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風小組回來後,向張明反饋了情況。
老師們是一片罵聲,不過大多數是在罵縣政府,罵縣長常新宇。很多人嚷嚷着要上告,要上訪。也有相當一部分老師寄希望於教育局的領導能夠勸縣政府收回成命,如果不能收回,能將數額減少也行啊!
幾個副局長反映的情況與局信訪科收到的信息是一致的。已經有許多老師打電話來問情況了。訴苦的有之,請願的有之。
這正是張明想要的效果。常新宇啊常新宇,你自己造的孽,就讓你承受罵名吧!
童副局長說:“幸虧我們做了些手腳,不然,我們教育局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不說你這一把手,我們幾個班子成員也不好意思出門啊!民憤是最厲害的一種東西!”
謝啓大建議道:“張局長,我突然來了一個靈感,我們可不可以藉助民意,讓老師們來個遊行什麼的活動,逼一逼政府,政府說不[萬][書][吧]小說 定就收回成命了。”
張明對於下級的意見向來持審慎的態度。特別是這種劍走偏鋒的建議尤其要慎重考慮。
考慮什麼?首先要考慮建議人的動機。他是爲你好,好是想給藥你吃?
把這弄清楚之後,再考慮建議本身的價值和可操作性。
在張明的心目中,謝啓大應該是個老實人,不會有暗害自己的心機。所以,張明對這個幼稚的建議並沒有進行批評。只是笑了笑,不予評價。
這個建議的幼稚性是很明顯的。發動羣衆與政府做對,這是什麼性質?這是一根高壓線,誰都不能觸碰。退一步講,就算不是你發動的,你所在的部門出現了大型的羣體性事件,主管領導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是玩忽職守或者無能的表現。
這是就一般情況而言。目前,自己已經成了縣長大人的眼中釘,他出這道難題本身就是想爲難自己,天天都在等着自己犯錯誤。常縣長看起來是一個武夫,但出手也暗合了兵法。你把他佈置的事辦好了,對他有利;你辦不好,也對他有利。因爲這樣他就有了處置你的藉口。
當年周喻爲了殺死諸葛亮,就是給諸葛亮出了個十天造十萬支箭的難題。完不成任務,就要將諸葛亮軍法從事。
幸虧諸葛亮來了個草船借箭,不但沒有被周喻害死,反而爲自己揚了名,將周喻氣了個半死。
所以,在這個時候,張明的明智選擇不是抗命,也不是煽動抗議,而是將事情辦好。
謝啓大見張明不做聲,知道自己這個主意不對領導的胃口,就乾笑了兩聲說:“當然,這是我的個人意見,不成熟,不成熟啊!”
張明爲了不讓他難堪,就說:“暢所欲言嘛!說的不好沒有關係。現在是非常時期,正是集思廣益廣開言路的時候。各位工作經驗豐富,不妨多提提建議,我們集體拿出一個成熟的方案,把這件事平和穩妥的辦好,爭取不出任何問題。我們之前做的一些手腳,不是想和上級唱反調,而是一種技巧和策略。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圓滿完成上級佈置給我們的任務。”
其實張明早就有了一套方案,但當領導的不能搞一言堂。那麼如何在面子上裝的民主,而又能將自己的意見貫徹下去,就必須要在徵求意見時進行巧妙的引導。這和老師教學一樣,所有的答案早就設好了,爲了讓學生答出那個已預設好的答案,就要你巧妙地設問,引導他回答出你想要的答案。
黃義忠說:“我覺得當前最重要的事是正式發佈消息,將教師的集資款和轉正費用明確下來,這個數字比我們先前傳言的要少一半,我想這樣可以迅速地安定一下民心。否則,時間長了,會激起民變。”
張明說:“黃局長考慮得很周到啊!我同意!”如果下級的建議和自己想的一樣,就馬上予以肯定。這樣既達到了目的,又調動了下級的積極性。也讓他感覺到了自己在這個羣體中的價值。
大家覺得這樣就可以了。但張明並不滿足,就引導道:“教師的工資菲薄,很多教師都是等着工資過日子。不是有這樣一句話形容教師的清貧嗎?富不了三天啊!只有在發工資的頭三天教師的手頭才寬裕一些。現在兩個月不發教師的工資,那唯一寬裕的三天就被剝奪了。不寬裕不要緊,關鍵是還要揭得開鍋。我們總不能讓老師們左手把錢借給國家搞建設,右手找別人借錢買大米吧?”
