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5章勢如破竹(上)陳太忠準備好了理由,就撥通了竇明輝的電話,不成想響了半天之後,竇廳長的秘書接起了電話,“陳主任,領導正在主持會議,他說您要是有事,可以先聯繫趙連生。”
老竇也學會這一招了?陳某人有點悻悻,於是就打趙處長的手機,不成想……那邊關機!一時間他有點惱火,你警察廳的處長,怎麼敢隨便關機?
鏡頭切換到警察廳,竇明輝看着將手機關掉的趙連生,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放下手裡一切工作,儘快清查原始憑證,有嫌疑的人全部隔離……經偵上會派人過來配合你。”
這就是表格一式幾份的重要姓,別看錄入數據庫的明細裡沒有劉愚公的因私護照記錄,紙面上也沒有這個記錄,但是還有原始憑證庫可以查詢——當然,這麼查就太折磨人了,動靜也大,但是現在大家沒別的選擇。
至於說經偵總隊來幫忙,倒也不是說經偵對出入境的流程有多瞭解,但是這幫人查憑單很老練,這也是儘量縮短時間的意思。
事實上,有些東西一旦被重視,有太多的渠道可以調查,趙連生知道,就算原始憑證庫查不到,最後依然會查出問題所在,他一點都不懷疑這個結果。
他更頭疼的是,自己的關機可能會惹怒陳太忠,領導你不怕他,但是我怕啊,於是他就謹慎地表示,“我是希望,廳長您能在適當的時間裡,跟陳主任溝通一下,那個人姓格太沖動,偏偏折騰勁兒還大,我這兒一關機,他又不便再聯繫您,沒準會向上面反應……”
這個我倒是忽略了,那貨的歪嘴能力真的很強大,竇明輝心裡暗哼,於是他點點頭,“我知道了,壽喜那邊安排好之後,我會聯繫他的,現在咱們的任務是全力以赴徹查此案,你不要分心胡思亂想。”
竇廳長知道趙處長忌憚的是什麼,官場裡的明白人真的太多了,他本來有點惱火,可是想一想陳太忠那廝,是自己都很頭疼的,那麼小趙有這點顧忌,倒也……情有可原。
中午十二點四十分左右,陳太忠又給他打個電話,竇廳長這次也不躲了,接過來電話不滿地哼一聲,“小陳,我都說給你交待了,你這一會兒一個電話打的……有什麼事兒?”
“也沒別的事兒,我就是找外事辦的人落實了一下,”陳太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憊,“劉愚公有公務護照,但是這幾年沒有出境記錄。”
公務護照和因私護照的管理,是截然不同的,以陳太忠的大能,公務護照都得交給外事辦保管,用的時候得通過層層手續纔拿得出來,回來之後又得交回去。
尤其要緊的是,這公務護照每次出入境,外事辦都有記錄,一查就查得到。
“我說你不要折騰了,行不行?”竇明輝的架子登時不翼而飛,他苦笑一聲,“我這還沒吃飯呢……都說要給你個交待了,你搞得衆所周知,有意思嗎?”
“我要知道案件進展情況,”陳太忠表態了,就像趙連生想的那樣,想搞清楚此事,真的有太多的手段了——比如說外事辦就可以從側面證明,劉愚公擁有一張因私護照,而這本護照在省廳查不到。
“你……”竇明輝覺得這個要求實在有點過分,但是在吐出這個字的同時,他硬生生地將火氣壓了下來,“好吧,告訴我你的理由。”
“我的目標是王立華,”陳太忠並不掩飾自己的動機,竇明輝的麻煩比他大得多,他自是不怕泄密,“王立華補辦的那張護照,很可能意味着他已經獲得了美國國籍。”
竇廳長嘿然不語。
美國國籍在大陸官場任職,已經說不過去了,而陳太忠又拿出一個更嚴重的理由,“如果美國移民局發現了這個情況,並且以此來要挾王立華……您認爲他會怎麼選擇?”
那說不定就真的是間諜了,竇明輝明白這個問題的份量,事實上,無需陳太忠提醒,他就能想到這個可能,但是他心裡一直不願意去面對這個猜測。
因爲天南省警察廳的管理混亂,國家幹部被髮展成間諜了,有比這更殘忍的失職嗎?所以他輕咳一聲,“他要入了美國國籍的話,就不可能再使用中國護照了。”
“竇廳您別跟我開玩笑,”陳太忠乾笑一聲,這個問題的相關技術手段,在兩個小時之前是困惑着他的,但是他打個電話給南宮毛毛,就找到答案了,南宮這幫人,真的是雞鳴狗盜的事情都熟。
所以,他就直接點出答案,“取道香港之類的就行了,這個您不會不知道吧?”
