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高雲風這麼一問,鍾胤天才反應過來,敢情這桌上還有一個跟自己沒什麼關係的傢伙,登時語塞,愣了一下才笑着回答。
“閤家歡擴張太快了,用的又全是貸款,不但還貸的壓力大,而且,建店的速度甚至超過培養分店經理的速度,又沒時間停下來整合……所以我這麼說。”
很顯然,他這話是打了馬虎眼的,而且防的就是高雲風,高雲風笑着瞥他一眼,也不戳破,而是笑着點點頭,“早聽說合家歡的老闆牛,看來也就這麼回事啊。”
趁他說話的當口,王啓斌側頭看自己的女婿一眼,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是那意思很明顯:我說你小子話太多了吧?
鍾胤天卻是有點不服氣,看着王部長的同時,衝高雲風方向甩了一下眼球:老泰山你聽聽,人家對周興旺評價也不高啊,你怕什麼?
王啓斌怒視他一眼:你倒是沒得比了,跟高勝利的兒子比?
總算還好,接下來大家就不談這個話題了,鍾胤天也越發地規矩了起來,不過,不談不代表心裡沒惦記,事實上,其他四個人都把他的反應看得明明白白的。
“這傢伙沒說實話,他防着我呢,”喝完酒之後,大家分道揚鑣,高雲風的車在交通賓館放着,他開着陳太忠的時代超人,“太忠,可以跟他打聽點兒事兒。”
“這倒沒問題,”陳太忠笑着點點頭,鍾胤天的妹妹可是自己的枕邊人,想套什麼不行?可問題是,“我是在琢磨,到底值得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都是要問一下的,進了交通賓館,就在等那帕裡來的時候,陳太忠撥個電話給鍾胤天,“我是陳太忠,你能不能說說對合家歡的瞭解?嗯,不要跟別人講。”
鍾胤天正跟自己的老丈人聊剛纔酒桌上的事兒呢,王啓斌嫌他管不住自己的嘴,“今天來的人,王浩波也就算了,高勝利是要做副省長的人,你知道他跟朱秉鬆和趙喜才什麼關係?你還年輕……有些話不能亂講。”
“我是想,都是陳太忠帶過來的人,”鍾胤天覺得自己挺委屈,可是也不敢硬頂老丈人,“您不是說,陳太忠和趙喜才都是蒙藝的人?我說說朱秉鬆的壞話,不要緊吧?”
“上面的事兒,複雜着呢,哪裡是誰是誰的人那麼簡單?”王啓斌淡淡地回他一句,“最近還想着幫你調整一下工作呢,你要學會穩重,知道吧?”
正說着,鍾胤天就接到了電話,他看一眼自己的老丈人,決定穩重一下,“陳主任你那邊說話方便吧?”
陳太忠和高雲風對看一眼,笑着回答,“嗯,沒人。”
“我的師傅,以前就是對口閤家歡的,”鍾胤天嘆口氣,敢情,帶他業務的師傅叫李東,以前在寶蘭區工商局,現在進了市局,很是跟閤家歡打過一陣交道。
某次醉酒後,李東跟鍾胤天說起來,閤家歡由於有大量的現金結算,實際上就是朱市長小金庫的一部分,“朱秉鬆從裡面提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了,往少裡說也有一兩千萬,供貨的好多也是他的關係。”
現在,李東在市工商局混得也不如意,雖然是個副科長,卻是沒什麼實權,鍾胤天的總結就是,“閤家歡的興旺,其實就是建在沙灘上的堡壘,危機其實挺大的,要是有五年時間整合,再把擴張的腳步放慢,還是有希望的,要不然出事也是遲早的……所以我剛纔那麼說。”
“呵呵,”掛了電話之後,陳太忠衝高雲風笑一笑,“現在還真是熱鬧了,看來周興旺……也不是沒人保啊。”
“朱秉鬆,”高雲風聽得就是一陣苦笑,好半天才緩緩地搖一搖頭,“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新佳收不了閤家歡呢,朱秉鬆怎麼可能把把柄塞到趙喜才手裡?”
“嗯,對朱秉鬆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國企收購,”陳太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要不就索姓破產倒閉,私企收購的話,也只能是跟朱秉鬆有關的私企。”
“那咱們現在能做的,恐怕就只是坐山觀虎鬥了,”高雲風苦笑一聲,旋即又搖一搖頭,“希望周興旺不要被自殺吧?”
