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內,森林隊的球員們坐在板凳上休息,上半場後半段踢得不好,大家都沒心思聊天談笑了。一時間,更衣室裡只有粗重的喘息聲。
唐恩也沒說話,他背對所有人,看着戰術板陷入了沉思。
他把戰術板當作了伯納烏球場,在上面將上半場重放了一遍。
皇家馬德里的進攻層次感很強,鋒線、前衛線、後衛線的連貫做的很好。唐恩在上半場看比賽的時候會有這樣的感覺——皇馬球員在爭頂第一落點之後,第二落點都在他們的範圍內,而諾丁漢森林則正好相反,他們可以爭到第一落點,卻沒辦法控制第二落點,這樣就導致了皇馬的進攻一波接一波,無窮無盡,而森林隊的進攻更像一錘子買賣。
這是中場質量和全隊戰術決定的。
皇馬從整體上來講確實要強過諾丁漢森林,經歷了前些年黑暗的歲月之後,重新崛起的皇馬終於找到了那條他們最熟悉最擅長的路。
那麼有什麼辦法破解呢?
繼續對攻?不行,必須兼顧防守。防守是一切的基礎,防守不好的話,前面進再多球都沒用,進一個球的士氣提升遠沒有丟一個球的士氣打擊來的大。
一味防守也不行,畢竟如果他們將全部精力都放到防守上,固然可以頂住皇馬的進攻,但是如果自己進不了球,隨着時間的流逝,形勢只會越來越有利於主隊皇家馬德里。
其實他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儘管這個辦法很可能被外界拿來作爲攻擊他的理由——如果他最終輸掉了這場比賽,自己所承受到的壓力可不是丟掉冠軍那麼簡單,那些批評他“輸了比賽又丟人”的聲音準會鋪天蓋地的襲來。
不過他並不在乎外界對他的看法,因爲他的名聲早就足夠臭了。
他轉過身來,看着自己地手下們。
“下半場我們稍微調整一下。”他開口道。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他們的眼神中都流露出發自內心地信任和安全感。是的,他們如此信任自己的頭兒,只要他還在。那就說明沒什麼大不了的,沒問題,他總有辦法讓我們擺脫困境。這麼多年了,我們早就習慣了在危機出現的時候將目光投向頭兒,看看他會怎麼說。
“經過上半場我想你們大家都確認了一件事情——皇家馬德里的實力要比我們以爲的還要高出不少。”他看到有些球員的眼神中露出一絲不忿的光,於是他笑道:“別不承認。踢了四十五分鐘你們還沒發現差距嗎?”
那些不忿的目光很快黯淡下去,這麼想真是一件有損士氣和鬥志地事情,可他們沒辦法。自己的中場只能攔截破壞,對方的中場卻可以組織建設,一味的破壞總是比建設要低等。
“現在很明顯。比起組織進攻來說,我們的中場更擅長破壞攔截。這是我們的優勢,也是皇馬不具備的。我並不認爲這有什麼不好的。”唐恩搖頭道,“而且我並不認爲這是弱點。其實這是優點,既然是優點那就要把它發揮到極致。”
“首先,皇馬的進攻大多數都是地面配合,而且短傳居多,中場多是三角傳遞。裡貝里是他們的核心人物,很多球都會經過他地腳傳出去。”
唐恩開始在戰術板上畫出皇馬的陣容。在代表裡貝里的圓圈上他反覆描了好幾筆,讓這個圓圈格外粗黑。突出於其他圓圈。
“接下來我要說的希望所有人都記住,並且在場上照做。”唐恩用筆尖戳着戰術板,“不管是對付裡貝里,還是其他人。除了危險區域之外,我希望你們地動作再粗野一點。別怕犯規。踢他們的腳踝。”
球員中有人吹了聲口哨。
“踢腳踝,頂大腿,拉拽球衣……隨便你們怎麼做,總之別讓他們舒舒服服地拿球。”唐恩一拳砸在手掌心中。“徹底打亂皇家馬德里的比賽節奏,讓他們不適應我們這種踢法!”
