩位領導對我的關懷。其實從這兩個方案就可以看出領導的良苦用心了。我想,領導的意圖無非有兩個,一是想照顧我,一是想鍛鍊我。
不管是哪一種想法,我都要衷心地感謝你們!“
馬書記和常縣長相互看了一眼,張明果然是聰明啊!話也說得很上路。不知道你會作何選擇?
張明說:“馬書記,常縣長,我想到羊腳鎮去!在那裡去大幹一番,鍛鍊自己,提高自己!”
常書記得意地朝常縣長笑了笑,小聲說:“願賭服輸啊!”
常縣長不甘失敗,說:“張明,你可要想好啊!”
張明說:“我已經想好了!請領導作安排吧!”
馬書記說:“好樣的!有志氣!說明我沒看錯你!羊角是個廣闊天地,到那裡可以大有作爲啊!希望你能在那裡幹出成績!”
張明說:“我一定不辜負您的厚望。不過,我不能空着手去羊角鎮。希望兩位領導支持!”
馬書記笑着說:“難不成是嫁女兒,要給你準備一點嫁妝?”
張明說:“正有此意啊!要想改變羊角貧窮落後的面貌,沒有一定的啓動資金,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您多給準備點嫁妝,讓我去羊角鎮時風光一點!”
馬書記對常縣長說:“常縣長,我們的家底雖然不厚,但多少也要給一點。你說是吧?”
常縣長笑道:“《白毛女》中揚白勞有段唱詞:人家的閨女有花戴,爹爹無錢不能買,買上二尺紅頭繩,幫我喜兒紮起來!縣裡雖然窮,總比楊白勞強一點。張明,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你!”
張明知道這些當官的經常許一些空諾,就說:“兩位領導,恕我大膽!您能不能現在就給我寫個批條,時間長了我怕您反悔!”
馬書記心想,像羊角鎮這樣的貧困鄉鎮也的確要扶持扶持了。就對常縣長說:“小張逼得太緊了!你是不是從你的縣長特別基金裡拿一點出來啊!”
常縣長手裡確有一筆資金,一般不動用,專門用來救急或特事特辦。既然書記已表了態,他也順水推舟,給張明寫了一個五十萬的批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