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鴻猜得沒錯,楊琴果然在廚房和保姆一起忙活,雲漢民來開的門。本來裳有自家的房門鑰匙,眼下大包小包的提着不方便拿,又知道爸媽在家,便按了門鈴。
雲漢民見到裳搬運工的樣子,嘴角一咧,正要調侃女兒一句,猛可裡就愣住了,站在女兒身後那位高大帥氣的年輕男子,可不正是劉偉鴻麼?
雲漢民一張笑臉立即板了下來。
他又來幹什麼?
“雲伯伯好!”
劉偉鴻倒是謙恭有禮,手裡提着各種包包,還是給雲漢民鞠了一躬。不管雲漢民對他是何種觀感,這位十有將是他未來的岳父老子,卻是不能少了禮節。
雲漢民“哼”了一聲,神情很是不悅。
裳暗暗嘆氣,卻也不好跟老子頂嘴。以前沒有跟劉偉鴻正式確定關係,只是普通朋友的時候,雲漢民對劉偉鴻態度欠佳,裳便很生氣,當場跟老子頂嘴都是有的。一旦親口將自己“許”了劉偉鴻,裳又覺得對老爸老媽有點歉疚,畢竟違背了他們的心意。裳就不好再爲劉偉鴻“出頭”了。當然,如果雲漢民太過分,那又另當別論。只是這麼“哼”一聲,還在能夠忍受的範圍之內。再說了,如果以後真嫁給了劉偉鴻,裳也還是希望兩家關係能夠和睦起來,翁婿之間能夠有正常的親情。
劉偉鴻自然更加不會計較雲漢民的態度。
想娶人家閨女,這點氣總是要受的。
有了上輩子潦倒大半生的經歷,加上這一年多基層官場的歷練,劉偉鴻的心態,早就今非昔比。況且雲漢民也遠非一般的岳父老子可比,真能獲得他的認可,將來是能給予他不少支持和助力的。
不管怎麼說,雲漢民眼下也是副部級高官。
“爸,衛紅來首都出差,說是要來拜訪你和媽媽,我就領他一起來了。衛紅,進來吧!”
裳向老子解釋了一句,便扭頭招呼劉偉鴻。
雲漢民生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就恢復了冷靜,沉着臉,一聲不吭,轉身回了沙發落座。無論如何,以雲漢民的身份,也不能真的將劉偉鴻攔在門外,不許進屋。
而且,這小子來了也好,有些話,雲漢民正想好好問問他。
要“鬥爭”可以,要競爭更加沒問題,但方法得堂堂正正,別玩下三濫的手段。抄襲人家賀競強的工作模式,算怎麼回事?老劉家那麼沒皮沒臉?還是自認玩不過老賀家?
這個事,恐怕老賀家早已經被氣暈了,甚至還會懷疑到裳的身上去。是不是裳與劉偉鴻“合謀”,刻意打賀競強的臉。
雲漢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又被老賀家“懷疑”。
“衛紅,你坐下,陪我爸聊聊天,我先把東西收起來。”
裳笑吟吟地招呼劉偉鴻,又從他手裡接過了所有的大包小包。本來裳想要告訴老爸,這些東西都是劉偉鴻買來孝敬他們二老的,見了雲漢民這個架勢,裳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是時候!
萬一雲漢民火將起來,說出什麼難聽的話,豈不是更加難堪?儘管她相信小傢伙看在她的面子上,肯定會忍,就怕雲漢民太過火,劉偉鴻忍耐不住,拂袖而去。往後要想再進門,那就不好意思了。多尷尬。
這樣的結果,還是要儘量避免的。
雲漢民又悶哼了一聲。
瞧女兒這個神態,以及她和劉偉鴻的裝扮,不用問,一準是劉偉鴻陪裳逛街去了。以前他們跑江口去,也就罷了,畢竟離得有點遠。如今卻公然在京師出雙入對,簡直越來越離譜了。這事,遲早會傳到老賀家與賀競強的耳朵裡去的。倒也不是雲漢民就那麼畏懼老賀家,老雲家也不是好拿捏的。關鍵雲漢民內心認定了賀競強,認爲賀競強纔是最佳的女婿人選,不管人品、家世還是個人能力和氣度,都是一等一,同齡人中出類拔萃,無人能比。拿劉偉鴻換下賀競強,雲漢民無論如何都不心甘。
劉偉鴻有哪一點比得上賀競強?
不過劉偉鴻現在看上去,倒是平靜得很,絲毫也沒有在意雲漢民冷漠的態度,微笑着在雲漢民一側的沙發上坐了,掏出煙來,敬給雲漢民一支。
“雲伯伯,請抽菸!”
