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有一種特殊的味道,這個味道讓黑娃的媽媽神色黯然,對於這個做了無數壞事的兒子,她恨之入骨,幾次想斷絕關係,卻又始終狠不下心,出了房門,她抹了抹眼淚水,就到樓下醫生辦公室去辦理出院手續。
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正好站在護士站,他的臉上有着長期曬太陽的健康膚色,有禮貌地問道:“請問黑娃在哪個病房?”護士站裡面是一個小護士,她是才從沙州衛校分來的實習生,昨天剛剛上班,並不知道黑娃的威名,就笑道:“我們這沒有叫黑娃的病人,請問他的大名是什麼?我幫你查。”
黑娃是黑道大哥,大家都叫他黑娃,其大名反而很少人知道,這個年輕人被護士問得楞了楞,道:“就是手掌所砍斷那個人。”小護士翻看了一下本子,道:“你說是的林守禮,他住在五一二房間。”
年輕男子不快不慢地來到五一二房間,站在門外看了一眼,見病房裡面果然沒有人守護,一個男人平躺地牀上,一隻手纏着白色的紗布,他暗自搖頭,心道:“江湖友情、哥們義氣完全是鬼扯,葉明月說得沒錯,黑娃已是廢人一個,沒有人肯爲他賣命。”
年輕男子推開門,輕輕地喊了一聲:“黑娃。”
黑娃長期做壞事,警惕性極高,見進來一個陌生高個子男子,語氣雖輕,神情卻不善,便心生警惕,沒有回答他,悄悄地用左手摸着一把跳刀,在被單下面彈開鋒利的刀刃。
年輕男子瞪着黑娃,嘲笑道:“黑娃,你也有今天。”黑娃已知道來者不善,道:“你是誰?”左手更是緊緊握住了跳刀。
那個年輕人見桌上有一杯水,便笑吟吟地端起水杯,手腕一翻,就將這杯水倒在了黑娃頭上,黑娃忍住氣,左手的刀也沒有亮出來,只是道:“我們無冤無仇。”
年輕人不等他說完,打斷道:“你是廢人一個,老子要玩死你。”他伸手抓住了黑娃受傷的右手,用雙手猛地一擰,黑娃手上創口就完全破裂,他慘叫一聲,左手就揮刀狠命地朝年輕人紮了過去。那年輕人沒有料到黑娃左手還握着刀子,差點被刺中,急忙往後退了一步。
黑娃揮動着跳刀,惡狠狠地道:“你這是寶器,老子一定要弄死你。”年輕人沒有想到躺在牀上病貓還這麼囂張,拉住了黑娃的一條腿,就把他往牀下拖。黑娃媽媽正好回來,看到有人欺負自己的兒子,喊了一聲:“你幹啥子。”撲上去緊緊抱住年輕人,張嘴就咬了過去。
年輕人猛地甩了一下腰,居然沒有將這羸弱的女人甩開,他後肘一用力,把黑娃媽媽打得坐在地上。
這時,黑娃已經半坐着,左手揮舞着跳刀,他左手用刀不太方便,被年輕人輕易地捉住了手腕,隨後就看到一個碩大拳頭砸了過來,黑娃眼眼裡冒出了一萬多朵金花,隨後鼻血就如瀑布一樣噴涌而下。
黑娃媽媽抱住了年輕人的大腿。
恰在這時,刑警隊兩位民警出面在門口,他們是侯衛國的手下,正被派來詢問黑娃,見裡面打了起來,一個歷聲道:“我們是公安局的,都給我住手。”另一人就提着手銬衝了過去。
那名年輕人見兩名警察到了,暗叫一聲晦氣,便停止了行動,黑娃則滿臉鮮血躺在牀上。
一位民警檢查了年輕人的身份證,臉色沉了沉,他對另一位民警遞過去一個眼色,又對年輕人道:“我有事問你,跟我到派出所去一趟。”這位民警是專案組民警,知道秦敢的名字,見他在病房中打人,也就上了心。
這名在病房打人的年輕人,正是秦大江的二兒子秦敢。
秦大江有兩個兒子,老大名爲秦勇,老二叫做秦敢,秦敢酷似秦大江,一幅好身板,在一米八左右,他雖然不是石匠,卻天生力大,五十斤的石鎖舉起來就如玩一般,正因爲此,他少年時期打架從不吃虧,也是上青林的一個人物。
在廣州混了幾年,秦敢已有少年變成了鬍子硬硬的青年人,他和哥哥秦勇在廣州城外開了一個小型修理廠,近年來,爲了和來自各地的野小子們爭奪地盤,與湖北人、四川人、東北人都打過架,也算是膽大之人,修理廠生意慢慢開始紅火起來。
秦大江的石場上路以後,幾次讓他們哥倆回來一個,兩兄弟一個都不願意回家,這一次父親被槍殺,秦勇恰好帶着人與一幫東北人幹架,實在走不開,就讓秦敢回來辦理父親的後事。