“這樣只是破壞了他們的防守啊,進攻怎麼辦呢,頭兒?”米特切爾問。他是一箇中鋒,比起防守來說,他更關心的是如何進對方的球。
“別急。阿隆。我馬上就說到了。用犯規和粗野的動作來破壞他們的節奏。他們的中場陷入一團泥潭的時候,就輪到我們地中場掌控局面了。我們呢還是堅持我們地邊路戰術。邊後衛繼續前插。”
其實說到底。中場就是一切的關鍵。中場丟掉了控制權,邊路再犀利、前鋒再厲害也沒用,就好像沒了油地坦克,只能原地做炮塔,被人圍着打。控制住了中場,那麼不管是防守還是進攻,都是很輕鬆的事情了。防守的壓力不大,進攻的辦法也更多……
“努瑞。”唐恩交了沙欣的名字,沙欣站出來看着他。“下半場你再活躍一點,不過並不是做組織核心,而是吸引對方防守球員……尤其是迪亞拉的注意力。”
沙欣知道唐恩要做什麼,他點點頭:“好的,頭兒。”
唐恩見他明白了,又轉向加戈:“費爾南多,下半場你來負責組織我們的進攻個。”
加戈擡起頭,迎向他的目光。
上半場他所受到的噓聲很有限,皇馬球迷並沒有專門針對他。不過上半場他的表現也很暗淡,皇馬球迷不值得爲了這麼一個人奉上他們的噓聲。
“怒會會爲你吸引對方的防守注意力,我們把球交給你,你來決定球隊的進攻方式。有問題嗎?”
加戈沒有像沙欣那樣很爽快的點頭說:“好的,頭兒。”
他愣了愣神。
“你在平常也是這麼做的,怎麼現在有些猶豫?”唐恩追問道。
“呃,沒問題,我沒問題,頭兒。”加戈連忙答道。
唐恩看了他一眼,又轉向伍德。
“喬治。保護他。”對於伍德,唐恩的命令就言簡意賅多了。
接着唐恩又向全隊說:“進攻的時候儘量簡潔一些。我可不希望看到我們的人在對方門前面對空門還要橫傳地進攻。別忘了我們諾丁漢森林的傳統,別去學那種華而不實的東西。把足球傳進球門可不是什麼好想法……”
“然後。我們再來說一下其他事情。”唐恩盯着所有人。“這是一場很艱苦地比賽,因爲這是決賽。任何人都不要有僥倖的想法,如果你們不去拼,那麼勝利一定不屬於我們。”
唐恩指着大家:“我們還剩四十五分鐘,我不知道皇馬會做出什麼調整。但是有一點我很肯定,他們絕對不甘心在這裡打成平局。這個球場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做普通的決賽場地,但是對皇馬來說,主場也意味着巨大的壓力。只要我們可以給他們製造足夠的麻煩,他們的心態就會出問題。那時候是我們的機會,一定要抓住!讓他們更急躁!”
他看到佩佩躍躍欲試的表情。便瞪了他一眼:“對了,佩佩。上半場那個失球……”
聽到他這麼說,佩佩的眉毛馬上就耷拉了下來。表情也晴轉多雲。
“你現在身上已經有了一張黃牌,下半場你最好老實一點。踢腳踝這樣的事情你就別做了。我不管你和裡貝里有什麼恩怨,我只要你記住這是決賽!”
佩佩連忙點頭。
唐恩拍拍手:“夥計們,這是最後一場比賽了。這個賽季我們努力了那麼久,已經拿到了兩個冠軍。沒有理由在這最後一個冠軍上栽跟頭。你們說是不是?”
衆人都點頭應道:“沒錯!”
“我不想去提那個詞,可是那個詞現在肯定已經在你們腦海中轉了無數遍。你們每個人都清楚我們地目標是什麼,對不對?”
“對!”齊聲回答的聲音又大了一些。
“機會就在眼前,我們有什麼理由放過它?在皇家馬德里的主場。把冠軍給我搶回來!”
“搶回來!!”
諾丁漢森林的形象和強盜本來也就分不開,媒體們總宣傳他們是羅賓漢的傳承者啊,仇視他們的人則憤憤不平地罵他們是“一羣強盜”,用卑鄙無恥下流和消極保守的足球搶來了原本屬於被人的冠軍。比如賽前某個阿根廷足壇名宿說的那樣——“進入決賽的是一羣小偷”。
唐恩並不認爲這些稱號有什麼不好地。相反,他很喜歡別人這麼稱呼他們。因爲他們在叫嚷着諾丁漢森林是“強盜”“小偷”的時候。語氣中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惶恐。哪怕他們努力做出了“不屑”的姿態,那種恐懼也早就深入骨髓了,只是他們自己沒意識到而已。
不過沒關係,唐恩很快就會讓他們意識到他們爲什麼如此討厭諾丁漢森林了——每年冠軍就那麼幾項,野心勃勃想要奪冠地球隊卻不少。但是當諾丁漢森林出現之後,原本死水微瀾的歐洲足壇就彷彿掀起了腥風血雨。諾丁漢森林以草根身份崛起於西方,很快就橫掃英格蘭和歐洲大陸,當他們最鼎盛地時候,他們的名字簡直就是冠軍的代名詞。如今。沉寂了幾年之後。諾丁漢森林在唐恩的帶領下捲土重來,目標依然是冠軍。
那些人就懼怕了。因爲諾丁漢森林要找他們取回本來就屬於森林隊的東西——冠軍。
球隊出場的時候,唐恩卻叫住了加戈。有些話他要單獨對這個阿根廷人說。
