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李成樑嘴巴長的可以吞下個鵝蛋,就是朱載坖也沒曾想到,竟能碰到李成樑這個未來的遼東大將。
“殿下恕罪,我昨夜宿醉未醒,以至放浪形骸。”李成樑的反應也是極快,立時以手扶額道:“生員這便去收拾下儀表,再來拜見殿下。”
不等劉教諭再說第二句話,便一遛煙的跑開。
朱載坖衝着李成樑的背影道:“莫忘了召集同窗,今晚由我請客,北門通濟坊,大家一醉方休。”
衆人明顯看到正在奔跑的李成樑一個趔趄,差點一跤摔倒。
“殿下有命,敢不從爾!”李成樑立時回了。
“這個李成樑,已近而立之年,還不知道莊重一些。”劉來教諭搖頭不已,“一天到晚就在琢磨着吃肉喝酒,讀書也是拿起書本便睡着,真是一言難盡。”
看來劉教諭對於李成樑意見不小,認爲他不是一塊讀書的料,在通惠書院只是爲了混些吃喝。
“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朱載坖並不以爲意,“教諭請先給我這一行人,安排個住處可好。”
劉教諭當然有求必應,在書院之中選了一個小四合院,將朱載坖一行人安排妥當。
等他們將住處都收拾出來,李成樑也已經重新換過衣服,再次找了過來。
“生員李成樑,正式拜見裕王殿下。”李成樑刻意強調正式兩字,是爲了替自己先前的莽撞收尾。
“本王朱載坖,此次來通惠書院讀書,你我便是同窗,還望共勉之。”朱載坖笑道。
“生員不敢。”李成樑性格雖然有些不羈,但也不傻,這種話聽聽就算,“殿下但有吩咐,生員必盡綿薄之力。”
初到通州,朱載坖便能碰到李成樑這位未來的將才,可是意外之喜。如果放過這位將來的名將,那就太可惜了。
李成樑也有意巴結這朱載坖,他對功名也已經不抱希望,不如抱上裕王殿下這根大粗腿。
兩人頗有一見如故之感,倒是讓田義有些心中不爽。他不知道爲啥,殿下會對這個叫李成樑的假生員,如此客氣。只看這傢伙的談吐,就不象是個飽讀詩書的。只不過身爲隨從,田義不能干涉殿下的事。
小丫頭李綵鳳卻沒這些顧忌,她一個勁的嚷嚷着,要去外面玩。
“殿下,通州雖然不大,但也有些景緻。在書院的對面,就有一座十三層文殊塔。”李成樑隨手一指對面,“想必殿下來時也已經看到,此塔雄視通州,百里風物,無不盡收眼內。”
通州塔很是有名,朱載坖在京城就聽人說起過。通州塔也叫燃燈佛舍利塔,建於南北朝的北周時期,到大明也已經建成了一千餘年。
塔高十三層,八面玲瓏迎八面來風,一層一景,心胸漸次開闊。
朱載坖來到大明的這些天裡,就一直沒能放鬆過。現下登上這古佛塔,不由得放開自己的性子來。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濤濤……”朱載坖一時興起,卻念起了這首前世領袖的沁園春·雪,一下子驚呆衆人。
只是朱載坖也醒過味來,及時的閉了嘴。
劉來教諭也跟着朱載坖登上塔頂,這時聽到半首不到的沁園春·雪,已經激動的不能自已。
“好詞、好詞!”劉教諭用力拍着塔的扶手,幾乎要將這手腕粗的木頭拍斷,“用詞簡約豪放,文達、意達、氣勢也達。殿下只此半首雄詞,已足可震驚大明詩壇!”
李成樑揹着幾個人,並沒出聲。
卻聽李綵鳳悄聲道:“李大哥哭了,他故意揹着我們擦眼淚,不讓我們看見。”
塔內相對封閉,李綵鳳聲音又清脆,就連李成樑也聽了個清楚。
“不瞞殿下,只此半首詞,卻讓我觸景生情。李某生於遼東鐵嶺,每到冬日,便是殿下詞中之景。”李成樑轉回身,十分坦率道:“一句大河上下頓失濤濤,也讓成樑思鄉心切淚眼濤濤!”
朱載坖沒想到,自己唸了半首詞,竟會起到如此效果。
“成樑,你非是讀書種子,何必在通州這裡強求功名。”朱載坖頓了頓接着道:“我看你豪邁慷慨,未必不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之地,未嘗不能建功立業。投筆從戎也是一條出路,馬上封候也說不定。”
李成樑猛的看向朱載坖,有些驚訝,他也不知道朱載坖的話是諷刺還是真誠的勸誡。
朱載坖平靜的與李成樑對視,並沒有半點嘲弄輕浮之色。
“殿下說的對,我確實不是讀書的料。每每看到四書五經,就會煩躁莫名,實在是憋氣的緊。”李成樑終於確認,裕王並非譏諷自己,“遼東雖然苦寒又多野人,可成樑生於斯長於斯,正是可以大展身手之地。”
朱載坖看到李成樑已經有了回鄉建功的心思,便笑了起來。真實的歷史中,李成樑可是四十歲才以生員爲將,在遼東出頭的。自己的出現,或許讓這一進程加速了十幾年之多。
“遼東氣候雖寒冷,可不是苦地方。”朱載坖並不贊同李成樑的說法,“據我所知,鐵嶺可是盛產煤鐵,山中也多皮貨巨木。而且遼東黑土沃野千里,雖然一年只能一熟,收成也不下於別處兩熟之數。若是能平定那裡,使之免受蒙元和女真的騷擾,不敕於又爲朝廷開闢一處財稅重地。”
李成樑這次是真佩服起朱載坖了,他自己能看到的就只有殺敵立功之類的東西,別的一點都沒想到。
“殿下胸懷高遠,不是成樑能望項背。”李成樑表示服氣。
朱載坖也是有後世的思維和眼光,才能碾軋大明的這些重臣名將,不然一點有用的想法都不見得能說出來,更別說讓人欽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