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聽說駱志遠要來,就等候在了客廳裡。而謝婉婷的父母謝國慶、於春穎正在陪着老爺子說話,見女兒謝婉婷陪着駱志遠進門,就都微笑着轉過頭來。
謝老眉梢一挑,臉上滿是濃烈的笑容。
駱志遠緊走兩步,走上前去見禮:“謝爺爺,謝叔叔、於姨!”
謝老哈哈一笑,擺了擺手,“志遠啊,來,坐。不過,以後再喊國慶就不要喊叔了,要喊伯父,國慶比破虜還大一歲。”
“哦。”駱志遠笑着哦了一聲,向謝國慶點點頭,就坐在了謝老的旁邊。
謝國慶也笑着跟駱志遠打了一個招呼,只是駱志遠感覺,雖然謝婉婷母親於春穎對他態度也很熱情,卻讓他感覺不知道哪裡不太對勁,笑容中似乎摻雜着一些其他別的很難捉摸的情緒。
駱志遠心念一動,沒有繼續多想下去。
謝老望望駱志遠,又看看微微有些嬌羞靜靜坐在一側的孫女謝婉婷,老懷寬慰,笑聲不斷。對於兩人感情的突飛猛進,謝老正中下懷,與駱老不同,謝老對駱志遠選擇的道路大加肯定,支持駱志遠按照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去幹一番大事業。
謝國慶也是國家機關的領導幹部,他聽說駱志遠辭職創辦了一家公司,有些意外,順口也是禮節性地叮囑了一句:“志遠啊,現在改革開放,人的腦子都搞活了,下海的人遍地都是,我們部裡就有不少同志辭職去南方辦企業,但這市場上也不可能到處都是黃金,賺到錢的總是少數,你可要把握好,實在不行,就趕緊回單位去上班——我看,也別留在安北了,破虜兩口子都在京城,你也到京裡來,讓家裡幫你安排一個工作算了。”
“你還年輕,好好把握自己的前途。”
謝國慶也是一番好意。他與父親謝老的態度一樣,有意讓謝婉婷嫁給駱志遠、兩家再次聯姻。如今見女兒對駱志遠明顯投入了感情,更是高興,樂於撮合兩人。在他看來,駱志遠要是真想跟謝婉婷成其美事,繼續獨自一個人留在安北是不現實的。
別人不說,單是妻子於春穎這一關就過不去。於春穎絕不可能允許自己的妻子和女婿兩地分居。
“我知道了,謝伯伯。如果公司辦不下去了,我一定及早回頭是岸,呵呵。”駱志遠沒有過多解釋什麼,順着謝國慶的話茬就說了兩句客氣話。
於春穎眉頭一皺,突然插話道:“志遠,姨還是要勸你兩句,不是誰都適合辦企業的,你可別光顧着跟風、眼紅人家賺錢,到時候把自己陷進去。況且,這做買賣終歸不是什麼好職業,你還年輕,在社會上摔打摔打吃了苦頭,你就知道該走回頭路了。”
於春穎的話讓駱志遠心頭一動,於春穎這番話當然也無惡意、亦是出於長輩的某種善意,但他卻聽出了一絲不同的味道。如果說駱老“教訓”他放棄從商,是基於某種長遠和家族性的整體考慮,而於春穎直言“做買賣不是正道”的規勸,就帶出了若有若無的輕視、不屑一顧。
“春穎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辦企業辦出名堂,成爲大企業家,也是一條光明正道啊。”謝老掃了兒媳婦一眼,“你這孩子的觀念比我這個老頭子還陳舊,跟不上時代發展的潮流喲!”