“是啊!特別是那些半邊戶,全家都指望着他發工資搞開銷,突然停發了,有點積蓄的不要緊,沒積蓄地就真的要借貸了!”王生禮說。
工會主席萬大海提議道:“能不能叫各學校把這筆錢墊出來,這樣不就沒問題了嗎?”
黃義忠立即反對:“萬主席可能還不瞭解各學校的經費情況吧!我管財經,我知道得最清楚,除了爲數極少的幾所學校有經濟實力做到外,其他的目前只能包保基本運轉,哪裡拿得出這樣一筆錢來!”
“那能不能區別對待?有錢的學校由學校墊,沒錢的學校那就只能由教師出了!”
“那不行!這事是瞞不住的!讓那些沒錢的學校的老師知道了,心理肯定不平衡,肯定又會向學校領導施加壓力。這樣反而把局面搞亂了!”——
張明適時地小結道:“大家談得很好!我綜合一下大家的意見,看這樣好不好?錢還是由老師們出,但我們可以給每個學校幾個指標,對經查證確實經濟困難,本人又提出了申請的老師,由學校墊發他的工資。這樣既解決了困難教師的問題,又在學校的財力承受的範圍之內。具體操作由學校自行安排!”
關於集資的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但是關於民辦教師轉正費用的問題,因爲數目太大,採用上面的方法還不行。集資款上面是承諾了要還的,轉正費是純上交的。任何一所學校都不可能爲哪個教師墊一萬元錢出來。
大家商議來商議去,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來。
張明最後纔拿出了自己的方案:1:由該民辦教師所在的學校爲該教師出一千元;2:由該教師所在的教育組出一千元。學校和教育組出這點錢是應該的。算是對這名老師奉獻多年的一種回報。也可以體現集體的溫暖。3:對家庭確實困難的民辦教師,教育組還可以發動學生對他進行捐助。4:教育局工會也要拿出一筆錢,對這些教師進行資助。5,教育局機關工作人員,各局直學校校長,各鄉鎮教育組組長,也要開展捐助活動。
商議好之後,第二天教育局就召開了專題會議,按照研究好的方案,做了工作部署。
張明率先捐了一千元,幾個副局長各捐了八百,林彤捐了五千,不過她是指名捐助,她捐助的對象是羅春芳。其他幹部一百兩百不等。
合計起來,幹部們共捐了三萬多元。張明知道,這些幹部平時多多少少都佔了公家一點便宜,收了一些好處,讓他們出點血也是一種殺富濟貧。
羅春芳在聽到自己轉正的消息後,曾高興過一陣子。但隨後不好的消息一個一個傳來,先是說要交轉正費兩萬元,兩萬元對她來說是個天文數字,當時她就呆住了。轉正的喜悅被這個消息衝得無影無蹤了。
她在家裡悶悶不樂,暗自嘆自己命苦。以前轉正的教師不用上交一分錢,怎麼輪到自己轉正的時候就要交錢了呢?並且還不是一個小數字。這幾年,因爲丈夫出了車禍,家裡的錢早已用光,能借錢的地方都借到了。再到哪裡去弄這筆錢呢?
過了幾天後,上面又說只要交一萬元了。但是一萬兩萬對她來說是沒有區別的。總是拿不出來!
再後來,有好消息傳來了,在學校和教育組的幫助下只需要出八千了。數目雖然越來越少,但是她心裡是越來越急。因爲她只籌到了一千五百元。她感到很絕望,偷偷地哭了好幾次。
情急之下,她想到了死。
家裡還種着田,農藥是現成的。她準備在星期五的下午,上完最後一節課之後,再回家去告別人世。
星期五的下午,一走出教室,她就有點失魂落魄了。出校門時差點撞到了剛從教育組回到學校的李校長,。李校長興奮地對她說:“羅老師,好消息啊!好消息啊!”
羅春芳木然地看着李校長,她現在已經對一般的好消息不感興趣了。
誰知道李校長告訴她的是一個驚天大喜訊。她的轉正費已全部解決了。
她高興得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