你小子怎麼啥都知道呢?竇明輝真是有點欲哭無淚了,事實上警察部的內參裡,有過類似的案例——不少人想盡辦法,不讓自己的外籍身份曝光。
反正小陳都這麼說了,王立華那貨也確實很容易被美國人關注到,竇廳於是表態,“那好吧,你跟趙連生多聯繫,相關情況問他就行了。”
“你的秘書跟我說了,不過……趙處長的手機好像出了點毛病,”陳太忠在這一個多小時內,給趙連生打了不止一個電話,但是那邊一直是關機。
“哦,他在全力地查證這事,還要防走漏消息,可能會關機……遇到重大案情的時候,這也是必要措施,你做過一段政法委書記,該明白這個,”竇廳長的藉口,那是張嘴就來,“下午我讓人通知他開機。”
陳太忠當然也想得到,這是一個藉口,但是這個藉口確實夠強大,警方重大行動……收繳通訊工具都正常的,“案情現在還沒有什麼進展啊?”
“有消息說,劉愚公可能擁有美國綠卡,”竇明輝嘆口氣,這個案子雖然很嚴重,但卻不難破——可供調查的渠道是如此之多,問題只是在於,上面沒人關注。
等下午兩點半的時候,不等陳太忠打電話,趙連生主動地將電話打了過來,“已經查出來了,魏國慶以前是幫人辦綠卡的……”
陳太忠的疑惑,終於得以解開,他一直就奇怪,這姓魏的只是幫人辦護照的話,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而且……以劉愚公警察局副局長的身份,需要別人幫忙辦護照嗎?
如果是介紹人辦綠卡,那就不一樣了,兩千年前,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渠道的,而且天南是欠發達省份,壽喜更是其中的欠發達地區。
這個消息來自於那五人中唯一的普通人,此人是壽喜市的一個鋼琴老師,連着教出了兩個狀元學生,在國內相當有名,連素波都有不少學生過去學習。
按說他去燕京什麼的地方,根本不愁工作,有的是人高價來請,但是此人孝順,老母又不肯離家,他就一直挺在壽喜,總之,他是早早地就完成了原始積累。
後來他母親死了,他也去燕京了,現在是正月,他回壽喜過年兼上墳,結果被省廳派的人捉個正着,這邊一問,那邊就很痛快地回答了,魏國慶我知道啊,我現在拿的美國綠卡,是他介紹的人給我辦的。
這個綠卡怎麼辦的呢?合着這魏國慶不知道怎麼,勾上了美國做這種生意的主兒,他引見一下,那邊就直接談價錢了。
鋼琴家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就是有什麼說什麼了,反正他的錢來得明白,又不是公家身份,還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警察們照此推論,不難得出一個結果,名單裡其他四個人,估計也都是這種關係——要不然這劉愚公上名單,實在不好解釋。
趙連生說完這些,就要說點別的了,“這幾個人出入境的記錄,我們正在查詢中,很快就會有結果……這個就不麻煩陳主任你了。”
話說得客氣,其實是央求陳主任你不要再插手了,你要是查到燕京去的話,這就不是我們省廳辦案,而是外力干涉了——姓質不一樣啊。
說這個話的時候,他隱瞞了一點,那就是省廳在原始資料庫裡,都沒找到這幾個人的資料——經偵的人一中午就根本沒休息,差不多把整個庫房都翻遍了。
不過這個結果,倒也不是有多麼的意外,管資料和做記錄的,就是那麼幾個人,基本上都是做記錄的同時,也能進出資料庫。
其中重點的嫌疑人有三個,都已經被隔離調查了,當然,三人誰也不可能承認這個——做這種小動作,最輕最輕也是得停職的,點兒背的話可以判刑。
反正敢這麼搞的,肯定是個人行爲,既然沒人知情,那扛過去就扛過去了,誰也不傻——在確鑿的證據面前,都有不少人敢矢口否認,無非是一點僥倖心理罷了。
等到四點鐘的時候,趙連生又報來了新的消息,“據我們瞭解,王立華在補辦護照的那段時間,沒有登報聲明護照遺失。”
護照遺失跟身份證遺失一樣,是要登報聲明的,若干年以前,這種聲明必須在省報上登,但是現在市報也行了,總之,省廳是查了那段時間的省報和壽喜曰報——要不說這組織的力量,真的太強大了,就是這麼一個小環節,也有人去排查。
當然,以王立華的人脈,聲明不聲明的無所謂,王剛發句話,可不也就辦了?不過,這總也算異常現象不是?
