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這匪號,已經多年沒人叫過了,耳聽得眼前這廝出言不遜,跟着孔繁茂的幾個漢子,禁不住聒噪了起來。
孔繁茂臉一沉,手一舉,順勢擺了兩擺,雖是沒說什麼話,身後的雜音已經消失了,他很明白,自己對的是一幫有車族——而且還是好車族。
冷冷地,他發問了,“你是誰?”
陳太忠笑得很開心,“呵呵,原來你就是孔老啊,你那兄弟錢串子,在臨看過得還好嗎?”
噝~孔繁茂登時倒吸一口涼氣,錢串子在臨看遭了什麼罪,他的心裡是一清二楚,眼下聽得這話,禁不住大驚失色,“你是……陳太忠?”
錢串子的遭遇,孔老是仔細打聽過的,不過,打聽歸打聽,老錢惹的人,是連李勇生都惹不起的,他有心幫襯一把,可根本無能爲力。
“跪下!”
陳太忠笑一聲,伸出右手食指不經意地抖動兩下,卻是眼角都懶得掃他,“你現在給我跪下,孔老……然後,我就原諒你這一次,你驚動了我朋友,掃了我的興。”
孔繁茂登時就呆在那裡* ,有若雕像一般不動了。
“怎麼?”陳太忠見對方半天都沒有反應,終於扭頭正視着他,啜一口手上的啤酒,重重地向茶几上一頓,冷冷地發話了。“要我說第二遍嗎?”
“二哥,做了這混蛋算了,”有人忍不住了,手向懷裡伸去,大熱天的穿個西服地,懷裡肯定有傢伙。
“操的,找死不是?”有人手快。抄起了門口的落地臺燈。
“都給我停下!”孔老大喊一聲,陳太忠的事蹟。他聽得太多太多了,他原本就是混黑的主兒,怎麼能不知道五毒書記的大名?
再加上他的“姐夫”李勇生也跟他嘮叨過,那個外甥錢串子不學好,得罪了一尊大神,現在好不容易消除了誤會處得近了點,繁茂你小子。以後可是不敢亂惹人啊。
就連這次地出租車鬧事,孔老都是請示了李勇生,李主任聽說自己這邊有人又佔理兒,才點點頭恩啊兩句,“適可而止啊,老牛那傢伙現在可是紅着呢,你不看交通大廈那架勢,起碼得小兩千萬。才蓋得起那樓。”
喝止了手下的人之後,孔繁茂勉強地擠出一張笑臉來,“陳哥,那個,我不知道是您不是?小屁孩兒不懂事兒,您大人有大量。”
“嘖。”陳太忠一咂嘴巴擡起頭來,臉上頗有點不耐煩地樣子,“我說了什麼,你聽不懂?是不是想出點意外啊?”
要是擱在丁小寧在場,就能分辨出,其實他的火氣,並不是很大,真的,陳某人在笑臉對人的時候,纔是最可怕的。眼下他的喜怒哀樂一覽無遺。其實是沒太大的情緒,只是很簡單地喜怒而已。
可是孔老不知道啊。眼見這廝似乎翻臉了,禁不住倒退一步,“陳哥,那啥,我跟馬哥關係不錯,看在我姐……看在勇生主任的份兒上,您饒我這一遭,好不好?”
“嘖,瞧你這點兒氣性吧,”見這廝死活是一副不肯擔當的賴皮樣兒,陳太忠也沒轍了,伸手不打笑臉的,中間還隔了一個李勇生,他也實在沒做惡人的興趣了。
“鄭主任是我的關係,以後長點兒眼色,咹?”他淡淡地吩咐一句,“要說那個鬧事嘛,想鬧繼續鬧,啊~”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鬧事了,”孔老賠着笑臉,一個勁兒地搖頭,原本他也算是個有擔當的漢子,砍過人也捅過人,只是,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兒了。
流氓無產者自是什麼都不怕地,不過眼下他已經略有家財,人也成熟了些許,當然知道什麼樣的人惹得起什麼樣的人惹不得。
沒錯,他手底下是有小貓三兩隻,可是跟陳太忠這鳳凰的“黑道教父”比起來,那就什麼都不是了;論白道,他那“姐夫”是李勇生,可李主任也怕陳主任怕得要死。
至於說他手上的那點錢,就更不夠看了,人家陳某人跟甯家人關係好着呢,甯家工業園,錢一砸都是按億算的。
比啥啥都不如人,孔繁茂哪裡還敢再硬氣?耳聽得陳主任要他再鬧事,他只能一個勁兒地搖頭,沒命地賠小心了。
“嘖,我都說了,讓你鬧事了,”陳太忠不耐煩地咂咂嘴巴,眉毛也豎起來了,“怎麼,我地普通話不標準?”
