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笑離開了桃花溝,桃花溝的村幹部們統統鬆了一口氣,有一種如臨大赦的感覺。
郝祥林對於厲中河的態度,稍稍有了一些轉變,他甚至拿出口袋裡的“冬蟲夏草”香菸遞向了厲中河。在遞煙的時候,他的手稍稍有點顫抖,有點底氣不足。他知道,厲中河的口袋裡裝的是軟中華,比他的香菸檔次高得不是一星半點。可他爲了表示對厲中河的感激之意,還是拿出了自己的劣質香菸。
厲中河微微一笑,拿出了自己口袋裡的軟中華,給郝祥林和趙盡忠、徐浩洋三位村幹部們一人分了一支,道:“來,抽我的吧。”
三名村幹部眼睜睜地看着厲中河手裡的軟中華煙盒,似乎看到了一位絕色美女,眼珠子紛紛泛動着盈盈綠光。
“小厲,前一陣子,村裡事情很多,你看,你都來了這麼長時間了,我們也沒有給你接風洗塵。”郝祥林大口大口地抽着軟中華,恨不得將全部的煙霧都留存在體內,道:“我看這樣吧,中午讓伙伕做點好菜,咱們幾個鬧兩口。”
“是啊是啊,郝書記說的是啊,我們應該給你接風洗塵。”趙盡忠應和着道。
徐浩洋本來對厲中河懷恨在心,因爲他已經聽說了桃花溝的村民們關於厲中河和史懷英談戀愛的談論,而他,曾經對史懷英暗戀了好多年,一直沒有把史懷英追到手,在厲中河到來之前,他打算找郝祥林和趙盡忠從中作媒,實現多年以來的夙願。可是厲中河一進入桃花溝就跟史懷英搭上了關係,他心裡哪能受得了?但郝祥林和趙盡忠這兩名村委黨政一把手通過接待張一笑這件事,他們在這個時候同時對厲中河的態度發生了巨大轉變,他這個主管治保工作的副村長自然不敢再說什麼。
不光是徐浩洋對厲中河意見特大,站在徐浩洋身邊的瘋狗婆對厲中河的意見似乎更大,一直以來,她都是郝祥林和趙盡忠身邊的忠誠奴僕,此刻,儘管她心裡對厲中河一萬個不滿意,卻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厲中河輕輕吐了一口菸圈,看看郝祥林,又看看趙盡忠,再看看徐浩洋和瘋狗婆,他的臉上便溢出了一抹笑容:“我看還是改天再說吧。”
“啊——”郝祥林和趙盡忠一聽厲中河竟然不識擡舉,竟敢公然拒絕村委會爲他接風洗塵的邀請,氣得眉毛鬍子同時顫抖起來,嘴脣不住地顫抖着,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們主政桃花溝這麼多年來,又有誰敢在他們的面前如此放肆呢?也只有這個厲中河!他們真是摸不清楚厲中河的心裡到底是咋想的。
“厲中河,郝哥和趙哥今天可是給了你面子,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徐浩洋第一個沒能忍住心中的怒氣,衝着厲中河道:“桃花溝這麼多年來,隔幾年就有一個掛職幹部過來,村委從來都沒有請他們吃過飯,只有你!”
“姓厲的,你到底想幹什麼?郝書記和趙村長今天可是拿你當個人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不想在桃花溝呆着,就給老孃滾出去,沒有人攔着你!”瘋狗婆一見徐浩洋怒了,她也朝着厲中河接二連三地開炮了:“郝書記和趙村長請人吃飯,這是什麼級別,這是桃花溝最高的級別,這是村委會作出的最高決策,你竟然違背村委決策,你反了天了……”
厲中河聽着徐浩洋和瘋狗婆的話,臉上依然泛動着淡然微笑,他並不惱,而是繼續拿出軟中華來,點燃,悠悠然抽着。
待瘋狗婆和徐浩洋的炮火發射完畢,厲中河才轉向了郝祥林和趙盡忠,一字一句地道:“郝書記和趙村長的美意,兄弟心領了,不過,當務之急,我們還不能喝酒,我們還必須把各項工作好好理一理,張幹事剛走,他中午就能到達江石鎮了,市裡和縣裡的工作組一定會有新的精神下來,如果市縣兩級工作組同時進駐咱們桃花溝,咱們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所以,我們就算要喝酒,也得等到把工作組送走之後,你們說呢?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相信桃花溝近些年來並沒有接待過如此高規格的工作組罷?所以,我們應該好好應付啊!”