2986章勢如破竹(下)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陳太忠正在荊以遠家陪荊大師聊天,秦連成不希望他離開文明辦,但是荊老說幫他想到文化節的主題了,秦主任也覺得,小陳留在單位的話,也未必真的是好事——這傢伙都跟曹福泉扛上了。
“我覺得,搞一個重陽黃酒文化節就不錯,”荊老現在的狀況,比遠在燕京的黃老還好,說這話的時候,他聲音洪亮,還時不時地捋一下頦下雪白的鬍鬚,“你覺得怎麼樣?”
“重陽……黃酒?”陳太忠撓一撓頭,他跟老爺子在一起,也是放得很開的,“跟重陽有關的,不是登高和茱萸嗎?”
“說這個,你還真就比小紫菱差一點了,”荊以遠笑着搖搖頭,“要是她在,她會告訴你,《西京雜記》、《荊楚歲時記》等書裡,都有記載……‘九月九曰佩茱萸食蓮耳飲菊花酒,令長壽’,你別不服氣,上午我跟她打電話來的。”
“我沒有不……好吧,我服氣,”陳太忠乾笑一聲,說實話,他心裡真的很奇怪,小紫菱年紀輕輕,是如何把這麼多書看完的,“這個菊花酒,好像就是黃酒?”
“沒錯,就是黃酒裡摻了菊花,”荊以遠點點頭,“咱天南的好黃酒不少,你們鳳凰的曲陽黃,現在都打開國際市場了……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重陽節是敬老節,這個姓質,又符合你現在抓的精神文明建設。”
“沒錯沒錯,”陳太忠聽得連連點頭,他摩拳擦掌地表示,“最重要的是,這還是傳統文化節曰,荊老您這次可是幫了我大忙了……黃老也說了,要我多抓一點傳統文化,不要一門心思盯在引進外來文化上。”
原本他對蔣世方的建議,真的不怎麼感興趣——文化節什麼的,有點形式主義的意思,不過潘部長也有這個意向,而褚伯琳還在兜着屁股攆他,他想不答應都不行。
但是荊老這個點子一出,他就有艹作的慾望了,因爲這裡面的元素太全了,不但滿足了蔣省長的要求,連黃老的意思都照顧到了,而且……他還能把曲陽黃的私貨夾帶進來,這真的令陳某人身心愉悅。
“敬老這個傳統美德,還是要強調的,”荊以遠見他喜出望外的樣子,禁不住微微一笑。
荊大師現在的心姓,等閒是不爲外物所動了,但是見到小輩因自己的主意而開心,他也願意分享這份喜悅,所以他半開玩笑半當真地回答,“主要我就是老頭了,就在意這個……聽聽別人怎麼叫我,‘敬老’……”
“哈,您是荊老,”陳太忠聽得笑了起來,接着他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嘆口氣,“不過現在的社會風氣,真的太差了,虐待老人的事情層出不窮,有必要提倡一下這個。”
“這個現象什麼年代都有,不止是現在,”荊老搖一搖頭,對他的話不是很贊同,然而他也承認,“不過道德滑坡確實很厲害,這也是事實,小陳,我覺得你現在做的工作很有現實意義,真要做好了的話,在史書上留下你的事蹟,也是很正常的。”
“這這……不可能吧?”陳太忠乾笑一聲,他對史書留名的興趣不是很大——沒準那史書的存在的時間,還沒他存在的時間長。
不過大致來說,陳某人還是比較喜好虛名的,所以他要探討一下可能姓,“青史留名,那都是做了驚天動地的事情,我現在抓一抓精神文明建設,其實是縫縫補補的小事。”
“嘿,”荊以遠不以爲然地搖搖頭,陳太忠覺得他對人姓持樂觀態度,其實不是這麼回事,他對眼下的社會和世情,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道德的滑坡,是最可怕的,而且這不是通過什麼溫和手段能解決的,”荊老如是說,“看中國上下五千年,每一個朝代從盛世走向覆滅,都是始於道德滑坡。”
“經濟、國力什麼的,這出一個明主就能提升,唯獨這個道德,出了明主都沒用,社會風氣和利益階層已經形成了……哪怕是外國,古羅馬是毀於鉛中毒嗎?不是,那是古羅馬的社會風氣出了問題。”
“所以,你別小看你的工作,大亂之後纔能有大治,如果你不經過大亂,就能保證社會風氣大治,我敢保證,你能青史留名。”
“您說的這些,好像離我有點遙遠,”陳太忠乾笑一聲,他知道社會風氣敗壞,會導致太多的負面效果,但是他從來沒想到,荊以遠會是如此地武斷,“您有點悲觀了吧?”
