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市某公交車站,劉偉鴻提着旅行包站在那裡等車。
他在首都呆的時間不長,四五天,拜訪了一些長輩。都是與老劉家關係比較好的世家。這對劉偉鴻來說,前後兩輩子加起來,都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以往他均是與這些世家的小字輩交往,誰家長輩在,是絕不會露頭的。
劉二哥就是個神厭鬼憎的傢伙,好友長輩們生怕他帶壞了自己的孩子。
這一回卻不一樣了,劉偉鴻堂而皇之的登門,叔伯們客客氣氣地接待,談笑甚歡,賓主盡禮。一開始,林美茹想要陪着他去。這是怕自家孩子受委屈呢。劉偉鴻笑着拒絕了。
這些世家子弟,誰不是精明得緊?
眼下的劉偉鴻,可不再是以往的“劉二哥”了。立了如許大功,已經算得是老劉家的嫡系傳人,那些長輩們還能像以前那樣看待他不成?
劉偉鴻這回是純禮節性的拜訪,也是他重歸老劉家之後第一次正式的亮相。大家心知肚明,從此之後,京城的紅三代裡面,又多了一個人物。
劉偉鴻沒有直接返回青峰地區,打算在大寧市再停留一兩天。他在楚南農業大學讀了四年書,有幾個要好的同學,就分配在大寧上班,趁着這個機會,和老同學聚聚,也是一個樂子。
說起來,劉偉鴻上輩子留在楚南省農科院上班,平日裡就是和這幾位老同學廝混,感情是很深的。人到中年,能有幾個談得來的同學經常往來,那是一種福氣。不過現在,都還是“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劉偉鴻?”
一臺吉普車忽然在劉偉鴻面前停住,朱校長探出頭來,叫道,有點驚喜之意。
“朱校長?”
劉偉鴻也是意想不到。還以爲他們早就回青峰了。
“回來了?要回青峰去吧,上車,一起回去!”
朱校長一揮手,說道。
劉偉鴻本想告訴他,自己還要在大寧待兩天,略一沉吟,便將這話嚥了回去,道了聲“謝謝”,徑直上了車。
車門打開,便看到一張冷冰冰板着的小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正是朱玉霞。眼見劉偉鴻上車,很不情願地往旁邊挪了挪,雙眼正視前方,餘光都不向劉偉鴻瞥一下。
見了這個樣子,劉偉鴻心中暗笑。
不用說,這個關係沒跑成,朱玉霞的論文獲獎沒什麼指望了。論文評不上獎,評中級職稱就要論資排輩,朱玉霞剛參加工作沒幾年,論資歷那還差得遠呢。
“校長,這麼巧啊。”
劉偉鴻一上車,緊着往外掏香菸。這一回,他旅行包裡可是有整整兩條黃熊貓,老太太親手獎賞給他的。這個臉面可了不得。
朱玉霞頓時冷“哼”了一聲。
這什麼人啊,老不長記性!
朱校長尷尬地說道:“偉鴻,待會再抽吧,啊!”
“行。”
劉偉鴻便將香菸收了回去。他不是不記得朱玉霞的“規矩”,見了她這般冷冷淡淡的模樣,有心要氣一氣她。
女孩子,太傲了可不行呢!
眼下可還沒有流行韓劇,“野蠻女友”不時興。朱玉霞一天到晚冷冰冰的板着個臉,不要說沒有評上中級職稱,就算評上了,只怕也不會有幾個病人願意登她的門。人家是來看病,不是來看臉色的。
“校長,論文獲獎的事,搞好了吧?”
劉偉鴻故意問道,偏偏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朱校長神情更加尷尬了,氣哼哼地說道:“別提了,在省裡活動了四五天,不要說評委的家門朝哪開,連評委是誰都打聽不到。求爺爺告奶奶,請這個吃飯請那個喝酒,到頭來都是些辦不了事的……嗨!”
朱建國說着,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十分氣惱。
朱玉霞的事情沒辦好,是一氣。到處求神拜佛說好話陪笑臉,低頭彎腰的求人,是二氣。朱建國平日裡在農業學校說一不二,在青峰地區算得是個人物,還很少受過這種窩囊氣。
“偉鴻,還是你說得對,我算是知道了什麼叫黑幕,什麼叫暗箱操作……奶奶的,氣死人!”
朱建國從鼻孔裡噴出幾股粗氣。
“哎呀,我那也是道聽途說,難道咱們楚南也是這個樣子?”
劉偉鴻忍住笑,裝出很訝異的樣子說道。
“哪都一樣,天下烏鴉一般黑。規則在他們手裡捏着,有什麼辦法?”