孔繁茂怔了一怔,看看鄭在富,又眨巴眨巴眼睛,終於明白了,“陳哥,您的意思是說……嗯嗯,我明白了,那個姓周的,我一直看着不順眼,心太黑了,反正以後,絕對不會連累鄭主任了。”
一邊說着,他一邊衝鄭在富擠擠眼睛,“是不是啊?老……鄭主任?”
鄭在富本已喝得不少了,懵然地看着房間裡發生的一切,好不容易纔反應過來,敢情這孔老怕陳太忠怕得要死,聽到這問題,下意識地點點頭。
陳太忠本已都打算放過孔繁茂了,看他這表情,心裡又不爽了,“我說你有話好好說話,擠眉弄眼地幹什麼,算是威脅?”
不挺人則已,挺人就要到底,要不然回頭這廝真的恨上鄭在富,使出些陰損手段來,他還不如不幫呢,到時候,沒準都要惹得丁小寧不開心了。
“哪兒啊,”孔繁茂笑着搖搖頭,他可是真沒存了威脅的心思。所以倒也不怕面對這個問題,剛纔他衝鄭在富擠眼,純粹是習慣性動作——是地,鄭主任一向沒什麼威嚴可言,他這不是欺負順手了嗎?
等到陳太忠這話出口,孔老也明白了,雖然剛纔在院裡。陳某人看起來不怎麼買鄭主任的面子,不過人家還真是挺護短的。說不得細細解釋一下緣由。
“老周那傢伙,真的不地道,要不是他做事太過分,我們兄弟也不可能搞出這麼大地動靜不是?那傢伙,真地太心黑了。”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啊?”一個洪亮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怎麼這麼亂糟糟地。咹?”
“呀,牛老大來了,”鄭在富的身子,登時挺直,“這是小樑秘書地聲音。”
一聽是牛局長來了,孔繁茂那幫人也不做聲了,轉頭離開了包間,溜了回去。沒錯,就是這樣,孔老敢折騰客運辦,卻是不敢跟牛冬生炸刺兒。
交通局的牛局長,那可也是鳳凰市數得着的人物呢,手上權重錢多。又跟政法委書記王宏偉交好,據說手下的人裡,還有跟道上人物關係鐵的,這樣的人物,誰願意去招惹?
用李勇生的話來說就是——最少兩千萬地交通大廈,這種手筆市政府都沒有。
見他們離開了,牛局長的胖大的身子就出現在了門口,他衝着陳太忠點點頭,大大咧咧就邁步進來了,也沒什麼驚訝的表情。“陳主任你來。也不知道打個招呼,呵呵。”
敢情。牛局長的秘書小樑看到了院裡素波牌子的奔馳車,再一看,又發現了鳳凰市大名鼎鼎的灰色林肯,就知道陳太忠來了。
正好牛局長晚飯之後,在一品香的院子裡遛彎消食兒呢,人到中年就要注意身體了,他又比較胖,很是在意養生之道。
聽說陳太忠來了,同來地還有素波的奔馳車,牛局長心說這好歹是我的地盤,我去看看陳太忠,倒也不算自降身價,正好借這個機會,問問他一級路的事兒有什麼進展沒有。
進了房間,牛局長也不問剛纔發生了什麼,笑嘻嘻地坐下來,四下打量一下,“呵呵,都是年輕人啊,一時的俊傑,太忠你介紹一下吧……呃,你是咱們交通局的吧?”
他很愕然地看着鄭在富,皺着眉頭仔細看看,終於鑑定出來了,“客運辦地鄭在富?”
由不得他不奇怪,這一屋子年輕人,只看架勢就知道,都是有來頭的主兒,而鄭主任平日裡做人唯唯諾諾的,半點兒也不像是有資格跟這些人交往的。
“嗯,”鄭在富很侷促地坐直了身子,“是處理白天順達出租公司的事兒,剛纔那幫人就是順達的,我跟陳主任認識,就坐一坐。”
“哦,小周這件事搞得不好,”牛冬生點點頭,他對出租車鬧事也有耳聞,不過眼下卻是不想提這話題了,轉頭看看陳太忠,“太忠,介紹一下啊……”
陳太忠心說,我要是介紹了許純良給你,怕是你又要舊事重提了,算了,與其讓你提,還不如我提,順便還能提點條件出來。
第九百零五章 細說內情
“客運辦的周主任,很過分啊,”陳太忠笑嘻嘻地搖搖頭,卻是揪住這個話題不放,“聽說鄭主任還被當槍使了,這不是欺負人嗎?”
