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一馬?”陳太忠登時愕然,好半天才苦笑一聲,“李書記,咱不帶這麼開玩笑的,我尊重您還來不及呢。”
“尊重我?”李強笑着搖搖頭,“在敬德發動跳票,這就是尊重我?”
“您知道了?”陳太忠嘴巴微張,心裡卻是把林桓罵了個半死,老林你做事能靠譜一點嗎?跳票這種事,怎麼能讓李強知道呢?
不過,對方既然知道了,他也不打算否認,“我是跟建委的人不對付,他們在朝田,噁心事兒做得太多了,我不是衝着您去的。”
“我知道你不是衝着我來的,”李強苦笑一聲,隨手摸起一根菸來點燃,“但是一個市委書記,控制不了縣區的選舉……這是什麼姓質?”
陳太忠爲之語塞,他光想到,跳票會給連曉帶去一些壓力,卻沒想過,對於陽州黨委一把手來說,這也是一個不能容忍現象,於是只能嘆口氣,“只是想給他點壓力而已……並沒有指望真的跳票成功。”
“是嗎?”李強透過薄薄的煙霧,淡淡地看着他。
“是的,”陳太忠點頭,“省建委做得太過分了,我不可能嚥下這口氣。”
“你針對的主體,好像不對吧?”李強有點哭笑不得。
“建委針對我北崇,難道就對了?”陳太忠毫不客氣地回答,“無非是欺負我影響不到他們,那我就收拾一個算一個,不信他們不犯到別人手上。”
“給我個面子,這事兒就算了,”李書記也懶得計較——這貨的歪理太多,講道理不一定奏效,“你其實壞了我一件事。”
“我壞了您一件事?”陳太忠又是一愣,好半天之後才一笑,“李書記你這開玩笑,我哪兒有這膽子?就算有這膽子,我也沒這能力。”
“奚玉養病,敬德的書記,本來輪不到連曉,”李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結果連曉連哭帶喊的,找了很多人,搞得我也很被動……連曉說是你跟他說的,奚玉要病休了。”
“嘿,”陳太忠氣得哼一聲,摸出一根菸來點上,“這個混蛋……我跟他一個字兒都沒說,什麼玩意兒嘛。”
憑良心說,陳某人從來是敢作敢當的,但是遇到這種賣隊友的主兒,他說謊話也毫無壓力——連曉,哥們兒記住你了。
“起碼你沒說,你對此不知情,”李強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然後哈地笑一聲,“我看他說的不像是假的,不過這對我也沒什麼影響,空降個縣長,總比空降個縣委書記強。”
“本來要空降的是誰?”陳太忠聽得有點好奇。
“你確信自己要知道?”李強又怪怪地看他一眼。
“已經壞了他的事兒,後悔也晚了,知道了又怎麼樣?”陳太忠很不服氣地回答。
“算了,有些事,你知道不如不知道,”李強是被這貨的憊懶打敗了,心說你小子還真敢扛事兒,可是小陳想聽,他還不想說呢,只得轉換話題,“療養院那邊……又有什麼事?”
“沒事,幾個美國人要入住,”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
開登王子終於要退房了,因爲他希望曼雷公司的人能住進去,而曼雷的人願意爲此支付一萬美元轉讓費。
這個流程是不被允許的,不過來療養院的人,多還是住普通的房間,那些讀力別墅,每天的房費都是九千九百九十八元,一般人根本住不起。
開登退房之際,只有兩家等着租別墅——那兩家都是不差錢的,不過及時入住的要求也不高,曼雷的人想鑽這個空子,先住進去。
陳太忠不想答應,但是凱瑟琳再三請求,於是他做出決定——再給曼雷開一套別墅。
這套別墅,是他打算留給黃漢祥的,不過老黃短期內肯定是來不了,他就暫時挪用一下,並且告知對方:我不稀罕你一萬美元,但是這個房間,我要你騰的時候,你必須馬上騰出來。
曼雷的人表示不能理解,說我既然住進去了,什麼時候走,就該是我說了算,你們中國人做事,有點太官僚了——這不符合契約精神。
你愛住不住,陳太忠火了,我現在就漲價,三千美元一天,過一陣可能還漲……你就給我一個答案:住不住?
