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止對這個消息的重視程度,還在平州的戰事之上。
自從那次察覺到,他自己與洛陽之間的氣運聯繫發生了震盪,陳止就意識到京城的局勢有了變化,尤其是在十二生肖摺紙已經破損的情況下——
摺紙固然效用非凡,但其材質終究是紙張,哪怕陳止再怎麼注意,損傷也在所難免。
更重要的是,普通的紙上如果放着幾年不動,最多是泛黃、發皺,又或者鋪上一層灰塵,可生肖摺紙卻不同,不可能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不動,不管是爲了刺探情報,還是單純的躲避搜查、防止暴露,陳止都要經常控制着它們移動。
摺紙這麼一活動,便生磨損,時間長了,就要出現問題,最終在強烈的磨損中,這些摺紙的壽命,一個接着一個的抵達了終點。
“石勒的這個舉動,事先是有徵兆的,圍困洛陽的事,最近幾年時有發生,爲什麼這次三王要放棄京城,轉而要入關中?他們幾個的根基可都在東邊,難道有什麼我不知曉的細節?”
這一次,陳止在請報上陷入了問題。
“可惜,這四年以來,雖然每隔一兩個月,我就會抽個一次籤,但始終沒有得到類似十二生肖摺紙這般便利的東西。”
另一方面,朝廷那邊也沒有陳止冊封的官員——這是理所當然的,陳止當下的權柄,有一半的合法性要來自朝廷的冊封,在不當權臣,壟斷朝綱的前提下,他根本沒可能去冊封中樞官員。
“只能靠着這氣運聯繫,搞清楚那邊的大致情況了……”
莫名的,他順着氣運聯繫,感到了一絲不詳的氣息。
這樣想着,陳止看了一眼天色,估算着時間,然後給陳物交代了一番,讓他去後院通報家中,手自己今夜在書房處理公務,旁人不可打擾,跟着就閉目休息。
這次,他沒有將精力聯繫到各處的屬下那邊,而是真正在養精蓄銳。
幾個時辰後,東方泛白,陳止重新睜開眼睛,眼中閃爍着點點金色光輝,隨後走出書房。
門外的兩名護衛親兵向他行禮,跟隨而行。
陳止來到馬廄,翻身上馬,徑直出了將軍府,在一衆親兵的護衛下,來到城外的一處小陂上,向着南邊眺望。
在這一刻,日頭顯現,紫氣東來,浩浩蕩蕩。
陳止感受到自身與這片土地的聯繫,這便是根基;以及頭上,來自遠方都城的那股庇護之氣,這就是法理。
封疆大吏的權柄,正常的情況,都是一半來自朝廷和皇權,一半來自百姓與兵權。
陳止自經營幽州,發展生產、強軍興商,根基已深,名望與實力結合在一起,穩固了自身勢力,所以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有一大半來自自身威望和幽州土地,倒是朝廷的護佑稀薄了很多,哪怕少了這一層的合法性,最多引起動盪,卻不會傷及根本。
但這並不是說朝廷之令就不重要了,在這種時代,一個名正言順的大義,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另一方面,新漢當今的那位皇帝,對陳止着實不錯,處處維護不說,更是信任有加,陳止亦力所能及的給予回報,但現在看來,因爲距離和其他原因的阻隔,恐怕要有變數。
感悟着天地間的氣運流動,陳止最後凝神朝着遠方看過去。
在那最遠處的天空上,層層雲霧之間,有一條通體紫色的神龍正在翻身。
這代表着新漢龍脈,乃是王朝根基所在,其核心便是整個王朝的象徵——皇帝。
此時,神龍虛浮不定,像是那天上的雲朵,虛而不實。
早就摸清了氣運套路的陳止很清楚,這種表現,代表着朝廷權威已經淪喪,更說明實力的下降,而在神龍的龍首之處,還有三團黑雲壓着。
這就是功高震主、反客爲主的格局,說的是那三位宗室王爺,他們壓在皇帝頭上爲權臣,便好似矇蔽了神龍、加上了項圈,強行引領。
不過,這並非絕對,若有能賢臣,即便專權,亦不會令神龍迷惘,那麼便是紅光照耀龍首,此時因三王昏聵,只注重自身派系的利益,損公肥私,才顯化爲黑雲。
神龍西行,卻是由高處飛往低處,象徵着衰落、衰退,不是說西邊就比東邊差,而是因爲東邊被新漢王朝經營三十多年,早已是精華中的精華,爲天地氣運所鍾之處,就像是幽州的薊縣,乃是吞吐氣運的地方,更代表着正統、權威和人心。
離開這般地方,前往他處,不管是哪裡,都難免震動人心,帶來動盪,尤其當下新漢王朝四面透風,表現爲神龍身軀的虛幻和聚散,本就是根基動搖、四肢斷裂的局面,還要離巢西行,想不衰落都不成。
但更讓陳止擔憂的,卻是那西邊的天際,有一道血光浮現,隱隱透露着兇險。
“此番裹挾皇帝,三王無論有何所求,都是兵行險着,希望一切順利,如若不然……”
想到這裡,他的眼睛裡閃過一道寒芒。
觀氣至此,天色已經大亮,陳止嘆息一聲,收攏人手,準備回去,迎面就碰上了不少兵卒,爲首的乃是陳舉。
陳舉還是親兵,但統領的卻是護衛陳止的親衛兵團,因皆披着紅色披風,又被稱爲“絳軍”。
卻是他聽聞陳止外出,主動領軍過來,護衛陳止周全的。
陳舉一來,就問緣故。
陳止擺擺手道:“無事了,這便回返。”
等到了將軍府,吃過早飯,又有佟海過來求見。
如今佟海統領着一司,已從密諜司中獨立出來,專門探查官吏徇私枉法之事,還能接受民間的舉報。
但這些都是表象,實際上此司的職責乃是監察官場,幽州上下對此心知肚明,據聞連那密諜司,都在監察之列,是以更讓人心生恐懼,避而遠之。
不過,佟海的氣色可就比蘇遼好太多了,甚至還發了福。
他一見陳止,就稟報來意——
“這幾日,代郡周傲常與商賈接觸,我等順着一人找過去,發現這商賈多有洛陽那邊的門路,後續是秉承世家之意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