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七日,星期一。剛剛結束了一天賽後休假的球員們歸隊訓練。他們中大多數人都顯得心不在焉。因爲球隊剛剛經歷了一次重要的、足夠影響到他們未來的人事變動。
球員們在更衣室內一邊換衣服。一邊討論着他們的新主教練——對於有些人來說,可不是“新”主教練了。
有人興奮,有人沮喪。有人惶恐………
謝爾蓋·雷布羅夫赤裸着上半身。坐在板凳上。背靠着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感到是沮喪還是惶恐。
真諷刺。信任他的主教練總會下課。這和他在熱刺的情況一模一樣。
當時他被熱刺主帥格拉漢姆從基輔迪那摩帶到北任敦,俱樂部和教練對他都寄予了厚望,一千一百萬英鎊很好的說明了這種期望值有多高。但是呢?沒多久,格蘭漢姆就因爲球隊成績不佳下課。雷布羅夫他自己的表現也不盡人意,在新主帥霍德爾一口氣帶了六名新球員來的時候。雷布羅夫就知道他在白鹿巷的日子到頭了。
托特納姆熱刺隊一度很想將他賣出去,當年歐洲冠軍盃上和舍普琴科組成夢幻鋒線的他。如今卻無人問津。後來他被短暫租借去了土耳其的費內巴切隊。表現依然不好,半個賽季只進了一個球。
在此期間,他不僅夫去了在俱樂部的位置,還失去了烏克蘭國家隊的位置。
今年夏天,舍普琴科在ac米蘭剛剛捧起了歐洲冠軍盃,回國度假的他受到了英雄般地歡迎。當他帶着歐洲冠軍盃的獎盃出現在烏克蘭人前的時候。廣場上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彷彿他手中的不是歐洲冠軍盃。而是世界盃一樣。
而他呢?淪落到了無人可要的地步!
當初一起成名的搭檔爲什麼結局如此不同!
在倫敦陰雨連綿的冬天,他看不透頭頂上厚重地烏雲。如今在諾丁漢的天空下,也是如此嗎?
難道自己真的不適應英格蘭足球?難道自己當初決定出國闖蕩的決定是錯誤的?難道……爲什麼安德烈(舍普琴科)在意大利可以成功,作爲他搭檔的我就不行呢?
其實在現在這支球隊裡面,雷布羅夫的處境也不太妙。作爲球隊身價最高名氣最大的球星。拿着最高的週薪。卻對球隊毫無貢獻。但別人還不能說烏克蘭人沒盡力,拿錢不幹事。他在訓練中絕對是兢兢業業的那一個,也從不擺“英超前鋒”的架子。沒有人看到他偷懶。有時候訓練中表現出來的狀態也不錯,可上了比賽場。就找不到球門在哪了……
這真的很讓人想不通。
另外一個看起來心事重重的人是球隊年輕的隊長邁克爾·道森。不過他和雷布羅夫的理由不一樣。他站在更衣室中間。看着鬧哄哄的隊友們。神遊天外。
頭兒怎麼又回來了呢?