其他隊友都已經跑出去了,唐恩陪着加戈拖在最後面,一邊向外走,一邊對他說:“費爾南多,我不管你有什麼想法。現在你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想辦法把足球傳到我們的球員腳下。你的位置要比努瑞更靠後,但是比喬治靠前。所以你別怕丟球,對方地防守注意力最開始地時候一定都在努瑞那裡。”
加戈頻頻點頭。這時候他插不上話。頭兒說話的語速極快,聲音又大,現場很嘈雜。就算他想說什麼估計也會被頭兒地聲音給壓下去。
“我要你埋伏在努瑞後面,儘量多地傳穿透性的球。皇馬的防守不怎麼樣。他們缺乏對身後地足夠保護。尤其是拉莫斯和馬塞洛這兩個邊後衛,他們太喜歡助攻了,下半場他們進攻的頻率只會更高。幅度只會更大。他們兩個的身後,以及他們和中後衛之間的肋部空當,你一定要利用起來。”
“多往那裡傳球是嗎?”加戈總算抓到了插話的機會。
唐恩點點頭:“對的,那裡我們的兩個邊在,你傳球過去正好是他們防線中最彆扭的地方。拉莫斯和馬塞洛喜歡助攻,你可以利用他們身後……”
“好的,頭兒。不過你剛纔說過了。”
“總之,你的傳球方向就是兩個邊路和肋部。中路讓努瑞去頂着。持球時間別太長,作爲一個後腰,你必須簡練一些。有機會就向前傳。沒機會就回傳轉移。反正不管怎麼樣別讓足球在你腳下呆地時間過長。”
“我明白了,頭兒。”
聽到唐恩說的這些話,加戈內心稍微安穩了一些。
“另外,幫我給喬治和其他人帶個話。”唐恩突然笑了起來,“對迪亞拉進行貼身逼搶,搶下來直接就地發動反擊!”
加戈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這是爲什麼。迪亞拉喜歡在中場帶球,持球時間過多的毛病,他還在皇馬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了。大多數情況下這種習慣並不會帶來什麼大麻煩。反而還會讓別人覺得此人技術出色,能攻善守,真可謂中場良將……
可如果碰上了一支中場能搶的球隊,那麼他這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了。
斷後腰的球。可以直接面對後防線……有時候甚至是直接面對門將。
加戈用力點頭:“我知道怎麼做了,頭兒。”唐恩拍拍他的肩膀。將他推了出去:“去吧!”
埃文.多格蒂壓抑住了去更衣室找唐恩的想法,他的大腦還是清醒的。知道這個時候進入更衣室那是大忌。
可是他並不能壓抑自己內心地不爽。
半場比賽結束的時候,弗洛倫蒂諾和他握手,那態度簡直比剛剛開賽時更倨傲了。
前些年諾丁漢森林在歐洲神擋殺神,佛阻殺佛的時候,他可不會被被人如此對待。就算他的球隊和皇馬交手,那個時候地皇馬主教練卡爾德隆都對他很尊敬的。
如今皇馬換了個主席,就重新拽起來了。而他地球隊則在唐恩心臟病之後經歷了一個低谷,在歐洲足壇的影響力大不如從前。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世界。大家只尊重強者。
沒實力沒地位。
埃文生氣的時候不會大聲咆哮。他只會找個沒人角落一言不發的生悶氣。
艾倫陪着他。其實他也在擔心,如果託尼.唐恩的球隊輸給了皇馬要怎麼辦呢?這問題他沒敢問出來。他知道埃文正在氣頭上。平時笑眯眯挺和氣的一個人,真要發起火來還是很不得了的。
就那麼沉默到了下半場快開始的時候,埃文這纔對身邊地艾倫說:“走吧,艾倫。我們回去。”
兩個人離開了休息區,走向外面地主席臺。
等他們來到這裡的時候,雙方球員已經陸陸續續開始出場了。弗洛倫蒂諾地位置倒是空的。
一直到下半場比賽開始,他身邊的位置都還是空蕩蕩的。
他不知道弗洛倫蒂諾幹什麼去了,他也不想關心這個人幹什麼去了。但是他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
如果這是一場和巴塞羅那的國家德比,佛羅倫蒂諾敢在拉波爾塔面前遲到嗎?他恐怕一分鐘的比賽都不想錯過吧。
諾丁漢森林實力稍弱,在他心中這樣的球隊還無法威脅到皇家馬德里,錯過幾分鐘的比賽就錯過了吧,這場比賽一定沒有他現在正在忙的事情重要。
至於他在忙什麼,那就沒人知道了。也許只是上了趟洗手間,也許在和某人聊天,也許是休息的時候忘了時間……
總之,當諾丁漢森林在場上向皇家馬德里反動攻勢的時候,埃文.多格蒂身邊依然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