“不可能,蒙老闆下不了這種手,他不會逼朱秉鬆太狠的,”陳太忠也搖一搖頭,“要說只是趙喜才,他跟朱秉鬆鬥,還差得多。”
說是這麼說,他的思緒早飄得遠了,既然蒙藝遲早要離開天南,朱秉鬆鹹魚翻身的可能姓雖然不大,但是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麼低調了。
爲什麼不給趙喜才弄個對手出來呢?他會算計我,我不會算計他嗎?想到這裡,他臉上微微地泛起了一絲笑容,開始細細地琢磨起來。
“想什麼呢?你看起來笑得很陰險啊,”高雲風等了半天不見他說話,禁不住出言發問了。
“沒啥,”陳太忠緩緩搖一搖頭,沉吟一下,“我覺得這件事,可以跟張建國說一聲,讓他跟這個李東接觸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他已經想通了,挑動朱秉鬆和趙喜才鬥得更狠一點,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趙喜才絕對鬥不倒朱秉鬆,而朱秉鬆鐵鐵地會懷恨在心。
以陳太忠的分析,蒙老闆肯定不會管這件事的,他對蒙藝的脾氣已經有一定了解,趙喜才收拾閤家歡沒什麼大問題,但是想借此損公肥私,那絕對是令蒙老闆厭惡的,再說朱秉鬆也跟黃老沾邊,眼下這情況,他哪裡敢再在黃老的怒火上澆油?
“這個……有點殘忍吧?”高雲風謹慎地表示反對,他毛病挺多,但是優點也不少,既然他將張建國視作朋友,當然就要真心爲朋友打算,“他哪兒扛得住朱秉鬆加上趙喜才?”
“富貴險中求嘛,不冒險哪裡來那麼大的收益?”陳太忠笑着搖頭,他可是不在乎張建國,“再說了,人家老張好歹是億萬富翁,怎麼還不認識幾個領導?”
高雲風猶豫一下,顯然是有所動搖,不過終是搖一搖頭,“還是覺得不好,老張熟的是海關那幫人,跟省裡關係還真的不大。”
“不是還有你和我嗎?”陳太忠見他這麼執着,也不好再說什麼了,“要不這樣,你把情況和危險告訴他,讓他自己選擇,這總可以吧?”
正說着呢,那帕裡敲門進來了,手裡拿着兩個盒子,“最新款的手機,見者有份兒啊,呵呵。”
“真小氣,纔拿倆來,萬一有外人呢?”高雲風笑嘻嘻地站起來,走上前翻看着手機盒子,“那處該多拿倆來。”
“你以爲我做手機的?”那帕裡翻個白眼給他,作勢就要收回,“你不要拉倒,我自己用,白吃棗還嫌核大……”
然而,說是讓張建國自己選,高雲風估計還是做了什麼提示,第二天一大早,陳太忠開着新買的時代超人,剛從紫竹苑把雷蕾送到報社,就接到了張建國的電話,“陳主任,聽說你跟報社的人挺熟的?”
“認識一兩個吧,張總有什麼事?”陳太忠下意識地四下張望一下,這傢伙在跟蹤我嗎?
“我跟他們不太熟,”張建國笑着回答,“有點事情,想麻煩您一下……”
敢情,他不想直接找李東去,而是想請報社先去個記者採訪一下,探一探路,“反正合家歡的現狀也不行了,報社應該對這個題材比較感興趣吧?”
嘖,這也不是不行,陳太忠琢磨一下,心說媒體不就是起個輿論監督作用嗎?起碼這件事從表面上看,閤家歡現在是商業上經營有問題,“這麼着,我幫你問一問吧。”
雷蕾倒是挺奇怪,怎麼才分手太忠就來了電話,等她聽明白此事後,猶豫一下才回答,“你肯定知道,閤家歡的事情比較敏感,社裡沒定論呢……你一定要我去?”
“不是啊,最好你別去,”陳太忠可是捨不得讓她冒險——由此可見,陳某人還是知道輕重的,“也別說是我的意思,你有那種想出名想瘋了的記者朋友沒有?”
“這個倒是有一個,不過是《天南商報》的,”雷蕾笑着答他,“叫劉曉莉,姓子挺直,而且,她好像跟蹤閤家歡事件一段時間了。”
天南商報是由天南社會羣體主辦的,掛在省經貿委名下,影響力一般,不過好歹也是掛了天南的名號,算得上有點頭臉的。
安排好此事,陳太忠又在素波轉了一天,該走動的人都走動了一下,畢竟元旦之後,就是春節了,原本他還想去蒙藝家一趟來的,不過挺遺憾,蒙書記忙得顧不上理他。
當天晚上,他悄悄地去夏言冰家裡轉了一圈,不過沒什麼收穫,倒是差一點被養在院子裡的大狗發現,看來找點老夏貪贓枉法的東西也不容易啊。
第二天就是三十一號了,中午十二點,他剛回到鳳凰,才說要找個地方吃飯,卻接到了雷蕾的電話,“壞了太忠,劉曉莉被送進精神病院接受治療了。”
“被精神病了?”陳太忠撓一撓頭,這年頭被動句真多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