老將伊恩·傑斯站起來,看了看還在發楞的道森,皺起了眉頭。邁克爾。這樣可不行。你是隊長。你可不能產生絲毫彷徨猶豫。
他走上去碰了碰道森。輕聲叫着他的名宇:“邁克爾。邁克爾。”
“啊?”道森回過神來、有些迷茫的看着傑斯。
傑斯在心裡嘆了口氣。然後對他說:“叫大家出去吧。換衣服就這麼長時間,如果讓頭兒知道了,他肯定會生氣的。”
“哦。對……是的,頭兒最討厭訓練遲到這種事情了。”道森點頭喃喃道。
唐恩上賽季帶隊的時候每天都會比球隊早到訓練場。雖然生話中他對時間觀念什麼的並不太在意。但工作上卻一點都不馬虎。說了九點開始訓練,那麼九點零十秒你再從更衣室內跑出來都要被罰跑圈。
其實有關這一點。唐恩還是跟他高中班主任學來的呢。那個嚴厲的老師到了預備鈴響起的時候,就會掐着表站在門外逮遲到的學生。他覺得這招不錯,就拿來用了。
道森環顧了一番更衣室。教練們都不在,這時候他這個隊長應該負起責來。於是他拍拍手。大聲說道:“好了,大家!換好衣服,我們去訓練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聽他的話,在其他人都起身出門的時候。加雷斯·泰勒就坐在板凳上,衣服都還沒有脫掉呢。
科利莫爾對於球隊紀律方面漠不關心,自然養成了球員們自由散漫的習慣。泰勒是本賽季才轉會來森林的新人,半賽季不到已經打進了十個球,是森林隊鋒線頭號射手。多少有點擺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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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森很想上去將這個滿不在乎的人抓起來。再推他出去。但是旁邊的傑斯拉住了他。搖搖頭。
無奈的瞪了泰勒一眼。道森和傑斯跑了出去。
陰沉的天空中飄着濛濛細雨。並不大。但足夠冷。
唐恩和沃克站在從更衣室跑向訓練場的通道口,現在已經八點五十九分了。他們沒有打傘。也沒有穿雨衣、套頭衫,就站在那兒,任憑冬天的冷雨漸漸打溼他們的頭髮和衣服。再順着脖子鑽進身體。
而他們這麼等待。也依然沒有看到有人影跑出來。
看到這令人尷尬的一幕。沃克有點愧疚的對唐恩說:“科利莫爾……從不在乎球隊紀律這種東西…”
唐恩點點頭:“我明白。我不指望一個自己都經常不來訓練場的教練能夠帶出一羣遵守紀律和時間觀念的球員。只是……球隊沒有一個人出來。有點出乎我意料。”他低頭看看錶。九點整了。
“計時吧。德斯。”
沃克點點頭,開始打開了秒錶。
在數宇跳到四十七的時候。終於從裡面跑出來了一個人。是安迪·裡德。
“老闆!”看到唐恩那張久違的面孔,裡德有些興奮。“好久不見了。”
唐恩抿嘴笑着點頭:“沒錯,安迪,好久不見了。你比以前看起來更強壯了。”
裡德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其他人呢?”唐恩問。
“哦,他們還在裡面吧,邁克爾在催他們了……”說到這兒。裡得突然想起唐恩是很討厭訓練遲到的。他猛的打住了話頭。
唐恩看着他嘿嘿直笑:“安迪,你遲到了四十七秒。你知道該做什麼吧?”
“呃……我、我去跑圈。”裡德轉身要跑。又被唐恩叫住了。
“別急。今天可不止你一個人。去場上等着吧。”
裡德喉結蠕動了一下。他知道今天所有人都要倒黴。於是乖乖的退到一邊。但。爲啥他心裡竟然還有些期待呢…就彷彿期待一幕好戲上演那樣。
接着有更多的人從裡面走出來。大多數人看到站在場邊等他們的唐恩都很高興的上來打招呼。唐恩也微笑着迴應、絕口不提遲到跑圈的話題。
看到唐恩這種表現,裡德越發興奮起來。他渾然忘了自己也在被處罰的名單裡面,雙手抱胸。樂呵呵地在旁邊看戲。順便數數出來了多少人。還有多少倒霧蛋在裡面沒出來。
邁克爾·道森和傑斯一起出現在唐恩面前,看到主教練,他臉色稍有些不自然。倒是唐恩主動和他打招呼:“邁克爾!”
“頭兒…”
“看你精神不是很好,怎麼了?被你女朋友從牀上踹下來了?”說完、沃克和道森都笑了。
“沒有,頭兒,她可不敢踹我。”
“呃,那就好。如果我因爲你和她在牀上鬧矛盾的理由損夫一箇中衛。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向記者們解釋了。哈哈!去吧。”他拍拍道森的肩膀。“哦,對了,更衣室裡還有幾個人?”
“一個,頭兒。”
唐恩點點頭。
道森跑到裡德跟前。發現他正看着通道口傻笑。
“喂。安迪,你在幹什麼?”他不解地問。
“啊,是邁克爾!”裡德笑嘻嘻的拉住他。讓他站在自己身邊。別擋自己視線。“泰勒那個磨蹭鬼還在更衣室裡面吧?