於春穎輕輕一笑,“爸爸,能成爲大企業家的人是少數中的少數,不是誰都能成爲李嘉誠的。下海經商的人我見得多了,大多數最後都弄了一個灰頭灰臉,就算是賺了點錢,也不算什麼。”
謝國慶側首望着妻子,眼眸中掠過一絲苦惱。
與謝家父子的態度不同,於春穎對於女兒謝婉婷的歸宿另有想法。於春穎在國家社科院工作,認識某科研所的一個很有才華的青年學者——去年歸國的留美博士葉寧,國際上薄有聲名的能量物理學家,今年30歲,可謂是有才有貌、家世良好、年輕有爲。於春穎對葉寧一見投緣、很有好感,有意將女兒介紹給葉寧。
駱志遠雖然還不錯,但在於春穎看來,與葉寧還是有不小的差距。最大的差距是,駱志遠目前仍然一事無成,而葉寧已經功成名就,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經濟條件,都不是駱志遠所能比擬的。用駱志遠後世的網絡流行語來說,葉寧就是典型的高副帥,而駱志遠暫時還是窮絲一枚,儘管他身上貼着一張駱家的標籤。
可這張標籤糊弄外人可以,謝家人卻知道怎麼回事。
夫妻倆私下有過爭執,於春穎堅持要讓女兒有更好的選擇,謝國慶苦勸不住,只得任由妻子背後安排。可惜,還沒有等到於春穎安排妥當,她就發現女兒對駱志遠已經產生了感情,這讓於春穎發急,可偏偏葉寧去了美國講學,要到春節前纔回國,她暫時沒法安排兩人見面。
之所以如此,一個重要因素是於春穎對謝家再次與駱家聯姻並不是很贊成,甚至可以說有些牴觸。她出身平民家庭,當初與謝國慶的婚姻費盡周折,對這種大家族之間的政治聯姻天生不買賬。
想想看,於春穎本就對駱志遠“不看好”,駱志遠又下海經商,不符合於春穎心目中的理想體面職業,她就更加提不起興致了。在她眼裡,就算是將來駱志遠賺了一些錢,又能算得了什麼呢?謝家還缺錢嗎?一直以來,她都希望女兒能嫁一個名聲顯赫、品德端莊、生活優越、教養出衆的完美男人,葉寧完全符合她內心深處執着已久的擇婿標準,她焉能放過。
謝婉婷見母親的態度有異,清秀的臉色微變。她知道母親心裡在想些什麼,前兩天,母女倆還爲此鬧了一個大紅臉。謝婉婷不同意跟葉寧見面,於春穎非常生氣。
謝婉婷大爲苦惱,她暗暗抱怨母親不懂自己的心。愛情沒有理由,她喜歡駱志遠並不是因爲駱志遠是駱家的人,也不是因爲駱志遠富有或者貧困,而單純就是喜歡駱志遠這個人,基於愛情,她相信自己看中的男人不可能碌碌無爲、一事無成。葉寧再完美、再全面,對她來說也是一個外人和陌生人,她怎麼可能移情別戀、爲了母親所謂的“標準”去跟葉寧結婚呢?
“媽,志遠的公司可不是小作坊,已經對安北市兩家國有企業進行了資產重組,將來也說不準志遠會不會成爲李嘉誠呢。”謝婉婷天性溫婉,很少跟父母長輩唱反調,但今天事關愛人的面子,她還是忍不住插話說了一句。
於春穎淡淡笑了,“你這孩子,你以爲李嘉誠是大白菜嘛。”
“媽……!”
駱志遠見察覺到謝婉婷母女之間微妙的情緒變化,就笑了笑道:“是啊,婉婷,於姨說的對,想要成爲李嘉誠那樣的大實業家哪有那麼容易!不過,我也從來沒想過要成爲誰,我就是我,我停薪留職辦公司,無非就是想換個環境做點事情,可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駱志遠沒有多說什麼,以這番話終止了謝婉婷與於春穎的無形爭執。他從來就不做口頭上的爭鋒,他更看重事實和行動。一切,還是讓最終的事實來說話,那樣才更有說服力。
謝老面帶笑容暗暗皺眉,兒媳的心思他心知肚明,只是他對駱志遠更有信心。從在火車上偶遇駱志遠,他就對駱志遠產生了無與倫比的好感,老人相信自己的眼光,駱志遠絕非池中之物,將來一飛沖天,只是時間早晚。至於駱志遠和謝婉婷的婚姻問題,他更瞭解孫女的性格,謝婉婷是一個外圓內方的女孩,性格雖然溫婉,卻自有主意,她既然認定了駱志遠,不要說母親於春穎,就算是他這個爺爺——謝家的家長,也很難棒打鴛鴦的。
所以,謝老靜觀其變,一點也不擔心。
林美娟和甘英霞出了賓館逛了一天的街。不過,京城的商場雖然應有盡有,但物價遠遠比當時的安北高出一大截,兩女囊中不是很寬裕,所帶現金不多,也就沒敢放開購物,打磨打磨眼球而已。
甘英霞買了一條產自江南的真絲小圍巾,一百多塊,買了之後就有些後悔。
回到賓館,甘英霞跟丈夫通了一個電話,然後就跟丈夫的表弟——在京城央企工作的祁修遠聯繫上了。
甘英霞當晚自己去祁家走了一趟,送了些提前準備的安北土特產。作爲回禮,祁修遠表示要宴請甘英霞一行三人,甘英霞回來就跟林美娟商量着準備跟駱志遠說一說。
其實甘英霞本來是想說,由己方做東請一請祁修遠,畢竟對方在央企工作又有一定的職務,能在京城接上這麼一條線,也算是公司的關係戶——可她想到祁修遠是自己的親戚,就不好意思開這個口了。
至於林美娟,見她沒有開口,則就樂得裝糊塗。現在公司初創,業務還沒有完全鋪開,只有出項沒有進項,能少花一分就是一分。作爲公司的財神爺,她太清楚公司的財務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