說着,厲中河吐出一口菸圈,繼續對郝祥林和趙盡忠說道:“昨晚我跟張幹事聊了很多上面的精神,從張幹事的話裡,我聽出來了,全市扶貧工作會議,確實是把咱們雞鳴縣作爲了重點,而在咱們雞鳴縣,桃花溝又是重點,所以,桃花溝在無形之中成了重點中的重點,我覺得,咱們現在應該跟鎮裡好好商量一下,看看鎮裡是什麼態度,然後再作打算。”
聽着厲中河的一席話,郝祥林和趙盡忠這兩名村領導們暗暗驚歎,這個厲中河果然是有工作頭腦的啊,看來他真不是個一般人,冷先生所言不虛啊!
同時,厲中河高超的語言表達能力也使得他們這些村幹部們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張一笑這匹難纏的狼走了,接下來要來桃花溝的,也許是一頭老虎或者是無數頭老虎啊,接下來所要應對的人物,將更加難辦!
“那好吧,我現在跟麻鎮長打個電話。”郝祥林不無鬱悶地道。
“對,我們是得給鎮裡打個電話問問情況。”趙盡忠也應和道。
這時,徐浩洋開口了,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朝着郝祥林道:“郝哥,那,那電話線前幾天下大雨,斷了,電話也沒修好,這,這,你看這……”
“草!”郝祥林怒了,衝着徐浩洋嚷道:“都他馬的什麼時候了,你們他馬的咋能出現這種驢腦子的錯誤?快滾,快他馬的給老子滾球,去修電話,半個鐘頭後,必須給老子把電話修好,要不然,你小子就別在村委會幹了!”
趙盡忠也不無鬱悶地道:“昨天下午張一笑來的時候,我就給鎮裡打電話,沒想到還是沒有通,晚上讓你們儘快修好電話,可是你們呢,把我和郝書記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哎,浩洋啊,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徐浩洋在心裡喊了一萬個冤枉,苦悶地道:“前幾天我到鎮裡去開會,我還專門跟呂副鎮長提過這個事,讓他給咱們來一卷電話線,再來一部新電話,他當時是滿口答應,可就是沒有領回來。”
“草,呂子明那小子,表面上跟我是稱兄道弟,實際上呢,咱桃花溝遇到了事,他從來就沒有怎麼幫過,那個忘恩負義的王巴蛋!”郝祥林恨恨地道。
“哎,老郝,你說話積點口德啊,呂副鎮長可是俺親舅舅。”趙盡忠鬱悶地道,語氣裡明顯帶着不滿。
“你親舅舅又怎麼樣了呢?他照顧過你這個外甥麼?”郝祥林的火爆脾氣一上來明顯有些收不住:“現在,你這個外甥在工作中遇到了這麼大的困難,很可能就要被革職了,可他這個舅舅幹什麼去了呢?他老胳膊老腿的,就算不能親自來一趟桃花溝,他派個人送個信總成的吧,可是呢,他沒有,他什麼都沒有幹,那你還要這個舅舅幹什麼!”
郝祥林越說越來氣,氣得趙盡忠眉毛鬍子不住了抖動着。
“老郝,我知道你脾氣不好,但你也不能這樣奚落我家的人吧!”趙盡忠道。
頓了頓,趙盡忠又湊近了郝祥林,壓低聲音,意有所指地道:“咱哥倆想要吵架,咱到你辦公室裡關起門來大吵一架,但咱不能讓外人在一邊看熱鬧啊!”
郝祥林一怔,這才意識到厲中河竟然站在一邊看熱門哩,心裡一萬個後悔,只得伸出手臂來,重重地拍了拍趙盡忠的肩膀,他跟誰使氣也不能跟趙盡忠使氣啊,如果趙盡忠撂了挑子,整個村委會幾名幹部裡,貌似只剩下瘋狗婆一個支持他的人了,那可不是啥好事。
“浩洋,你小子趕緊去把電話接通。”郝祥林轉移話題道。
徐浩洋長嘆一聲:“哎,昨晚我本想讓郝富貴修一下的,可你和郝書記讓我到王大駝家……”
話沒說完,徐浩洋立即閉上了嘴,他知道自己把昨晚上實施美人計的事給說漏嘴了,頓時一陣臉紅脖子粗,臉上涌上一抹膽怯甚至是恐懼。
郝祥林和趙盡忠同時用一抹仇恨般的目光看着徐浩洋,眼睛裡似乎要射出刀子來,他們兩個的嘴巴動了好幾動,礙於厲中河在場,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厲中河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心裡卻在偷着樂,怎麼樣,露餡了吧,老子就知道你們昨晚折騰了一宿,可惜啊,你們遇到了俺老厲!只要俺老厲在,你們休想耍什麼陰謀!
“那好吧,你現在馬上派人到鎮裡去打聽一下情況,記着,必須打聽到工作組對咱們桃花溝的態度,中午十一點之前趕到鎮政府,下午兩點半回桃花溝,晚一秒鐘,老子有你好看!”郝祥林朝着徐浩洋氣急敗壞地吼道,他的聲音在整個村委會小二樓的每一個角落裡都能聽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