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月,天氣就一天比一天熱,等到了四月,中午的太陽就能夠把人照的汗流浹背了,永定伯府的門房原本是正在打瞌睡的----越是這樣的天氣,就越是昏昏欲睡,伯府又素來是門庭冷落車馬稀,他們到了大中午,通常都會抓緊時間咪上一會兒。
這一次輪值的青竹也不例外的眯着眼睛,做夢正夢見一碟子的宮保雞丁,就忽然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從門檻處栽了下來,頓時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好好的美夢沒了,他忍不住罵了聲娘,可還沒來得及生氣,就見一向清靜的侯府門口圍了一大圈人,正同仇敵愾的望着自己的方向。
他頓時嚇了一跳,一把擦了嘴邊的口水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警惕的望着他們,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人越來越多,像是在趕集一樣將門口那條街擠得水泄不通,青竹徹底懵了,顧不得其他的,急忙讓同伴快些進去報信。
我的娘啊,自從永定伯世子出事之後,永定伯府就從來沒這麼熱鬧過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一個穿着渾身白的夫人被好幾個人簇擁着從人羣中走出來,而後站在了石獅子跟前,大聲道:“我是工部郎中章潭的夫人,也是這永定伯府先世子夫人的嫂子!我要見蘇老太太!我要見我那好外甥,好外甥女!你們進去通報一聲!”
她說着就忽然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青竹頓時目瞪口呆。
雖然只是個做門房的,但是他到底是在伯府做門房的,達官貴人也算是見了不少,他知道,這些貴人們最是要臉面的,恨不得一個個的都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好跟其他不那麼顯貴的人區分開來。
這自己坐在地上哭的。
這.....
這不應該是街上那種撒潑打滾的鐵匠家的或是賣豬肉家的潑婦們嗎?!
他都這麼震驚了,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一見這個架勢,頓時全都指指點點的叫嚷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恨不得就立即能看一場大戲。
畢竟這種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
這種高門大戶,嘖嘖嘖.....
“夫人,您既然說您是這府裡的親戚,這怎麼還......”立即有人自動自發的來打聽,畢竟平時可不是人人都能碰的上這種跟貴夫人說話的機會的。
章夫人哭天抹淚。
她也實在是恨極了蘇家。
要不是蘇家這幫人不知好歹,竟然讓小翠先捅出了當年的事,那靈慧怎麼會變得現在這麼慘!?
都是蘇家!
她兩眼哭的都腫起來了,捶胸頓足的痛罵起來:“別提了啊!大家快來幫我評評理,看看我們家這所謂的親戚啊!”
她一面庫一面喊,聲音簡直是震動九霄:“大家都是親戚,我們還是他們舅家,可他們就這麼喪良心,不是人!她們逼死了我女兒啊!”
這樣的指控簡直是比那酒樓裡的說書先生說得要精彩多了,裡三層外三層圍着的人都不必怎麼樣,自己先催着問章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連老人小孩兒都來湊熱鬧,恨不得把耳朵貼在章夫人身上。
青竹的耳邊嗡嗡嗡的響,彷彿是耳朵被鞭炮在耳邊點燃炸響了似的,驚疑不定的看着這位章夫人在門口尋死覓活的,手足無措。
不一時李瑞匆匆從裡頭趕來,看見這情形就忍不住皺眉。
這麼多人圍着,章夫人又這麼不顧臉面,侯府若是強行驅趕,只怕會犯衆怒,到時候就真是百口莫辯了。
可若任由章夫人這麼鬧下去,她嘴裡可沒一句真話。
青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李管家,這......”
章夫人哭的撕心裂肺,她的眼淚滾滾而落,嘶啞的聲音也越發的尖利:“天殺的啊,當初伯府出了事,他們的大少爺變成了個斷腿的瘸子,我是爲了女兒着想,不想讓女兒一輩子耽誤了,才讓女兒退了婚啊!”
但凡是涉及到退婚之類的事兒,一般來說都能準確戳中男女老少的注意力,衆人的興趣立即就又被提了起來,興致勃勃的看着章夫人,盼望着章夫人能說出更多東西來。
章夫人氣勢洶洶,她哭了一聲,她身邊的幾個下人立即就把早已經準備好了的火盆搬了上來。
嗬!
衆人嚇了一跳,眼看着火盆裡竄上了火苗,都忍不住後退了一些,但是眼睛又止不住的亮起來。
連火盆都給搬過來了,可見是真的出大事了啊。
否則的話,誰會這麼詛咒自己的女兒?
這場面真是,去看戲都未必能看的到這麼精彩的。
來看熱鬧的百姓們頓時更加興奮。
連附近的鄰舍也都聽見了消息,忍不住出來看熱鬧。
章夫人拿起一沓紙錢扔進火盆裡,看的躥的老高的火苗,哭的驚天動地,罵的也越發的起勁:“蘇嶸!你不得好死!你冤枉表妹,無情無義!這麼多年,你去見過你舅舅幾回?你去拜祭過你外祖父外祖母幾回?他們辛辛苦苦的養大你,對你掏心掏肺,可你就因爲我們因爲你的腿斷了不肯把女兒嫁給你,你就這麼陷害我們!你不是人!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學問都進了狗肚子裡了你!”
這罵的越發的難聽,而且還在這裡燒起了紙錢,實在是過分至極了,李瑞的面色鐵青,忍了忍實在是忍不住,揚聲道:“舅夫人,您怎麼能如此胡言亂語,攀誣於人?!”
他一直都知道章家的無恥和見風使舵,可卻沒想到章家竟然能無恥成這樣,這簡直就是在顛倒黑白!
當初分明就是章家勾引徐睿在先,逼人退婚在後,這麼多年也一直都對蘇嶸極盡侮辱之能事,把事情都做的這麼絕了,章家竟然還有臉來蘇家大門口哭着說蘇家的不是,大罵蘇嶸,這簡直是欺人太甚,踩到人的面門上來了。
他這麼一吼,章夫人頓時激動起來,站起身來指着他怒罵:“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來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