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短暫掌聲,記者招待會安靜下來,非常安靜,出人意料的安靜。
熊豔梅沒有參加記者招待會,齊昊意在提醒記者,不要忘記熊豔梅,可記者的反應讓人捉摸不定,他們究竟是忘記了熊豔梅,還是另有原因。
同樣經過短暫安靜,記者紛紛舉起手來,徐部長掃視會場,擡手指指一個記者。
那個記者站起身體:“我是百姓日報記者,請問齊縣長,當泥石流向你撲來時,心裡是怎麼想的?”
“來不及想,”齊昊笑道,“因爲我還沒有發現頭頂鋪天蓋地而來的泥石流,人已經被埋進泥石流裡,泥石流沒有給我安排心裡想什麼的時間,自然來不及想什麼!”
記者問:“齊縣長意思是,壓根就沒有發現泥石流的發生!”
齊昊說:“現在回想當時的情形,只聽到轟隆一起,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有記者問:“聽人講,玉泉山設立了地質災害觀察點,但並不是政府設立的,是不是這回事?”
齊昊說:“地質災害觀察點是玉泉鎮鎮長熊豔梅同志主持設立的,工作人員隸屬煤礦地質員,建地質災害觀察點是政府行爲!”
有記者問:“環玉泉山公路沒有按照縣政府計劃維護,給搶險帶來了極大的麻煩,拖延了搶險時間,所幸的是沒有造成後果,齊縣長,這算不算縣政府工作玩忽職守!”
齊昊說:“這次家和縣遭遇百年不遇暴雨,暴雨過後引起了政府反思,縣執政黨和縣政府的工作到不到位,百年不遇暴雨的確是檢驗政府工作的標準!”
有記者問:“我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這次泥石流把領導埋進去只是一個巧合,事實上羣衆才更有可能被埋進去!”
記者招待會上有人議論,“巧合”、“更有可能”,什麼意思?事實已經擺在那裡,是領導埋在泥石流裡了。爲什麼還有提出“更有可能”呢?齊昊意識到,“更有可能”背後一定另有原因。
這話問得別有用心,齊昊說:“事實上埋進去的是領導,沒有羣衆,事實勝於雄辯,泥石流爆發前羣衆已經全部安全撤離!”
有記者問:“可不可以這樣講,如果領導幹部與羣衆同時撤離、或者距離羣衆更近一些。這次泥石流就不會把領導同志埋進去?”
齊昊意識到有人在造謠污衊他與熊豔梅的關係,笑道:“這個記者同志提的問題很有趣,‘同時撤離、距離羣衆更近一些’,也許這位記者推論成立,不過我還是覺得,領導同志不會把自己的生命當着兒戲。我相信,這位記者同志也不會把自己的生命當着兒戲!”
有記者問:“聽目擊者講,齊縣長和熊鎮長被泥石流掩埋時身體緊貼身體,怎麼會這樣呢?”
果不其然,記者提到了他們想要知道的東西。記者就是記者,職業、性質所決定,他們纔不管什麼事實、正義。他們要的是新聞,能夠吸引人眼球、產生轟動效應的新聞,試想,兩個被奉爲英雄般的領導同志埋在泥石流裡有什麼緋聞,這纔是他們最需要的新聞。
齊昊笑道:“當時我昏迷不醒,一無所知,謝謝這位記者朋友告訴我這些!”
有記者問:“聽人講齊縣長、熊鎮長未婚,遇險時身體貼在一起是不是另有原因?”
這已經是公開挑釁別人的人格了。齊昊不悅道:“這位記者朋友看來有豐富的想象力!”
這個記者說:“事實如此!”
齊昊嚴肅道:“事實是我和熊豔梅同志埋在泥石流裡,你只不過對事實展開想象而已!”
有記者問:“齊書記,請注意,我稱呼你齊書記!通過這件事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爲,齊書記和熊鎮長在工作上不僅是好搭檔,生活中配合也非常默契?”
這些記者,抗洪搶險不關心。就關心這些,齊昊說:“我和熊豔梅同志工作、生活各有準則,這位記者朋友工作、生活難道沒有準則?”
林小霞舉起手來,徐部長一眼看到了。省長千金他已經認識,也知道在察省日報工作,他手指林小霞:“這位記者,請!”
林小霞站起身:“我是察省日報記者林小霞,在今天氣記者招待會上我給大家介紹,齊昊同志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已經到談婚論嫁階段了,我爲有齊昊這樣的男朋友感到驕傲,對於個別萎瑣的推理,應該感到不恥!”
