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偉就被這麼折騰到十點,一下都沒閤眼,每當他想睡覺的時候,就被一盆涼水潑醒,到後來,偶爾還有人潑尿水。
但是對他來說,潑尿水的時候,是幸福的,因爲那個水溫度比較高一點,如果不計較濺進嘴裡的鹹味,他完全可以多睡好幾十秒。
這個時候,他甚至希望自己能躺在糞坑裡睡一覺,髒不髒什麼的,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了,只求能睡一覺。
但是陳太忠這折磨人的老手,不可能由着他的姓子來,於是就派車倒吊着他,在北崇轉悠——要知道,人被倒吊着,容易出現太多的意外反應,意外死亡的情況也不少見。
陳建偉不能休息,但是開車的司機可以輪休的——這種情況,給誰也扛不下去啊。
甚至陳區長在回來之後,都回家裡打了一個小盹,十點鐘的時候,又來了分局,“呦,我這本家精神得很,你們再帶他認識一下北崇嘛。”
“陳區長,你想問什麼,直說吧,”陳建偉有氣無力地回答,“我承認了,那輛都市貝貝,是我開到那裡的……別再折磨人了,行不?”
“給你個反省的機會,你當我折磨人?”陳太忠臉色一沉,想也不想,從旁邊端過一盆水來,就潑到了他身上,“真是不識擡舉……我現在幫你洗澡,你是不是也覺得在欺負你?”
“沒有,”陳建偉有氣無力地回答一句,“這是陳區長的厚愛。”
“其實我就是在欺負你,”陳太忠將手裡的水盆放下,轉身向外走去,很不屑地發話,“連實話都不敢說……你讓我怎麼幫你?”
反正就是這樣的折騰,一直到中午一點,陳區長吃過午飯之後過來,打着哈欠發話了,“喝多了一點,要去睡一會兒了,你有什麼話說嗎?”
“就是想睡會兒,”陳建偉苦笑着回答,“一直沒睡着。”
“那我尿你一泡吧,多少有點溫度,有助於你睡眠,”陳區長打着哈欠去解皮帶,“不過今天吃得口重了,可能含鹽量比較高,蟄得疼一點……唉,其實你也習慣了,是吧?”
“我要檢舉,”陳建偉終於換一種溝通方式,“單永麒已經逃出國,他不會再回來了。”
“哼,”陳區長冷哼一聲,才待掏出傢伙,送點溫暖過去,下一刻他就怔住了,我擦,我聽到了什麼?一個副省級幹部……逃出國去了?
他愣了有一秒鐘,然後笑嘻嘻地紮好皮帶,“我說你這個人就欠收拾……打算說了?”
我早就打算說了,是你們不讓我開口啊,陳建偉暗歎一聲,臉上還不敢有什麼不滿,“我肯定說……我能不能先睡一會兒?”
“說完再睡吧,”陳太忠冷哼一聲,側頭看一眼旁邊兩個警察,那倆警察聽到這裡,早就目瞪口呆了——我們見證了一個副省出逃的事件?
見區長扭頭,他們才反應過來,於是忙不迭地點頭,“好的,我們馬上安排突審”——說這話的時候,警察的嘴脣都是抖着的。
抓緊突破口審案,警察們最是在行,也就一分鐘時間,審問就開始了,年輕的區長也不回去午睡了,直接坐在一邊旁聽。
其實陳建偉知道得也不多,他只是知道,單永麒在得知抓住暗害單超的兇手之時,還咬牙切齒地表示要報復,不成想兩天之後,他的哥哥就打電話把他叫過去,當時單書記也在場。
陳建偉跟單書記一向少接觸,他是帶一點混社會姓質的,單永麒是很自律的人,搞得他外甥女婿都很注意分寸,不過陳建偉做買賣的時候,也時常能得到哥哥的照顧。
不過當天,單永麒對他倒是很客氣,還感慨這次便宜陳太忠了,陳建偉當時就表態,說陳太忠再狂,也禁不住人惦記——都是混社會的,誰怕誰啊?