道森點點頭:“他還沒換衣服。”
裡德笑得更歡了,“真棒!我早就看不慣他,等着看好戲吧。邁克爾。”
“嗯。”道森明白了裡德的意思。也明白了唐思打算做什麼。他一樣抱着期待等着加雷斯·泰勒從裡面出來。
球員們三三兩兩站在訓練場上,教練們則都在場外。新任主教練託尼·唐恩和他的助手德斯·沃克更是站在通道口。面朝更衣室方向。
雷布羅夫有些奇怪,怎麼不開始訓練?人不是都到齊了嗎?還在等什麼?
他擡頭環顧,發現上個賽季就在森林隊的隊友們似乎一點也不奇怪眼前這種情況,反而笑嘻嘻的和那個主教練一起看向更衣室。和他一樣疑惑不解的只有幾個今年夏天才轉會過來的“新人”。
看來他們都很熟悉那個新教練嘛……他面帶笑容,和每個人打招呼。似乎挺和氣的。也許會很好相處吧……也許。
就在雷布羅夫對唐恩揣測不定的時候。球隊的最後一人加雷斯?泰勒從裡面跑了出來。
看到他,沃克將秒錶按停,然後遞給唐恩。
唐恩接過來,看了看上面顯示的時間:五分四十九秒。將秒錶丟回去的同時,他對沃克嘀咕了一聲:“女人換衣服都比他快。”
沃克聳聳肩。他已經習慣了泰勒這種拖沓的作風了。說了多少次也沒用。如果不讓他訓練他懲罰他。科利莫爾就會說:“哦,上帝!我踢球那會兒也經常這樣的。只要他能進球就行了,你管他換衣服需要十分鐘還是十個小時呢?”到後來心灰意冷的沃克也乾脆不管了。
泰勒低頭走出來的時候還在系褲帶。他顯然沒看到站在旁邊的唐恩和沃克。看着他就要低頭走過去了、訓練場上響起了一陣低聲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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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笑聲馬上停了。沃克則叫住了這最後一人。
“泰勒。”
聽到有人叫他、泰勒終於擡起了頭。待他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時。馬上意識到自己可能要倒黴了。
助理教練德斯?沃克,和一個陌生的男人。他們臉上表情相同——板着臉。毫無笑意。
“呃。什麼事,教練?”
沃克沒說話,旁邊的那個陌生男人開口了。“加雷斯?泰勒。本賽季初從伯恩利轉入,轉會費五十五萬鎊。代表森林出戰十七輪聯賽,三場盃賽。進十球,一次助攻。這數據還不算太難看。”
泰勒不明白這個男人是要幹什麼。他只能站在那兒保持沉默。
“不過你跑錯地方了。”唐恩指着東北邊。在一排樹林和鐵絲後面。還有一塊訓練場。“你應該在四號場那邊訓練。”
“什麼?”泰勒以爲自己聽錯了。
唐恩肯定地點點頭:“恭喜你、泰勒先生。從現在開始。你是預備隊的一員了。”
別說泰勒一臉震驚的樣子,就連沃克都沒有想到唐恩的處理方法竟然是這個——之前在聽說了更衣室的大致情況之後,這個新任主教練決定先把轉變更衣室氣氛放在工作的首位。
“爲什麼?”泰勒急了,他知道眼前的這個扳起臉說話的男人就是新任主教練。“爲什麼讓我去二隊?”
“因爲你比三隊的水平要強多了。”唐恩聳聳肩,說完他轉身向訓練場上走去。不再理會那個遲到的可憐蟲。
這個回答讓泰勒楞了一下。他看看唐恩的背影。又看看場上那些隊友——之前他們還三三兩兩湊到一起聊天,談笑風生,一副看好戲的架勢。現在則正在迅速湊到一起,他們在排隊!
他突然明白了過來。每天晚上可以晚睡一個小時,早上可以多睡一個小時的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沃克跟在唐恩身後,小聲說出心中的擔憂:“託尼。我知道你想要重塑球隊紀律,但這樣是不是太簡單粗暴了?泰勒雖然做事磨蹭、但他畢竟是球隊的頭號射手。聯賽盃我們能夠闖進四分之一決賽。他的功勞可不小……”
唐恩看着前方訓練場上己經自覺站成兩列的球員,笑了笑,然後扭頭對沃克說:“德斯,現在有必要讓他們明白,在這支球隊裡面唯一缺不得的人……只有我。”
接着他大步迎上那羣已經老實下來的球員。
“你們中最早出來的人遲到了四十七秒。”唐恩揚起雙手。用右手指指左腕上的表,“最晚出來的人是一分三十二秒。我不管你們是因爲什麼遲到的,哪怕你們說是因爲在更衣室裡剃腿毛,也和我無關。我只知道你們全體遲到訓練一分三十二秒!”他大聲喊道。“我不管之前那個教練是怎麼訓練你們的。現在我是主教練。是你們的頭兒!我就要讓你們知道球隊紀律的重要性,任何違反了紀律的人都要接受懲罰!”
