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果兒清醒脫離了皇家婚約的束縛,一股痛意陡然襲來,等她回過神時,疼痛卻已經不那麼明顯了。
她心中不由涌上一股溫暖,原來雲淵是故意岔開話題,引走她的注意力,從而讓糾正骨位的疼痛感降到最低。
“好了,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只是這淤血恐怕要些時日才能散去。”雲淵說着將唐果兒的雪足放在自己膝蓋上,拾起地上的襪子和繡鞋,小心翼翼給她穿好了,“你這隻腳這兩日最好不要行走,以免日後落下什麼病根。”
“不能走?”唐果兒遲疑,微一咬脣,“我今日出門並沒有帶丫鬟……”
雲淵會意過來,淡淡笑道,“果兒,你在這裡稍候,我去找楚掌櫃扶你下樓,順道叫輛馬車來。”
說完,雲淵快步走出了雅間,唐果兒看着他迅速離去的身影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她的潛臺詞並不是讓他去找楚掌櫃啊!她是想稍後人少了讓他扶自己下樓啊!
他們之間好不容易纔升溫的感情,他這一走,又變得冷冰冰了。
古人就是思想閉塞,趁熱打鐵,究竟懂不懂啊!
唐果兒懊惱的表情卻突然凝固住了,古代女子肩膀一下的部位都視爲隱秘部位,尤其是腳。
若是嚴格來說,雲淵方纔幫她糾正骨位脫去她的鞋襪已經算是肌膚之親了,按律例是要對她負責娶她的!
由此可見,雲淵並不是思想迂腐的人!
唐果兒心念一動,登時恍然大悟,她或許已經知道了雲淵爲什麼要讓楚掌櫃來扶她。
然而片刻之後,雲淵卻獨自一人回來了,他進了雅間,看向唐果兒爲難道,
“楚掌櫃沒有在樓中。眼下正值午時,整個香滿樓坐滿了食客,我若是現在扶着你下去,恐怕又會生出流言蜚語。我們在此稍坐片刻,等人少了,我再扶你出去。”
唐果兒沉默了一會,淡淡道,“我其實並不在乎名聲好壞,不過若是現在下去,連累你也被潑一身髒水,那就不好了,我們就再等等吧。”
“果兒,我並不是擔心我的名聲。”
“我知道。”唐果兒打斷雲淵,“你若是在乎名聲之人,不會和我走得這麼近。方纔更不會毫不猶豫地就立即幫我治踝傷。可畢竟人言可畏,你是雲府世子,你的名聲關乎到整個雲府的名聲。而且人都會不由自主用自己第一眼的直覺去判斷事物,一旦某種念頭在心底種下,就難以更改過來。雖然我和太子的婚約已經解除了,但畢竟還沒有昭告天下,旁人還是會用有色目光來看待我們的。”
她一開口,就怎麼也止不住了,這些天的彷徨和苦悶憋得她實在難受,一股腦倒豆子一樣把心裡的氣全撒了出來。
“你剛剛說什麼?你和太子的婚約解除了?”雲淵滿目震驚,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他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唐果兒愣了愣,眉眼忽然舒展開來,露出一絲最真切的輕鬆笑意,“解除婚約的聖旨,是皇上親自頒給我的,現在並沒有幾個人知道。”
“原來是皇上親自給你的。”雲淵若有所思,心中有壓抑的情緒一點一點往
外涌了出來。
唐果兒和太子解除婚約,就可以自由婚配了,那麼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不用刻意去壓制對她的好感了?
他的臉上卻有一絲欣喜在蔓延,語氣中也透着喜色,“那爲何你不將它公之於衆?”
“它是我的護身符。”唐果兒眸子一沉,鋒利的銳光從她眼底迸發出來。
雲淵看她的表情,沒有繼續追問,他心中已經明瞭。琅華郡主辭世得早,唐果兒身爲唐府唯一的嫡女,即使真的沒有靈智,也不至於變成一個愚蠢無知的廢物。
而且據說她自小是養在現任唐夫人名下的,唐家大小姐的聲譽並不糟糕,同樣是唐夫人教出來的孩子,不可能有這樣的天差之別。
雲家歷代一脈單傳,他沒有切身體會過高門宅院裡的勾心鬥角,但聽到的卻不在少數。
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有人故意爲之,至於這個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了。
雲淵看着倔強而堅韌的唐果兒,心中突然生出一抹憐惜。或許,她完全有能力去與那些人抗衡,甚至她根本不需要他的這份憐惜,可他有一種想要將她納入自己懷中,保護起來的衝動。
一股心疼在心中四處滲透,取代了所有的顧慮。雲淵一步步走到唐果兒跟前,目光膠着在她的臉上,輕而緩地道,“你若是願意,今後我可以做你的護身符。”
明明是輕緩的聲音響起,唐果兒卻覺得耳邊炸開了一道春雷,她驚得擡眼望去,只見雲淵的臉上透着淺淺的心疼和憐惜,不是同情,不是憐憫。
她這才意識到,雲淵這等於是在向她表白!