我說我交通局的事兒,輪得到你插嘴嗎?牛冬生心裡不痛快了,不給介紹這些人也就算了,手還伸這麼長,這是看着我牛某人好欺負?
不過,牛局長久經官場,自是能暫時壓住這些小小的不快,他笑着衝鄭在富點點頭,“嗯,鄭主任肯顧全大局,不錯。”
“牛局,把那個姓周的擼了吧,”得,陳太忠下一句話,更過分了,“鄭主任這人,工作態度挺端正地。”
我草,你欺人太甚!牛冬生心裡,一時大怒。
慢着,不對!牛局長地震怒,在瞬間就剋制住了,他眼珠轉轉,臉上泛起了開心的笑容,“呵呵,太忠,我說你倒是給我介紹這些朋友啊。你這藏着掖着,算怎麼回事啊?”
“這是甯瑞遠,甯家工業園地老總,”陳太忠已經把要求提出來了,當然就好介紹人了,“甯總地姑姑,是鄭主任的外甥女兒。”
“哎呀。我這一下差了兩輩啊,”甯瑞遠本來正坐着看他們白活呢。猛地聽到這個關係,禁不住苦笑一聲。
“哦,幸會幸會,”牛局長一聽是甯瑞遠,身子登時就站起來了,伸手去握甯總的手,心說鄭在富不吭不哈的。居然有這麼一層關係?
照這麼看,陳太忠爲其出頭,倒也是可以解釋得過去的,蹊蹺處,果然有緣故啊!
牛冬生自是知道甯瑞遠的份量,也清楚甯家工業園對鳳凰市委市政府意味着什麼,要是鄭在富真的心存怨懟,沒準也能爲此在甯瑞遠耳邊吹吹風。
總之呢。鄭在富跟甯瑞遠有親戚關係,牛局長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照顧也成,但是絕對不合適去爲難。
接下來就是樑天馳了,甯總地副手,這個……牛局長也比較客氣地握握手。介紹到許純良的時候,陳太忠只簡單地說了一句,“許純良,省機關事務管理局地。”
省字號的,牛冬生也不想怠慢,接下來的李英瑞,那也是投資商比較有錢,倒是楊倩倩,就是個鳳凰市機關事務管理局的。
不過,楊倩倩身份雖然似乎差了一點。卻是坐在陳太忠旁邊的。牛局長握了一圈手了,自然不會吝嗇這最後一下了。
這是陳太忠的人嘛。牛冬生笑眯眯地握一握楊倩倩細嫩的小手,又側頭看一眼甯瑞遠和樑天馳:這倆傢伙一個人倆小姐,這個陳太忠和姓許地小夥子,卻是帶了自己的女伴。
姓許?許純良?猛然間,牛局長覺得自己腦子裡有點什麼東西一跳一跳的,握着楊倩倩的手,就那麼呆在了那裡。
還好,他握手的力道不是很大,楊倩倩見他發愣,等了一等,慢慢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不着痕跡地坐了下來。
感覺到手裡一空,牛局長才回過神來,笑着坐了下來,他側頭看看許純良,“小許,你認識不認識高雲風啊?”
“認識,”許純良也笑着點點頭,臉上波瀾不驚,心裡卻是犯起了嘀咕,這個雲風,唉,真是……長了一張什麼樣的嘴巴啊。
“哦,”牛局長臉上,就越發地燦爛了,他已經確定這許純良是什麼人了,強壓着內心的歡喜,他側頭看一眼陳太忠,苦笑着搖搖頭,“太忠啊太忠,今天我要是沒過來……不帶這麼玩兒人地啊。”
“嘖,”陳太忠咂咂嘴巴,下頜揚一揚,指向鄭在富,也沒回答什麼,只是苦笑了一聲,不過那意思很明白了:你的客運辦的周主任,把鄭主任欺負成這樣,你說我有心情聯繫你嗎?