他看了看沉默的球員們。然後指着場邊。
“每十秒一圈,十三圈,我還優惠了你們兩秒。好了,現在全都都給我去跑!偷懶的加倍!”
早就預料到了結果的球員們沒有任何反對。全都低頭跑向了場地,開始了十三圈的第一圈。
雷布羅夫扭頭看了看那個轉身和助理教練說話的男人一眼,老老實實的跟在隊友們身後跑圈。
這個主教練和科利莫爾完全不同呀…
經過了大約一個星期的觀察,球隊訓練的情況讓唐恩很滿意。其實有沃克在。球隊的訓練時間表一直都沒有任何問題,關鍵沒人來約束這些球員。告訴他們必須遵守紀律。科利莫爾放任球員。就像放任他自己一樣,他嚐到了惡果。唐恩可不會像他那麼傻。
他已經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了那羣散漫自由的球員:這裡我是老扳。誰不想幹的,泰勒就是榜樣。在預備隊的他一定很寂寞。巴不得有人去陪他呢。
當然。唐恩也自有分寸。在殺了泰勒這隻“雞”後。球隊表現令他滿意。他也沒有再舉起大棒。
訓練中他很少發表看法,一切就像上賽季那樣、他在場邊看着。沃克和教練組的其他成員負責訓練。唐恩很滿意他們的工作。既然決定把訓練都交給教練組。並且自己已經審議通過了這個訓練計劃。再指手劃腳反而顯得不夠尊重教練組的工作了,而這正是唐恩最討厭的行爲。
他只需要讓那些球員知道他的存在就可以了。所以他一身黑的站在場邊。戴着墨鏡酷得彷彿“黑客帝國”裡的基努?李維斯。
對於唐恩的上任,媒體們有兩種截然相反的看法。
外地媒體並不看好唐恩的執教前景。諾丁漢森林隊本賽季的目標應該不是升級,而是保級。但對於一個倉促接手球隊的青年隊主教練來說。面對和諾丁漢森林俱樂部股票價格一樣跌至谷底的士氣。面對人心惶惶、團結不起來的更衣室,率領一支在冬歇期就要告別兩大主力球員的球隊——邁克爾?道森和安迪?裡德將要在冬歇期轉會托特納姆熱刺的消息已經被公佈。這引起了球迷們對俱樂部高層和時任主教練科利莫爾的不滿,但就像之前所言。現在沒有人可以改變埃文?多格蒂所下的任何一個決定——完成保級的任務也許太難了。
針對這種說法,諾丁漢當地的媒體給予了反駁。皮爾斯?布魯斯在《諾丁漢晚郵報》上撰文爲俱樂部董事會的換帥決定鼓掌叫好。
“如果說更衣室氣氛糟糕,球隊士氣低迷也是不看好他的理由的話。難道唐恩先生在今年一月三日接手的那支森林隊是更衣室氣氛良好,上下一心。士氣高漲。團結奮鬥的嗎?上賽季結果怎麼樣?我們從第十四名殺進了附加賽。是那個賽季排名進步最大的球隊……我和不少森林隊球迷的看法是完全一樣的:如果說現在還有哪個人能夠帶領好這支森林隊的話。那一定就是託尼?唐恩!”
唐恩很感謝布魯斯幫他說話,但是他自己心裡清楚的很,能不能帶好這支球隊、無許哪邊的媒體說了都不算。唯一能夠讓人信服的證明是成績。帶隊成績,贏球就算帶好。輸球就沒帶好。
接下來,諾丁漢森林將在主場迎來他們保級的直接競爭對手——排名倒數第三的水晶宮隊。
這可是一場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