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和艾蘭在一旁靜默不語。
在治療的問題上,她們插不進話去,作爲家屬,只能等待醫生的決定。
麥克搖頭:“朱董的中風症狀這麼明顯,怎麼可能是淺表中風呢?抱歉,謝醫生,我沒有詆譭中醫的意思,但是我相信,醫療儀器檢測出來的數據遠遠比謝醫生的診脈更可靠!”
儘管心裡充斥着太多的不信任和懷疑、牴觸情緒,但麥克表現得還是彬彬有禮,這讓駱志遠不由對他生出幾分好感。
正因如此,駱志遠才耐心笑着斡旋:“麥克醫生,我不想跟你爭辯中醫西醫誰更科學,因爲這沒有意義。這樣吧,先讓我試試,如果我的鍼灸不見效,你們再做手術準備,可以嗎?”
麥克遲疑着勉強答應下來,同時吩咐hu士做好手術準備。
駱志遠也沒有過多耽誤時間,立即取出自己的金針來,消了毒,然後吩咐hu士將朱先龍的病號服解開,在他取的幾個穴位上消毒。
駱志遠屏氣凝神,開始下針。
麥克和兩個女hu士一開始不以爲然,隨意在一旁看着。朱迪和艾蘭卻很緊張,目光眨也不眨一下,緊盯着駱志遠的動作。
只是駱志遠的手法太快,兩女根本就沒有看清楚駱志遠是如何下針的,在朱先龍的體表就已經佈滿了九根金針。明晃晃的金針顯露着,有輕微的跳動,讓人觸目驚心。
兩個女hu士掩住嘴,忍住驚呼。
麥克則微微愕然,他也沒有看清駱志遠是如何下針的。
他急忙湊過去查看朱先龍的動靜,見朱先龍的呼吸依舊平穩,沒有任何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駱志遠採用的是一套他之前很少用的手法,之前只在仿真的“人體木偶”上試驗過。所以,別看他的動作快,其實非常小心謹慎,下針的力度掌握得妙到毫顛。
這套針法以“泄”和“疏”爲主要目的,通過血脈溝通,真正激活生命元力。
駱志遠下完針,認真查看着朱先龍的反應。
然後,向朱迪和艾蘭揮了揮手,兩女趕緊又閉上嘴,不敢再多問半句。
駱志遠凝神半天,再次捻動主穴上的金針,又下入三分。
朱先龍明顯有了一些“過激”的反應——他蒼白的臉色開始漲紅,這是血液流轉並開始疏散的一個徵兆。駱志遠心裡大喜,他又緩緩捻動其他金針,直至一個循環結束,而伴隨着他金針的捻動,朱先龍臉上的漲紅之色漸漸消褪,而取而代之的則是體表肌膚的紅潤。
一條條血管似乎活了一般,猶如一條條遊動的小蛇,肉眼可見的顫動。
這是用西醫科學理論無法解釋的現象,給人以極強的視覺衝擊力和心理震撼力。麥克和兩個女hu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呼吸都變得無比的急促。
朱迪和艾蘭非常歡喜,兩女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朱迪更是發出無聲的哽咽,如果不是害怕影響駱志遠的治療,她早就放聲喜極而泣了。
駱志遠長出了一口氣。
他放棄金針,轉而又從包裡取出艾灸。
他點燃艾灸,沉聲道:“hu士,麻煩脫掉病人的襪子,兩隻腳全脫了。”
女hu士還有些遲疑沒有反應過來,朱迪早已親自衝過去小心翼翼地替朱先龍脫掉了兩隻白色的襪子。
“志遠,這樣可以了嗎?”朱迪柔聲問,蹲在那裡。
駱志遠點頭:“嗯,可以了,朱迪,你讓開。”
說着,駱志遠手持青煙嫋嫋的艾灸蹲了下去,面對着朱先龍腳底的涌泉穴開始下灸。
麥克也俯身下去,認真打量着駱志遠的手法,他心裡的震撼越來越強烈,這就是中醫所謂的鍼灸嗎?
其實駱志遠很少用灸法。他還是習慣於針法,也更擅長針法。只是面對朱先龍的病情,爲了儘快疏通他的血脈,達到活血化瘀目的,他決定輔以灸法。
駱志遠施完涌泉穴的灸法,就停下手來。
麥克這時已經有些相信駱志遠的治療真的有效,因爲朱先龍的生理反應擺在眼前,事實如此,由不得他不信。
他遲疑了一下,低聲請教道:“謝醫生,請問你這就是中醫中的鍼灸嗎?”