你憑啥這麼漲價?曼雷公司的人真是要多惱火有多惱火了。
這是我的地盤,我說了算,陳太忠真沒心思跟他們嚼穀,直接發出通牒,不住就走人,你要知道,我這房間,都是給領導預備的,借給你住,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那邊就覺得逮住理了,覺得中國果然是官僚至上。
陳太忠有一大堆話等着反駁,不過李強通知他來陽州,不來的話,李書記就要找過去了,他也只能拋下那邊的事情,來市裡聽領導指示。
“不要跟外國人搞那麼僵嘛,”李強聽說之後,也只能勸說。
“我倒是覺得,應該勸說那些外國人,不要跟中國人搞得這麼僵嘛,”陳太忠對這種勸說嗤之以鼻,“來我的地方,就要服我管,要不你可以不來。”
兩人說了沒多久,十二點的鐘聲就敲響了,李書記站起身來,“先吃飯。”
飯局沒在市委食堂,而是在一牆之隔的市委小招,陳太忠跟着李強走進一間包間,裡面已經有兩個人在了。
李書記衝一個年輕人一擺手,“來,我介紹一下,這是北崇的陳太忠陳書記,這是新來的敬德縣長……劉新革。”
“陳書記,幸會,”年輕人很熱情地笑一笑,伸出手來。
“我跟你不熟,”陳太忠看他一眼,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來,看都不看對方伸出的手,一邊點菸一邊發話,“希望以後合作愉快……我這人見不得不長眼的。”
這動作和語言,不是一般的掃興,不過陳太忠就這麼做了——你算個什麼玩意兒,我需要給你面子嗎?
劉新革也是一怔,手伸在空中,就那麼呆住了,他知道陳太忠對他印象不好,甚至在活動着跳他的票,所以他有意交好對方,但是這樣的場合你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坐下聊,坐下聊,”李強笑**地和稀泥,“有什麼事,慢慢說嘛。”
“我就沒興趣慢慢說,”陳太忠冷笑一聲,這一刻,他連李書記的面子都不賣了,“還以爲是咱倆吃飯呢,早知道有這麼兩個人,我就不來了。”
“陳書記,”劉新革聽到這話,也火了,“你這話什麼意思,我聽不太清楚……我自問,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是,你沒有對不起我,”陳太忠哈地笑一聲,然後點點頭,“但是我就要對不起你,怎麼……你不服氣?”
“你給我個讓我服氣的理由,”劉新革也火了,“你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就要給你個說法了!”
“來吧,小屁孩兒,”陳太忠不屑地笑一笑,手指頭又勾一勾,“麻煩你給我個說法……別考慮李書記的面子,他是老好人。”
“說法兒……咱們先擱置,”劉新革沉吟一下,又看一眼李強,才緩緩發話,“我就想知道,你爲什麼一直針對我,還想……**縱選舉?我這人說話直,請諒解。”
“因爲我看你不順眼,”陳太忠理直氣壯地回答,“省建委的……就是欠收拾。”
“我……”劉新革對這種正面的攻擊,是相當地無語,好半天才苦笑一聲,“我只是建委的一個處長。”
“我管你是誰呢?”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你省建委找我麻煩的時候,管我是誰了嗎?”
“那我怎麼做,才能獲得你的諒解呢?”劉新革先是臉一黑,然後饒有興致地看着他,“你來說,我來做。”
“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陳太忠搖搖頭,然後看一眼李強,“這貨是掛職?”
“什麼貨不貨的,劉縣長是調動,”李書記眼睛一瞪,“太忠你這是……不想讓大家吃好中午飯了?”
“調動……到敬德?”陳太忠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劉新革幾眼,又摸起一根菸來點上,“小傢伙,有人要害你,真的。”
“你好像比我還小很多吧?”劉新革挺不服氣的。
“良藥苦口,你愛信不信,”陳太忠抽一口煙,淡淡地發話,“不服氣,咱們就比一比身體,到時候別說我欺負你。”
“得,陳書記你大,”劉新革無奈地拱一拱手,苦笑着發話,“我能請教您一個問題嗎?”
劉縣長其實腰板挺硬,三十一歲的正處,四十歲以前,他要上副廳的,他知道陳太忠挺不含糊,但是也沒太放在心上。
然而,下縣區遇到刺頭了,這也是不能迴避的,倒不如直面,反正他也不是很怯場。
“你說,”陳太忠點點頭,劉新革沒有被嚇得屁滾尿流,這還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倒也不怕聽一聽對方的問題。
“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對,讓您看得不順眼了?”劉新革正色發話,他心裡是真的不解——咱倆以前,沒見過面的吧?
“去問省建委,”陳太忠又摸起了煙盒,抽出一根菸來,面無表情地發話,“我跟你,能有什麼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