雲漢民頓了一下,才接了過去,順手擱在茶几上,壓根沒有要抽的意思。
劉偉鴻笑了笑,挺直了腰桿坐着。
裳將東西收進了自己房間,忙着出來給劉偉鴻倒茶水,又給雲漢民面前的茶杯也續滿了。做高官的人,大多數在家裡都喜歡喝濃茶。雲漢民亦不例外。
趁着給劉偉鴻倒茶水的功夫,裳給劉偉鴻使眼色,意思是讓他千萬要沉住氣,別跟雲漢民頂嘴。劉偉鴻微笑頷首,請她放心。
裳便起身去了廚房,客廳裡沉寂下來,一時之間,雲漢民和劉偉鴻都不說話。
廚房裡,楊琴一見女兒,便低聲抱怨起來,說道:“雨裳,你怎麼回事?不知道你爸正生氣呢,怎麼還把人領家裡來了?”
對母親,裳就沒有像對父親那樣拘謹,笑着說道:“媽,人家一片孝心,說是到了首都,要來拜訪你們兩位,我能攔住他不來嗎?”
楊琴堂堂教授,豈是那麼好哄的,馬上駁道:“雨裳,你別跟媽混淆概念。你剛纔出去,是跟他逛街去了吧?你怎麼這麼不知輕重!”
楊琴是象牙塔裡的教授,並不是不接受新鮮事物,但年輕男女一起逛街購物,直覺上就會被人認定爲戀人關係。賀競強要是知道了,只怕這事真就要黃。在裳的婚姻大事上,楊琴與雲漢民的觀點是一致的。賀競強比劉偉鴻強,而且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女兒能嫁給賀競強,那是造化。
裳卻偏不聽話,讓楊琴生氣之餘也很是無奈。
怎麼這兒女的終身大事,總是和父母所想的不一樣呢?以前還只是在文藝作品上看到,眼下卻真真實實地發生在了自家。
裳也有點不高興了,小嘴一撅,說道:“媽,你怎麼也這樣啊?劉偉鴻有什麼不好?人家一步一個腳印在基層打拼,如今也是區委書記了。與賀競強比,差在哪裡?你怎麼就能肯定,劉偉鴻到二十六七歲的時候,當不上縣委書記?”
楊琴馬上說道:“他就是當上地委書記,那也不是自己的本事。”
裳頓時雙眉揚起:“媽,你這是什麼意思?劉偉鴻當上地委書記不是自己的本事,賀競強當上縣委書記就全是自己的本事了?你可以對比一下,賀競強前幾年都是在中宣部,老賀家給他出了多少力氣?劉偉鴻在基層,而且是在楚南省的基層,老劉家又能出多少力氣?要我說,我就是喜歡自己奮發向上的男人,那種溫室裡的花朵,我還看不上呢!”
楊琴頓時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合着賀競強那麼好的孩子,在裳眼裡,竟是溫室裡的花朵?
“媽,你跟我爸,能不能不要老是戴着有色眼鏡看人?賀家的孩子就一定優秀,劉家的孩子就一定紈絝?人家劉爺爺,劉軍長要是知道了,會怎麼說?老劉家,可也不是隨便就讓人看扁的。我還聽說,這一回,劉軍長得到了最高首長和軍委三位首長的親自召見,說不定馬上又要進步了。你們一天到晚擔心得罪賀家,就一點都不擔心得罪劉家?”
裳有點氣憤憤地說道。她和劉偉鴻之間的感情,原本並未摻雜功利的東西在內,但跟父母辯論,卻又不能不將這些摻進去。
大部分人,還就認這個理!
楊琴也有些生氣了,板着臉,壓低了聲音說道:“雨裳,怎麼說話呢?難道在你眼裡,你爸你媽就是這種勢利眼?劉家的孩子好不好,優秀不優秀,跟我們雲傢什麼關係?這個世界上,優秀的男孩多了去了,我們總不能每個都選一輪吧?他優秀他的,別來搔擾我們家就是了!”
裳馬上說道:“媽,你這話,怎麼不跟老賀家的人去說?他優秀他的,關我什麼事?我就是不喜歡他。”
楊琴堂堂教授,平曰裡涵養是極好的,這會子,和女兒話不投機,三言兩語,就鬧了個滿擰。只不過母女倆都壓低了聲音,生怕客廳裡的兩個人聽到了。老雲家可是要面子的,母女倆在家裡吵架,傳揚出去,多不好?
本來在廚房忙活的保姆,見她倆忽然吵了起來,頓時緊張無比,也尷尬無比。在她眼裡,楊琴也好,裳也好,都是那麼風度優雅,從來沒見過這種情形。廚房不大,她就算想要避開,也是無處可去。只得低頭擇菜,當做什麼也沒聽見。
“雨裳,你跟媽說句實話,你就真的那麼討厭賀家孩子?”
楊琴吸了口氣,平緩了一下心情,認真地問道。
裳低低嘆息一聲,鬱悶地說道:“媽,也不是討厭,是沒感覺。一點感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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