他的心裡,竟然是有她的!
唐果兒張了張嘴,一時之間卻又激動震驚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直直的看着雲淵,一雙眸子裡漸漸涌出了欣然來。
雲淵敏銳地察覺到那毫不掩飾的喜悅,似受了鼓舞一般,他彎腰一把將唐果兒打橫抱起,朝着雅間外大步走去。
這一刻他不用再擔心他喜歡的人是未來的太子妃,給她造成更多的苦惱,他也不再去想大皇子對她用情有多深。
他只知道,她的眼裡,有他的存在。
突如其來的身子騰空,唐果兒從喜悅的幸福感中回過神,連忙驚聲低呼道,“雲淵,你放我下來,外面還有很多人。”
“我既然要做你的護身符,若是連這點流言蜚語都承受不了,今後如何能讓你安然無恙?”
雲淵低頭朝她淡淡一笑,澄澈的眸底迸發出帶着暖意的光芒。空氣中的溫度陡增,她面頰緋燙,只覺有火焰在面龐上燃燒。
她似乎聽到冰雪融化的聲音……
雲淵收緊胳膊,腳步未曾絲毫的停頓,抱着她往樓下走去。
唐果兒依偎在這個堅實有力的懷抱裡,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定,伴着他淡淡的氣息將她包裹。
她貪戀地往雲淵胸膛上靠了靠,在她的心中,他不是護身符,而是她想共度一生,想要攜手行五洲看四海的良人。
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自己,大概這就是世間最讓人幸福的事了吧。
唐果兒仰頭看向雲淵,嘴角
咧開明亮的笑,“等大軍一回來,我就將聖旨公佈天下。”
說完,她明顯感覺到雲淵的身子一震,隨後他低頭,那張冰雪般剔透瑩白的臉上是與她同樣燦如春暉的笑意,“好。”
但二人帶着同樣燦爛的笑意走下三樓的樓梯,出現在樓下食客們的眼裡時,整個香滿樓頓時鴉雀無聲。
隨後,“滴滴答答”的聲音在樓中極其輕微地響着,那是二樓一個正在倒酒卻被眼前雲淵相擁唐果兒走下來的畫面陡然驚住,連美酒溢出了酒杯都未發覺。
看着這些人驚詫的目光,唐果兒露出淡淡的嘲諷之色,她相信過不了今日,整個京都又會有關於她新的流言蜚語漫天飄。
不過這已是意料之中的事,她若是懼怕,方纔下來之時她大可以將臉藏進雲淵懷裡。她之所以沒有這麼做,不光是想考驗一下雲淵,也是在考驗自己。
愣着的人們很快就回過神來,整個香滿樓瞬間如同沸騰的油鍋。
二樓那位正在倒美酒的食客是朝中一位官員,此時他已經使勁地揉了揉兩次眼睛,卻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拽了身旁另一人的袖子,
“老張,你快掐我一把,我要看看是不是我出現幻覺了,雲世子怎麼可能和未來的太子妃抱在一起?”
“你也幻覺了,我還以爲只有我出現幻覺了!”被拽着的那位老張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嘖嘖稱奇,
“這些年多少人想將女兒嫁進雲府,可雲世子那是一座大冰山吶,拒人千里,不近女色,連傾國傾城的五公主都被拒絕了。我還以爲和大皇子之間有那個啥……原來是我想錯了,明日我就要去請紅娘給我家那女兒說媒……”
“張大人,還說媒呢,你別自找倒黴!”隔了四五桌的一個大漢朗聲道,“你沒看見他已經有美人在懷了嗎,你家那女兒,還是趁早說給我的好。”
“王統領,天鵝那都是飛在天上的,癩蛤蟆哪能夠得着?”另一桌一個儒雅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接話過去,立刻引來一串的鬨堂大笑。
豈料那位王統領臉不紅氣不喘,扯着嗓子就是一喊,“雲世子都能和未來太子妃抱在一起,可見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張小姐遲早會進我王家的門,再者,什麼癩蛤蟆,好歹我也算得上是模樣俊俏的一隻青蛙。”
王統領的話一落,立刻引來更爲大聲的鬨笑,唐果兒聞言也忍俊不禁,低低笑出了身。
雲淵抱着她走下二樓,走到一樓大堂中時,落在他們身上的目光便變了味道。
一樓坐的大多是富甲商人,不若二樓爲官的人會顧忌她和雲淵的身份有所收斂,他們的目光非常直接,含着好奇,譏諷,鄙棄,甚至是唾棄,一股腦地落在了二人身上。
帶着嘲諷的議論聲,更是不絕於耳。
“這個唐三小姐真是恬不知恥喲,太子出征纔多久,現在還在前方拼命,她竟後腳就勾搭上了小白臉,大白天的就摟摟抱抱,哎喲喲,真是沒法看了。”
緊挨樓梯旁,腆着大肚富商身邊的美貌小妾,一邊拿起手絹假意遮住眼睛,另一邊目光卻在雲淵身上來回流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