駱志遠笑着揚了揚手裡的艾灸,輕聲道:“這叫灸法,前面是針法。所謂鍼灸,就是針法和灸法的合稱。”
見麥克對中醫產生興趣,駱志遠就笑着跟他攀談起來,也算是現場對中醫的一種推廣吧。
“針法與灸法基本上是一個原理。就朱先生的病情而言,我採取了針法爲主,灸法輔助的療法。不過,現在新中醫體系經過發展,對灸法更加看重,只是我個人不擅長灸法而已。”
駱志遠笑着俯身看了看朱先龍的反應,又擡頭跟麥克解釋道:“用西醫理論來解釋的話,中醫灸法對機體免疫、血液循環、神經、內分泌、呼吸、消化、生殖等各系統均有促進和調節作用。在免疫系統方面,艾灸可增強網狀內皮系統的吞噬功能,提高細胞免疫作用和促進免疫體的產生。”
“在血液循環系統方面,可提高白細胞、紅細胞、血小板的數目及血紅蛋白的含量,血沉加速者施灸後可恢復正常。灸法對血壓也具有明顯的調整作用。在艾灸預防中風的研究中,發現艾灸足三裡可降低血中纖維蛋白原的含量,改善血液黏度,並具有擴張血管的作用……”
就連安娜都不知道,駱志遠對西醫實際上也有涉獵,只是很少在別人面前賣弄理論功底罷了。今天適逢其會,加上駱志遠對麥克印象頗佳,就臨場跟麥克進行了簡短的交流。
駱志遠說着,又取朱先龍位於外膝眼下四橫指、脛骨邊緣的足三裡穴,食指輕壓後,繼續施行艾灸治療刺激。
這一次的刺激,產生了立竿見影的奇效。
聽到病牀上的朱先龍發出輕微的呻yin聲,在場衆人包括麥克在內,都忍不住狂喜萬分。
朱迪緊緊抓住艾蘭的小手,因爲過度緊張和用力,將艾蘭的手抓得生疼。父親朱先龍的這聲呻yin,於她而言,不啻於仙音嫋嫋,讓她渾身舒暢,繃着的神經慢慢紓緩了下來,整個人都變得軟綿綿地,有些站不住,就靠在了艾蘭的身上。
“朱迪姐……”艾蘭一把抓住朱迪的胳膊,驚呼道。
朱迪趕緊無力地搖搖頭,示意艾蘭不要再出聲,她並沒有身體不適,而是因爲激動和興奮過度。
“馬上給朱董做一個心電圖,另外,抽血化驗檢測。”麥克低低招呼過一個女hu士來,吩咐道。
駱志遠笑笑,也沒有攔阻。麥克站在西醫的角度,很多醫療診斷都要依靠儀器的檢測和數據來說話,這也在所難免。
他緩緩探身下去,再次爲朱先龍切脈。
片刻後,他站直了身子,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
朱迪有些緊張地問道:“志遠,我爹哋……”
“朱迪,令尊大人的病康復有望,我可以負責任地說,他已經順利渡過了危險期。接下來,他還需要持續的系統治療以及長期的康復保健。下面的事情,就要交給麥克醫生了。”駱志遠笑着說,扭頭望着麥克。
麥克遲疑了一下,微微一笑:“大小姐,我還需要等待檢查結果,不過,從朱董的生命體徵和臨牀表現上來看,他應該是應該脫離了危險。”
朱迪如釋重負,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艾蘭一聲驚呼,一把攔住,幾個女hu士趕緊圍過來,現場亂成一團。
麥克正要吩咐hu士給朱迪做肌肉注射,同時上急救儀器——駱志遠突然擺了擺手,“算了,朱迪不過是這兩天勞累過度,精神高度緊張,一聽到朱董脫離危險,就出現了腦部供血不足,暫時性暈厥,沒有必要用藥。”
“hu士小姐,麻煩讓一下。”駱志遠彬彬有禮地笑着揮了揮手。
女hu士俏臉緋紅,紅着臉讓開。
駱志遠探身過去,伸手在朱迪的人中上輕輕摁了一下,然後搓了搓朱迪的耳朵垂子,朱迪就立即嚶嚀一聲,醒轉過來。
如此如若化腐朽爲神奇或者點石成金的玄妙手法,不要說幾個年輕的女hu士目瞪口呆,就連麥克的目光都出現了瞬間的停滯。
他生平頭一次對自己所學產生了懷疑。駱志遠今天的一舉一動,都對他的醫學理論和醫療信仰進行了近乎顛覆性的衝擊。
既然中醫這麼神奇,那麼還要西醫做什麼?
如果一個人可以取代醫療器械,那麼還要醫院幹什麼?
一時間,麥克腦海中縈繞着紛至沓來的一些烏七八糟的念頭,或震撼或複雜或嫉妒或莫名所以的各種情緒衝擊而至,讓他呆滯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來。
直至清醒過來的朱迪向他輕輕地招呼了一聲:“麥克醫生,我沒事了。”
麥克哦了一聲,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匆忙掃了朱迪一眼,又轉身看了看駱志遠,然後才吩咐hu士幫朱迪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