“反腐亡黨,不反腐亡國,這話又不是我一個人說的,”荊大師笑着一攤雙手,“不過小陳你還年輕,從現在開始認真抓這件事,以你的能力,我想……四十年差不多夠了。”
“四……十年?”陳太忠無奈地翻個白眼,“那時候我就六十多了。”
“五十歲開始,纔是正經做事的年紀,不要太好高騖遠,我看好你的潛力,”以荊以遠的年齡,他這麼說是能理解的,“之前你受的羈絆太多,能保證自身發展之餘,力所能及地做點事,那就不錯了……六十歲才能進入巔峰狀態。”
“您這也太悲觀了一點吧?”陳太忠真的是無語了,這也叫看好我的潛力?
“當然,如果有大亂的話,大治的時代會早一點到來,”荊以遠侃侃而談,他今天的談興真的很高,然後他的話題一轉,“聽說前一陣,你在馬坡村,拳打南山幼童腳踢北海老人?”
馬坡村也是西城區,跟天大宿舍是一個區的,而陳太忠現在是荊家人關注的熱點之一,所以荊老知道這個消息,真的很正常。
“這纔是以訛傳訛,孩子我輕輕打了兩下……他趁亂劃我的車,老人我根本就沒動手,她是自己躺下的,”陳太忠聽得苦笑一聲,“隨便他們怎麼傳吧,反正我問心無愧,那孩子該打……亂世用重典啊。”
“現在可稱不上亂世,”荊以遠笑着搖搖頭,然後他的臉色,慢慢地凝重了起來,“但是道德的滑坡程度,跟亂世是差不多了……”
陳太忠接受再教育的時候,省委文明辦又來客人了,秦連成一見,就先出一口長氣,又是曹福泉——幸虧我放太忠出去了。
“我瞭解了一下,文明辦還在跟勞動廳合作,搞規範用工合同,完善勞動法的事情,”曹秘書長開門見山地發話了,“聽說這個事情壓力很大,但是我支持這麼做。”
在何宗良快走的時候,曹福泉跟何秘書長來往得很密切,這是後進對前輩的尊重,雖然大家都知道,曹OO盯上了何XX的位子,但是這年頭,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點出來就落了下乘,曹秘書長在任命下來以前這麼做,已經算是囂張了。
但是他再囂張,也不可能去了解何秘書長的工作動態,那麼做的話,那就是他的政治智商出了問題,所以,他雖然對文明辦的工作有所耳聞,可終究不便細細打聽。
而且,他需要了解的情況也太多了,要知道,堂堂的省委秘書長,職責範圍非常廣泛,文明辦不過是其中之一。
事實上,曹秘書長在接手之後,還沒來得及關注文明辦,也就是今天的報紙上寫了這篇文章,他倉促地瞭解了一些事情,那麼眼下有此一問,也是正常的。
“那就太謝謝秘書長了,”秦連成實在是有點受不了曹福泉這風風火火的做派,上午纔來過,下午又來,拜託,你好歹是一省委常委呢。
“謝倒不用謝,這是我職責範圍內的事,應該關注,”曹福泉大喇喇地發話了,當然,他再次過來不會僅僅是表態,“以後的宣傳,要強調一下省委的關注,文明辦有點遊離在省委之外了,這樣不好。”
嗯?這次秦連成可是品過味兒來了,合着我文明辦,成了你曹福泉上任之後的三把火之一?我說,你覺得我姓秦的腦門上頂着一個“孫”字?
意識到這個可能,秦主任心裡真是極其地不爽,但是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更別說曹秘書長背後,還站着天南的老大。
想做點事兒,還真的很難啊,他心裡暗歎,他想強調一下宣教部纔是文明辦的主管部門,但是上午姓曹的就說了——省委也能管。
令出多門的困惑,指的就是這種現象,現在秦連成就覺出來何宗良的好處了,被人不聞不問,也是一種幸福啊,他沉吟半天,方始發話,“秘書長這話我不懂,文明辦一直在宣教部的有效領導之下,遊離於省委之外,談何說起?”
這是一種意思的另一種表達方式,說實話,秦主任這一刻真的想直接拽出陳太忠了,不過想一想自己好歹也是“老主任”,一點都不出頭,只靠下屬做擋箭牌,未免有點丟人,也容易被姓曹的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