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風送進來陣陣花香,從蘇三老爺坐着的角度看出去,能瞧見窗外那片竹林被風吹的竹影搖動。
安靜了一瞬,他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但是還是低着聲音問:“娘,到底怎麼回事?”
一直沒開口的蘇嶸笑了一聲,把在通州被打的事情說了說。
這件事蘇三老爺是知道的,那時候他就已經發過一次脾氣了,覺得章靈慧實在是可惡。
當初蘇嶸的爹死了以後,章家就逼着蘇嶸的娘和離,蘇嶸的娘不肯,章家就乾脆冷嘲熱諷說了許多難聽的話,並且撒手不管,連永定伯世子的喪禮都沒來參加。
蘇嶸跟章靈慧之間的婚事,也被一拖再拖。
後來乾脆還出了章靈慧跟徐睿幽會的事。
那一次害的蘇嶸傷上加傷,蘇家衝去章家要討個公道。
章大老爺卻無恥至極,他根本不以爲恥,反以爲榮,還反過來倒打一耙,說是蘇嶸自己心胸狹窄,胡亂攀誣,壞了他女兒的名聲,要跟蘇家退親。
蘇嶸分明是親眼看見了章靈慧跟徐睿在一起的,可在章家人眼裡,那就是尋常的說了幾句話,是蘇嶸自卑作祟,陷害他們。
事情出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蘇家沒有人再提起這個話題。
只是後來蘇嶸上了河東書院之後,被同在河東書院的章家一個後生拿着這件事指着鼻子羞辱,說蘇嶸無用。
想到這些,蘇三老爺抿着脣,在心裡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有些明白爲什麼蘇老太太不怎麼熱衷於復爵的事了-----跟徐家鬧的那麼僵,看徐家章家的爲人做派,他們怎麼可能樂見蘇家振興?
蘇老太太看向了蘇嶸,笑着道:“嶸哥兒,你說說吧,怎麼回事。”
蘇杏儀也擡眼看着自己的弟弟,眼裡有感動也有驕傲。
是啊,斷了腿又如何?她弟弟照樣能夠守住家人。
“其實這麼多年,我始終覺得人往高處走是應有之義,所以章家的選擇,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一個瘸子,換做是我的女兒,我或許也要做出同樣的選擇的。”蘇嶸淡淡嗤笑了一聲,一雙眼睛望着自己的杯子,嘴邊忽然翹起一個嘲諷的笑:“我也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
提起蘇大夫人,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默了默。
蘇杏儀更是眼裡都有了眼淚。
可是章家的人卻從來沒有因爲母親的原因而對他們稍微心軟一些。
母親去世的時候,還囑咐他們以後要跟舅舅家常來常往。
可章大老爺哪裡像是個和善的長輩?他簡直是當人都不配。
蘇杏儀永世無法忘記,章大老爺當着許多人的面指着蘇嶸的鼻子羞辱他是個殘廢,配不上他如花似玉的女兒。
也正因爲如此,她在忠勇侯府哪怕過的再不好,也總是想着該撐下去。
否則的話,那些看不得他們好的人,只怕說的話就更要難聽不知道多少。
蘇嶸安慰的看了姐姐一眼,嘴角的弧度逐漸收斂:“可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章三故意引我去通州的那一刻起,章家對於我來說,就不再是親戚,而是仇人了。”
誰都不是生來就心甘情願被人欺負踐踏的,他也一樣。
所以他阻止了蘇邀,決定自己出手。
其實小翠先這枚棋子,他多年前就已經佈下了,只是一直沒有想過要用而已。
可既然章靈慧非得把事情做絕,那他當然也不會吝嗇成全她。
大抵京城上層這些圈子開宴,總是流行要請戲班子到家裡唱戲的,畢竟女眷們通常沒別的愛好,唱戲是最受歡迎的消遣了。
而如今京中最火的戲班子就是德勝班。
徐家請德勝班是理所當然的事。
蘇嶸不過用了一點小手段,讓鳳慶退了下來,把小翠先推了上去,那接下來發生的一切,當然就順理成章了。
說完了原委,蘇嶸看向蘇三老爺,挑了挑眉就道:“章家欺人太甚,通州的事卻踩到了我的底線,若我是個覬覦人妻的廢物敗類,以後永定伯府還怎麼可能復爵?!”
這話一出,蘇三老爺便是醍醐灌頂。
是啊,蘇家本來就已經被各方打壓,想要復爵,只能是循規蹈矩,安安分分,若是再背上了這種臭名,以後復爵的事情就更是渺茫了。
徐家可真是夠陰狠的。
他哼了一聲。
然後又想起來樑成,就問:“那樑成的事兒,也是你安排的嗎?”
可不應該啊,樑成的事情還出了人命呢.....
“是我。”一直沒開口的蘇邀忽然答了句話,彷彿她說的只是今天康平苑的花開了這樣簡單輕鬆。
蘇三老爺怔了怔,才問:“章大老爺那個人我知道,他做這事兒一般都做絕了,你是怎麼打聽到這樣的私隱的?”
其實也正是因爲鬧出了樑成的事情,章家的這事才更加的掀起了民憤,所有人都覺得章家實在是太過噁心。
蘇邀忽然笑了。
她笑了一聲,還是用很輕快的語氣說:“沒有打聽啊,因爲這事兒本來就不是真的。”
什麼!?
蘇三老爺正喝着茶,被嗆了一下險些咬到舌頭,震驚的看着蘇邀,茫然看着蘇邀:“什麼叫做這事兒本來就不是真的?”
蘇嶸跟蘇杏儀也都朝着蘇邀看過去,蘇杏儀也有些震驚,蘇嶸卻似乎早已料到了,只是挑了挑眉。
“章家壞事做得多了,又剛出了小翠先指證章靈慧的事,大家根本沒有心思再分辨了,這個時候再鬧出這樣的事,誰會相信章家的辯解呢?”蘇邀垂下眼,看着自己杯子裡的茶水,提起他們的時候語氣像是提起哪裡來的陌路人,根本沒有任何的起伏,也沒有任何的情緒。
哦,只是稍微有點兒幸災樂禍。
她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直言不諱自己是冤枉了章家,章家的確是沒有做出過替章靜蟬退婚的事兒。
蘇三老爺被搞的有些糊塗,他撓了撓頭,努力讓腦子清醒一些,驚疑不定的看着蘇邀問:“那樑成的娘死了,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