“那這就是個問題了,朱醫生解決不了中級職稱,評不上主治醫生,在醫院裡怕是難以開展工作……你說這些病人也真是怪了,就那麼迷信專家。普通醫生一塊錢掛個號,專家五塊錢掛個號,大家還是擠破頭的去掛那個專家號,就算是個小感冒,也衝着專家去了。其實專家也就是名氣大,也不是包治百病的。所謂術業有專攻嘛……”
劉偉鴻便發了一通感慨。
“可不是嗎。普通醫生沒人看病,就沒有業績,也沒有獎金,只有乾巴巴的幾個死工資……”
朱建國順口就接了過去,只顧說得過癮,卻未曾發現女兒的臉色已經黑成了鐵板。
“爸,別說了,煩死了!”
朱玉霞忍無可忍,煩躁地說道,扭頭望向了窗外,咬着牙,氣得不行。
“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咱們回去再找你們中醫院的領導想想辦法。”
朱建國這才注意到女兒心情奇劣,連忙打住了。
“找他們有個屁用,這些貪官!”
朱玉霞忍不住口出粗言。
劉偉鴻很清楚,要是找中醫院的領導容易解決,朱建國父女也不會巴巴的跑到省城來了。眼見逗得朱玉霞也夠了,劉偉鴻便說道:“校長,事情還沒辦成,就這樣回去啊?不大好吧!”
朱建國便陰沉了臉,不吭聲。
這個小劉也真是的,平日裡看上去蠻機靈的,今天怎麼這樣不開竅?沒看到朱玉霞已經氣得不得了!早知他如此不懂味,剛纔真不該叫他上車,就讓他坐班車回去好了。
“校長,你們都找了誰啊?省衛生廳的廖廳長找過了嗎?”
劉偉鴻認真起來,問道。
“廖廳長?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朱建國臉色更加的不好看。
“但是,要想評獎,這個事就必須找他,找其他人都不管用。哪怕是衛生廳的副廳長和中醫研究院的院長,都不那麼好使。”
朱建國冷哼道:“道理我明白。但搭不上這條線,說什麼都沒用。難道你認識廖廳長,和他是親戚?”
這話就很不客氣了。朱建國也是很煩劉偉鴻不識相。
老是念叨什麼呢?
劉偉鴻淡然一笑,說道:“我不認識他,但有人認識他!”
朱建國畢竟不是普通人,馬上就聽出點意思來了,立即從副駕駛座上扭過頭來,黑沉沉的臉色早就不見了,換上了笑臉:“偉鴻,你有辦法?”
劉偉鴻笑了笑,說道:“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可以試試。”
在朱校長聽來,這其實就是十足把握了。試想在這種情形之下,劉偉鴻若是沒有十足把握,又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這個話頭。無緣無故拿他朱建國開涮,很好玩嗎?怎麼說劉偉鴻也是他手下的兵!
世上不可能有這樣不懂味的人。
“行,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要試試……小譚,調頭調頭,咱們回去!”
朱校長立即興奮起來,一迭聲地吩咐道。
“爸,你幹什麼?什麼人的話你都信的?”
朱玉霞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來,很不高興地說道,同時瞥了劉偉鴻一眼,神情非常的不友好,簡直就是厭惡了。
真不知道她對劉偉鴻這種反感從何而來。只能說他們天生就不搭調。
朱校長不由猶豫起來,也瞥了劉偉鴻一眼,只見劉偉鴻的神情淡淡的,嘴角浮起一絲笑容,鎮定如衡。
這時小譚已經放緩了車速,向路邊靠,側頭問道:“校長……”
“調頭,回去!”
朱校長下定了決心,吩咐道。
吉普車就在公路上調頭。
“哼!”
朱玉霞氣得又扭過頭去,雙手抱胸,若不是礙於自己是個未婚姑娘,只怕要破口大罵了。她不是朱校長,社會經歷差些,壓根就不會仔細去分析劉偉鴻說這話的內在含義。
“偉鴻啊,能有辦法?”
朱校長試探着問道,臉上甚至帶上了討好的意思,也有那麼一點患得患失。他沒上省城之前,並不如何將此事看在眼裡。在他想來,不就是評個獎嗎?要求也不高,就是評個三等獎就夠了,不過是一張榮譽證書,加三千塊錢獎金。
獎金朱校長不在乎,他早就做了準備,打算爲這個事花上個幾千萬把塊錢。只要能拿到獎,女兒評主治醫生的事情就算是解決了。
以他那些戰友在省城的能耐,加上他肯花錢,這事它能辦不好?
誰知實際情況就和劉偉鴻當初說的一樣,壓根就不得其門而入,有錢也送不出去。他那些戰友在省城雖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卻和衛生廳拉不上多少干係。
到處碰壁。
現在事情出現了這麼大的轉機,朱校長能不緊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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