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局人事變動
在他林副局長的眼裡不收他禮物、錢財的就是假君子,收他錢的就是貪官污吏。他恰恰忘記了自己也是一名級別不低的官員,同時是一位撈錢膽大得驚人的主。
賀國平聽了他的話感到好笑。當然他不會真的笑出來,而是也跟着感嘆道:“是啊。當今人心不古,現在誰都是隻往自己懷裡撈好處,一個比一個膽子大。”接着巴結地說道,“林局長,林少能順利出來,還是你的能力大啊。要是一般沒什麼能力的人就只能在外面乾瞪眼,市公安局局長可是大權在握、通天的人物。聽說那個派出所所長被他們一擼到底,調到郊縣去當戶籍警去了。”
“我不是說那些傢伙心狠手毒嗎?那個所長是自討的,戶籍警?那還是好了他。”林副局長說到這裡,有點幸災樂禍地說道,“這次還真虧了這傢伙呢。怎麼就不開除公職呢。”
賀國平對這事只是聽說,不知道當時現場的真實情況,聽了林副局長的話,他有點摸不着頭腦,只好陪着乾笑。
這時,林副局長咬牙切齒地說道:“爲了討好別人,他不但打了我兒子的耳光,還對我兒子拳打腳踢。我兒子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都拜他所賜。不過,不是他這麼折磨我兒子,我還真不好怎麼告他們呢。我今後還得好好地感謝感謝他,感謝他這麼下重手打我兒子。老賀,你不知道我兒子平時是怎麼對他的,口口聲聲喊他爲叔叔,過年過節孝敬的東西也不少,他卻是一條喂不飽的狗。哼,不就是幾個財政廳的處長嗎?值得他們這麼巴結?狗日的,那天市局的副局長都親自出面了。”
林副局長到現在也沒有搞清這件事主要還是省委胡副書記的秘書在中間起的作用,他還以爲是財政廳的處長看到了這番動靜,而搬動了市公安局的局長呢。
因爲趙秘書當時只給市公安局的局長打了電話,公安局局長自然不會對外說,而知道內情的葉處長、張副處長和魯利更不會在外面瞎說。
林副局長之所以知道財政廳的葉處長等人,還是請人從酒店黃經理嘴裡問出來的。這也間接地說明事業單位的官員與政府官員的權力相差不是那麼一點點,連查清一件事的來龍去脈都難,更不用說調動什麼有權有勢的人了。
賀國平爲氣憤不已的林副局長點燃了香菸,自己也點燃,淺淺地吸了一口,心裡爲那個無奈的派出所所長打抱不平:他還不是被你兒子喊過去的,不是爲了幫你兒子出氣,他的職位能被擼到底?
賀國平是一個很好的聽衆,見林副局長還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就引導性地問道:“他們是不是還有其他後臺?不僅僅是一個財政廳的處長這麼簡單吧?”
林副局長看了賀國平一眼,又哼了一聲:“後臺當然有。那個姓魯的小子他父親就是從省政協退休的。他岳父是教育廳的,他老婆……”說到這裡,林副局長才發現自己說的太多了,忘記了自己是賀國平的上級,差點把他當成朋友了。連忙收住話,沒有把魯利的老婆是自己轄下的郵電設計院副院長的事說出來。
林副局長吸了一口煙,坐正了剛纔因激動而傾斜的身子,說道:“算了,不說了。只要他能出來,帳以後再算。”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話說的太大:一個事業單位的副職,要找財政廳主要處室領導或者退休政協幹部的麻煩,還真有點不可能。因此他又加了一句,道,“今後帳算不了,那也是我的無能,那就只能打掉牙齒往肚裡吞。”
賀國平連忙安慰道:“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林局長,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老總又很看重你,好日子指日可待,到了那一天什麼事不好辦?”
林副局長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不想像怨婦一樣在這種無聊的事上深究,就轉換話題問道:“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嗎?”
賀國平見林副局長已經擺出了領導的架勢,連忙認真地回答道:“今天我來拜訪領導,一是祝賀林少脫了黴氣,提前來恭喜,送一廳茶葉意思一下,祝他今後順順利利,一帆風順。二來,我也想借此機會向林局長彙報一下我的工作,請領導指導一二。”
說着賀國平從進口手機包裡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輕輕地放在茶几上,說道:“這是今年的新茶,味道不錯。”
林副局長看了看賀國平鄭重其事的樣子,也知道這茶葉裡有不少私活。剛罵過別人貪婪的他裝着不知道的樣子,說道:“我說老賀啊,你這麼客氣幹什麼?工作彙報嘛就不要破費了,下不爲例啊。你啊,還是厲害,就知道我好茶這一個習慣。要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我還真不敢收。”說着,他把目光的焦距變散了,好像看着賀國平又好像沒看,問道,“你們局裡的工作不是很好嗎?老姚的病怎麼樣了?”
賀國平聽了林副局長的話,難得地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人家才住院就考慮代替他了。不過他也感激林副局長把話一下帶到了真正的主題,免了自己在領導面前逐步提示出主題的尷尬。
賀國平回答道:“局裡工作現在還算正常。只是我們幾個副職對姚局長如此把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在感動的同時也有點擔心啊。”
林副局長心裡笑了一下:你會感動?嘴裡說的是如此冠冕堂皇,心裡估計是巴不得他早點掛掉吧?他微笑着點了點頭,用回憶的口氣說道:“老姚我認識他很久了,確實是一位好乾部。他爲我們郵電事業工作了一輩子,現在年紀大了不比以前,再這麼拼命確實令人感動啊。這次他是累病的吧?”