牛冬生哪裡會領悟不了這個?他剛纔還有點狐疑,雖說這甯瑞遠能量大,可跟鄭在富的關係還是遠了點,值得你小陳悍然插手這事兒嗎?
可是眼下他就全明白了,人家陳主任的意思是:你要聯繫許省長,現在就聯繫得上了,不過鄭主任受了點委屈,做爲回報,你就把鄭主任提成真的“正主任”吧。
“小鄭不錯,我剛纔就說了,”牛冬生笑着點點頭,卻是也不肯多說了,話貴精不貴多——儘管他剛纔地意思和現在的意思,是截然不同的。
“好了,你們玩兒,”牛局長也不多說,站起身子,順手拉起了陳太忠,“走,去我房間聊一聊去。”
陳太忠有點不想去,哥們兒不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啊,可是偏偏地,牛局這動作做得煞是自然,又表示出了強烈的親近的意思,實在讓人生不出拒絕的心思。
所以說這肢體語言,也是一門學問,毫無疑問,牛冬生對這門學問,已經掌握得爐火純青了。
將陳太忠領到三樓的一間套房,牛局長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直接發問了,“太忠,聽你的意思,許省長那邊有戲?”
沒戲的話,陳某人怎麼可能提出撤掉小周換上小鄭呢?這是明擺着地——雖然這是一件很小地事情。
是的,眼下地牛局,認爲這是再小不過的事兒了,根本提都不值得提,卻是渾然忘了,剛纔他差點因此而大怒。
“前一陣兒有戲,現在不太好說了,”陳太忠很坦然地看着他,“之所以沒跟你說,主要是因爲,這活兒未必是二包,有可能是三包。”
“三包也幹,四包都幹,”牛局長斬釘截鐵地回答。
“沒搞錯吧?你這麼說,我可不敢介紹活兒給你,”陳太忠聽到這話,沒命地搖頭,“你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嗎?”
“嘖,不是偷工減料啦,唉,”牛冬生搖搖頭,拉着陳太忠坐了下來,“你聽我細說啊……”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牛局長要爭取這修路的權力,不僅僅是因爲要賺錢,他還要面子呢。
走到了他這一步,錢並不是什麼唯一的追求目標了,鳳凰市的標段不全在鳳凰交通局,這是很正常的,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裡面有不可抗因素。
可是,那些不屬於鳳凰交通局的標段,也是要人來乾的,現在本事大點的勢力,目標都轉移到高速路上去了,所以很多地方,真有人弄到了三包四包的——蚊子小那也是肉嘛。
不過這麼一來,牛局長臉上就掛不住了,鳳凰市交通局接不到的活兒,讓別人接了,換個沒心沒肺的主兒,倒也無所謂,可牛局不但在交通局強勢,還是一個超級愛面子的。
他不能容忍這個現象出現,在他看來,這隱隱有挑戰他權威的意思,要知道,除了市局,很多縣區交通局的領導,手下就養着小包工隊等活呢——這要傳出去,真不是好聽的。
“就算不掙錢,這個也接,”牛局長笑嘻嘻地一拍陳太忠的肩膀,旋即又嘆一口氣,“你光看到我領導這麼一個大局的風光了,可是不知道……這隊伍難帶着呢。”
“不行,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太靠譜,”陳太忠笑着搖搖頭,“這話怎麼聽怎麼邪行,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賠本的買賣沒人幹。”
“那是商人,我是幹部,能一樣嗎?”牛冬生瞪他一眼,頗有點哭笑不得的意思,“許紹輝怕出事,我就不怕出事?誰不想落個善終?”
“唉,”陳太忠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不過,雖然牛局長的理由很充分,他還是有點懷疑,真的。
“嘖,再難聽的話,你也不用指望我說了,”牛冬生見他油鹽不進,也是嘆一口氣,“你幹過工程沒有?知道不知道工程款會怎麼支付?”
這話陳太忠當然聽得懂,牛局長的意思是說,這裡也是一塊兒,有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想靠着四包五包的賺點銀子,變數也是很多的。
在修好的路上找毛病、剋扣保證金、拖延支付款項……這些道道兒,陳太忠不是很懂,但是想當初,市政工程公司的任衛星任書記把呂強逼到什麼地步了,他還是清楚的。
(晚上還有兩更,說到做到,爲了月票,拼了,風笑早就說過,人品碼字速度是每日k,現在月票慘不忍睹,只能咬牙爆發了,懇請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