所有記者都愣住了,突然有人拍起手來,隨即記者招待會響起熱烈的掌聲。
齊昊站起身,林小霞站起身,向所有記者鞠躬表示謝意。
記者招待會結束齊昊回到辦公室,有記者對他和熊豔梅救出時的姿勢糾纏不休,明擺着的,有人在這上面做文章,意在詆譭自己!明搶易躲暗箭難防,不管好事壞事都有人想着下絆子,好在熊豔梅沒有參加記者招待會,世上有許多事情是別人不可能知道的,也有許多事情是講不清楚的。連齊昊都意識到,自己和熊豔梅被救出來時身體緊緊貼在一起的姿勢,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
事實上是,泥石流發生那一瞬間,他撲向熊豔梅,把熊豔梅撲進巖壁的水槽裡,兩人才躲過一劫,這個過程沒有人看見,也不會有人相信,自己就算有千張嘴巴也講不清。
齊昊坐下剛拿起辦公桌上的文件,手機響起來,見是舒小海的接起:“小海,什麼事?”
舒小海說:“哥,還記得史德成嗎?”
齊昊說:“記得。”
舒小海說:“他在造謠生事!”
齊昊想起在記者招待會上發生的事情,這事難道與史德成有關,他問:“造什麼謠了?”
舒小海說:“他說熊鎮長作風有問題,是壞女人。”
齊昊問:“就說這些?”
舒小海說:“他說你和熊鎮長有私情,洪災發生時不去救災,兩人私會時被泥石流埋進去了的。”
“無恥!”齊昊怒罵,接着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舒小海說:“史德成這兩天數次出入縣政府招待所,找這個記者、那個記者說話,我注意他行蹤,發現他講你和熊豔梅的壞話,於是把他抓起來審訊,這才知道,他找記者說你的壞話受僱於人。”
齊昊問:“誰。”
舒小海說:“楊秋菊。”
齊昊問:“情況屬實嗎?”
舒小海說:“史德成是這樣講的,還沒有找楊秋菊證實!”
齊昊問:“如果暫不找楊秋菊證實,史德成的罪證成立嗎?”
舒小海說:“我找過有關記者證實這事,還從記者那裡得到了史德成親口錄音,史德成指認楊秋菊後,還沒來得及證實楊秋菊僱史德成這一事實!”
齊昊問:“史德成的行爲構成犯罪了嗎?”
舒小海說:“暫不說非常時期構成造謠罪,就誹謗已經構成犯罪!”
齊昊說:“你把案件交給汪志才,先以誹謗罪報檢察院刑事拘留,然後根據偵破線索挖出涉案人員!”
舒小海說聲是,電話收了線。
齊昊雙目噴火,麻痹的楊秋菊,狠毒啊!記者雲集時用子虛烏有的事情捅刀子,狠毒不過婦人心,她想通過媒體致自己於死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齊昊在辦公室考慮對楊秋菊採取什以措施,顯然,抓楊秋菊還不行,即便史德成當面指認楊秋菊,楊秋菊矢口否認也拿她沒有辦法,關鍵是楊秋菊是陳書記老婆,目前的情況還不好對她關押逼供刑訊。
秘書來到辦公室一是手機號碼辦通、可以用原號碼手機,二是通知齊昊,縣執政黨召開常委會。
齊昊進常委會議室時,陳書記、劉縣長及其他常委都到了。
見齊昊走進會議室,陳書記關心道:“身體沒事了吧?”
齊昊說:“謝謝陳書記關心,沒事了。”
畢竟從死亡線上走出來,常委們紛紛向齊昊表示問候,齊昊表達自己的謝意。
開會了,陳書記講了會議主要內容,收集災情,決定統一統計災情口徑、決定上報災情數據。
按照陳書記要求,會議議程不到一個小時便完成,各種數據早已經收集完畢,口徑不難統一,向上報的數據也不難決定,今年家和縣遭遇百年不遇的暴雨和洪災襲擊,損失大於往年災情,上面根據情況會給一些救災款和救災物資。
會議議程結束後,陳書記目光掃視常委們,說:“這次百年不遇的災情發生後,在座同志身先士卒,帶領廣大幹羣投入到抗洪搶險戰鬥中去,取得了抗洪搶險戰鬥的最後勝利!可以這樣講,我們這次抗洪搶險戰鬥,各級領導幹部以實際行動獲得了民心,人民羣衆對於我們的工作有了新的認識,爲今後各項工作的推動創造了有利條件!”
接下來陳書記一席話,會議室清風雅靜,家和縣在抗洪搶險鬥爭中表現出來的可歌可泣事蹟,竟然變得那樣的不屑、那樣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