賀國平也跟着嘆了一口氣,說道:“可不是嗎?今天早晨如果不是他穿衣服的時候倒在地板上,他還要強撐着要去上班呢。想起這事,我都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他到了單位上班,哪裡還有他休息的時刻,沒有人注意到的話那老姚就麻煩了。”
賀國平繼續說道:“林局長,你不知道,我一直在他手下工作了二十多年,對他很瞭解,兢兢業業真是沒法說。這次我來找林局長,是想請你們領導多多勸勸他。工作固然重要,身體也要緊啊,主席不是說過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身體不好怎麼可能做好工作?按道理我應該避嫌,揹着姚局長來找您,好像是爲了我自己上去一樣。但誰叫我是他多年的老朋友呢。”
林副局長點了點頭,說道:“我理解。只要你問心無愧,別人要說什麼就讓別人去說,哪個人不被別人說?只要有能力有本事的人,都會被人嫉妒、甚至被人誣陷。俗話說‘不遭天妒是庸才,遭人折磨是鐵漢’。老姚五十多歲了吧,過幾天這裡事閒一些之後我下去一趟,勸勸他,開導開導他。”
林副局長在賀國平打電話來說要來拜訪他的時候就知道賀國平心裡想的是什麼,現在他已經引出了這個話題,自然不會再主動說出賀國平心裡想說的事,他知道賀國平要求他。
賀國平連忙說道:“真是謝謝領導關心,歡迎林局長到我們局裡考察指導。等我回去之後,一定把你的指示和關心轉告給姚局長。”
說着,賀國平直接把話題讓自己想的方向扯:“林局長,聽說我們省管局有一名領導會調到部裡去,不知有沒有這麼回事?”
林副局長道:“嗯。你消息很快嘛。是不是還沒定呢,部裡不下文,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賀國平很是懊惱對方不給自己一個說話的由頭,如果林副局長說完之後加一個疑問詞“怎麼?”或者問一句“你有想法?”,那自己就好說話多了。
懊惱歸懊惱,話還是要說,賀國平繼續說道:“這名領導調上去之後,不是出現了一個空位嗎?林局長您也知道,姚局長這個人很實在,不怎麼熱衷這些事,我只好出面了。您看,我們姚局長調上來填補這個位置可能嗎?”
林副局長故意裝着不瞭解情況的樣子問道:“老姚不是身體不好嗎?一個市局管起來都有點吃不消,還怎麼能管理全省的郵政業務?再說,他老姚一直主管的是電信,這麼跳到郵政,也算是外行領導內行吧?呵呵,而且這種省管局廳級幹部安排的事,不是你我能插手的。”
賀國平在心裡罵了林副局長一句娘之後,陪着笑臉道:“不是聽說張主席接替他的位子嗎?嘿嘿,我是無權插手,不,問都不該問。但我知道林局長您在局裡是一言九鼎的,老總和你關係很好,你的意見還是相當有影響的。爲了姚局長的身體,我就厚着老臉來求您了,求您向老總進言。姚局長的工作態度您也清楚,擔任工會主席還是勝任的。”
林副局長哦了一聲,良久沒說話,過了好久才說道:“他的病是養身體的病,我知道,我也知道這種病只要按時吃藥,注意勞逸結合,還是不怎麼影響工作的。”
賀國平尷尬地說道:“是啊,是啊。”
林副局長輕輕地瞥了賀國平帶來的茶葉一眼,問道:“你知道我爲什麼不願意幫他老姚說一句話嗎?”
賀國平先是點了一下頭,但隨即又搖了一下頭,說道:“不清楚。我想是林局長您是不想違反組織原則而爲熟人、朋友開後門吧?”
林副局長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大義凜然地說道:“古人云‘舉賢不避親’,古人能做到,我是現代人,又受黨教育多年,我怎麼會做不到?……,老賀,你真的不知道爲什麼?”
賀國平裝着思考了很久,才說道:“是不是因爲薛華鼎?”
林副局長點頭道:“就是他!你還跟我耍什麼花槍?呵呵,開玩笑的。”說着,他又說道,“他一意孤行地將那個把我兒子送進拘留所的傢伙拉進班子裡,不是我在局黨組會上堅決反對,那小子就已經是你們局的副局長了。他如此和我對着幹,我爲什麼還要幫他解決副廳級的待遇而且還和他長期共事?哼!今天不是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我都不想見你們安華市的幹部!”
賀國平笑道:“古人也說舉賢要內不避親,外不避仇,林局長大人有大量。不會計較下面人一時衝動吧?……,林局長,我還正是因爲這個姓薛的才被逼過來的。”
林副局長一愣,說實在的他只想到了賀國平今天來是想利用姚局長身體和正好有這個上調的機會把姚局長擠走,然後他取而代之,倒沒有想到這事還與薛華鼎有關。他的目光越來越集中,最後盯着賀國平就問道:“怎麼說他逼你的呢?”
賀國平苦笑着說道:“您也知道姚局長是鐵了心要把薛華鼎扶上副局長的。但他的最後目的可不是僅僅扶到副局長的位置就夠了,最後還要扶到一把手的位置。”
林副局長哦了一聲,心裡則不以爲然:“一把手是那麼容易當上的?至少要過我這關吧?”嘴裡卻笑着說道:“呵呵,他的決心很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