秦敢回到益楊以後,悄悄回了一趟上青林,見過母親以後,得知了開石場前前後後的情況,便將目標鎖定在黑娃。
他找到了一位初中同學葉明月,葉明月成績不好,最喜歡看港臺片,初中畢業以後,秦敢去了廣東,他從學校出來以後,就在益楊城裡混,後來被人捅了一刀,變成了瘸腿。從葉明月口中得到了益楊黑道的許多情況,秦敢暗自準備動手做了黑娃,正在籌備之中,黑娃卻突然被人砍了右掌,受傷之初,黑娃身邊尚有不少兄弟,還不時有警察在醫院晃動。
秦敢原本想等到黑娃出院以後,再找機會砍他一隻手,正在找機會的進候,大哥秦勇帶人與東北幫打了一場羣架,受了重傷,秦敢就急着要趕回廣東,黑娃的事情就只有放在下一步,但是不教訓黑娃,實在出不了胸口惡氣,所以就大白天闖到醫院來。
很不巧,被刑警隊碰了一個正着。
刑警隊將秦敢帶了回去,檢驗了秦敢的機票、從嶺西回來的汽車票,從時間上並不能排除了秦敢作案的可能性,公安局譚副局長親自找來電話,命令刑事拘留秦敢。
就在秦敢被刑事拘留的時候,青林鎮的張家館子裡,高副縣長正在和青林鎮諸位領導雖喝酒,他對青林鎮殯葬工作很滿意,也就破例中午喝酒,與每個人都碰了一杯。
高副縣長就要離開的時候,依次與青林鎮的幾位領導握手,握到侯衛東的時候,道:“我和老粟是好朋友,這一次到益楊縣工作,他跟我說起過你,他在下一個月要到益楊縣。”
他使勁搖了搖手,誇道:“小侯工作紮實,很不錯。”聽到老粟之名,侯衛東心裡就一片雪亮,這肯定是粟明俊在給自己打招呼,他也不多說,恭敬地道:“以後請高縣長多多批評幫助。”
侯衛東與高副縣長對話之時,趙、粟兩人都在身旁,趙永勝眼角不易覺察地跳了跳,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粟明,心道:“高副縣長所說的老粟是什麼人,縣裡沒有領導姓粟,印象中,只有沙州組織部副組長姓粟。”
粟明本姓粟,所以對姓粟的官員很敏感,他立刻想到了沙州組織部副部長粟明俊,這位名字比自己少了一個字的官員,手握大權,他暗道:“如果侯衛東真有這條關係,那就要好好地用一用。”
三人各懷着心事,看着高副縣長的車離開了大院,汽車雖然帶起了一些灰塵,但是與前幾月鋪天蓋地的情景相比,已經大有改觀,三人有說有笑地朝大院走去,正在上樓梯,派出所秦所長趕了過來。
“趙書記,剛纔接到刑警隊的電話,說是秦大江的兒子秦敢帶着刀跑到醫院去,已經被刑拘了。”
趙永勝停下腳步,道:“你說清楚一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秦所長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趙永勝就道:“秦大江是老支部書記,很有威信的,青林鎮如果處理不好這件事情,會讓村幹部們寒心,侯鎮長,你、劉書記和秦所長跑一趟,看一看具體情況。”
秦所長道:“派出所警車到上青林調查情況去了,我這沒有車輛。”粟明就道:“讓小張送你們去一趟。”
侯衛東、劉坤和秦所長很快就了益楊縣城,找到了刑警大隊辦公室。李大隊正在看秦敢的詢問筆錄,擡頭看到秦所長,又看到跟在身後的侯衛東和劉坤。
秦所長自顧自坐在李大隊對面,問道:“聽說秦敢到醫院去鬧事,現在情況怎麼樣?”
陳大隊把材料放下,道:“已經刑事拘留了。”
侯衛東心裡一驚,道:“陳大隊,聽說他是在醫院打了人,這是治安案件,怎麼就刑事拘留了。”
陳大隊不理睬侯衛東,對秦所長簡單講了情況,又問:“山上的情況如何?”
“所裡的民警周強已經到了山上,調查了情況,他們直接到這來。”秦所長主動給陳大隊發了一枝煙,道:“陳大隊,從常理分析,如果秦敢是兇手,他一定不會在大白天出現在醫院裡。”
陳大隊從來沒有認爲秦敢就是砍手兇手,也沒有任何證據指證秦敢,只是分管局長譚局長髮了話,他也沒有辦法。
侯衛東問道:“陳大隊,秦敢身上有沒有刀具?”
陳大隊白了他一眼,還是答道:“刀具倒是沒有,但是他到醫院打人,性質很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