那你會怎麼搞他呢?單永麒居然跟他探討起了這個問題。
陳建偉只是隨口說一說,在副書記面前表示一下不含糊而已,不過聽到領導這麼發問,他也不能草雞,就將汽車炸彈、手機引爆的思路說了一遍。
這個東西,正是他目前在搞的——倒不是他有什麼仇家,他就是純粹的愛好,屬於無線電發燒友那種。
至於說雷管炸藥這些,陳建偉從來都不是一個溫良恭儉讓的主兒,做爲一個有暴力傾向的男人,私藏一些類似的違禁品,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聽他這麼說,單永麒也沒再說什麼,放下一個皮包轉身離開,陳建偉打開一看,發現皮包裡面是三十萬現金,一時有點奇怪,“哥,單書記這是……”
“他讓你幹活呢,”陳建華面無表情地發話,“你這規劃說得不錯。”
“不是這樣吧?”陳建偉還真的嚇了一跳,只是隨口說一說的事情,怎麼就變成了真的?事實上,他也知道陳太忠的可怕,“他可是省委副書記,還這麼搞……而且,兇手不是抓到了嗎?也不是陳太忠啊。”
“你不想接這活兒也行,”陳建華說完這句話,就陷入了沉默中,好半天才又發話,“不管幹不幹,錢你拿走,管住自己的嘴巴就好。”
“我收了錢,肯定要幹活的嘛,”陳建偉覺得哥哥有點小看自己了,他一向自認鐵肩擔道義的,“我的意思是,他放下錢的時候,多少打個招呼,搞得這麼草率,真讓人不舒服。”
“就算他跟你打招呼,你還能拒絕?”做哥哥的冷冷地掃自己的弟弟一眼,“既然沒意思的話,還說個什麼?不過……你不想幹,真的可以不幹,拿錢走人就行了。”
“我倒得有那麼大的膽子,”陳建偉笑一笑,A省委副書記的錢,那不是找死嗎?“我臉皮厚不怕說,但是……哥,我不能給你掉鏈子啊。”
“無所謂,他又沒確定,”陳建華卻是面無表情地回答,沉默一陣之後,他終於對自己的弟弟說出了實話,“我感覺他這次麻煩大了,不一定撐得過去。”
要不說這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兩陳終究是一母同胞,兄弟感情相當深厚,陳建偉一聽是這個緣故,真的很感激老哥,這種大事都跟自己說,於是他的決心也有點動搖——沒誰願意去當殺人犯,然後東躲藏省惶惶不可終曰,“老單肯定扛不過這一遭了?”
“這誰說得準?”陳建華嘆口氣,這官場上的事情,誰說得清楚?要是半個月前,有人說某個外省的小區長想把單書記拱下馬,打死他,他都不會相信。
但是事情還真就這麼發生了,似此種種光怪陸離的現象,實在是太多了,他沉聲發話,“小偉,陳太忠那真是個難招惹的,你也不用替我擔心……自己的安全最重要了。”
“哥你這是啥話呢?”陳建偉一聽這話,反倒是不幹了,“我的方案,單書記都認可,倒不信陳太忠能強到哪兒去……就算得不了手,我自保還是沒問題的。”
“唉,”陳建華嘆口氣,不再說什麼,他心裡真能感覺得到,單永麒這次要完蛋了,否則不可能在查明兇手之後,再去找陳太忠的麻煩——這種行爲毫無理智,簡直可以說是瘋狂。
但是要說單永麒肯定會一蹶不振,他也不敢如此判斷,所以他的心裡也是很矛盾,既想勸說住弟弟,可是又擔心,萬一單書記緩過勁兒來。
到那時,建偉動了陳太忠還好辦,沒有動的話,首先就是不給領導面子,昧了三十萬不算什麼,關鍵是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是以爲單某人一定不行了嗎?
其次就是,陳家兄弟倆窺到了單書記陰暗的一面——這是買兇殺人啊,雖然是未遂,但是單永麒被人抓了把柄,心裡會好受得了嗎?
陳建華非常清楚這些因果,但是他沒辦法跟弟弟說得更明白了——再說明白一點,不管三七二十一,建偉都要去下手了,反倒是逼他了。
所以一天之後,他聽說單書記在機場不見了,馬上就艹心了,悄悄地四下打問一下,終於確定,沒錯,是實實在在地聯繫不上了,又等了一天,單書記還是不見人——他託了愛人去打問,結果愛人說,舅媽那裡也沒反應。
這十有**是跑了,結合前面一系列的情況,陳建華做出了判斷,然後打電話給自己的弟弟——單永麒跑了。
陳建偉就問了一句話,“他肯定回不來了嗎?”
這個……陳建華哪裡敢這麼保證?他只能苦笑着表示——這個我還真不敢確定。
得了哥哥這句話,陳建偉就一意孤行了下去,他也準備得差不多了,事實上,有些人是認死理的——單書記越是不被看好,我嚴格兌現承諾,將來的回報也就越高。
當然,他也不是衝殺在第一線的那種主兒,找個人現場艹作,還是有必要的——北崇那邊爆炸的時候,他早出了恆北,抵達了海角。
從海角溜回來之後,他就躲到了遂仁,不過就在被抓的半個小時前,他收穫了一條消息,單永麒確實是跑了,都溜出國了。
尼瑪,這個消息早一點來不行嗎?他真是欲哭無淚,早知如此,我何必去拼那個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