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桂娥十分聰明，又不是樑家人，見二姑父如此，又見有好吃的東西，便也不好好替二姑看了。氣得李秀月沒法，將兩女娃娃都攆去看磨籮面，自己不時地上來盯住樑通保。氣得樑通保直咬牙。
那姜秋萍自來龍泉七八個來月，這日子過的可真叫艱難，尤其是小女兒夭折後，更是變本加利。做飯活並不累，可是這打架吵嘴的事可比干什麼都累，而且一天都沒停過。自己的頭髮不知被揪掉幾百根，臉上身上那抓傷天天增加。而她不是不還手，也不是不想還手，可身高李秀月半頭的她自己，即便使出全身的氣力，也打不過李秀月。而且自己是放過的半大腳，秀月還是個三寸金蓮，可廝打時，被摔倒被壓倒的總是她自己。所以姜秋萍總弄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從來佔不上便宜？
她哪裡知道，李秀月雖然個子小，但是生性潑辣，從小不論家裡家外，粗活細活樣樣能幹，因而幹出一身氣力。還有那尖硬的指甲，不論山蠻莖（即土豆）皮茄子皮，着急了就用指甲摳，把指甲磨練的厚厚的硬硬的。嬌皮嫩肉的又畢竟年輕幾歲的且帶幾分膽怯的姜秋萍哪是她的對手？
……
這一天——樑通保在地裡秋收回來，擔了一擔過冬白菜，送到二門子外晾開，準備晚一點搬進地窖裡，那可是這一家人一個冬天的，包括給兒子辦事用的菜。見李秀月不在，便悄悄地鑽進了姜秋萍房裡，剛坐下喘了兩口氣，說了兩句話，還沒等姜秋萍說話，李秀月便闖了進來，並且一撲上來將姜秋萍壓在炕上廝打。
通保那個氣呀，想想多少日子來秋萍受的氣，此時又是如此狼狽，怒氣衝衝跑出去，東瞅西瞅，看見春鍋跟前案板上有個擀麪杖，抄起來奔回房中，照着李秀月那壓着姜秋萍的胳膊狠狠連連打了兩擀杖。
李秀月“嗷嗷”了兩聲，一翻身過來抓住了擀杖，一把就奪了過去，便往姜秋萍身上連連打去，姜秋萍身上也捱了幾擀麪杖，疼的姜秋萍“嗷”了一聲，通保忙
又急忙過來奪。
三個人又在炕上又廝打成了一團。
那李秀月嘴裡還不停地可着嗓子大喊：“殺人了！殺人了！”
……
鬧的前後院人在房門外擠成一團。
太婆婆坐在四門家炕上，急的大哭着渾身如同篩糠。
大奶奶抱着玉靜在前窯門口哭成一團。
四爺海昌和四奶奶上來費了好大勁，纔將三人撕開。
只見不但姜秋萍臉上血痕斑斑，就是通保白淨的臉上也添了幾道血印，而李秀月臉上淚光閃閃，並無半點傷痕。
李秀月卻大哭：“我的漢要殺我，你們快看！”
說着捋起自己那袖籠，果然胳膊上兩道寬紅印，而且腫了好高好高。
李秀月原先還只覺得疼，此時看見如此腫脹，便更覺得委屈，大聲哭喊着：“俺的老漢打我，我還活着有什麼意思啊？”
說着要從窯個洞（上窯洞頂的洞門）住堖畔上爬。
被四爺樑海昌一把攔住：“秀月，你怎啦？還嫌不丟人？還要讓衙門人看看你這樣子？通保打你不對，可你鬧的也可以了吧？”
原來這個樑家的院子南邊的畔底下就是縣衙門的院子，也就是樑潤昌他們的灰堆畔下面不遠處，就是龍泉縣衙門。在樑家的二門子外面，可以看到衙門的幾個大院子，衙門的鐘樓，天天能聽到那衙門裡面的鐘樓裡，報時的敲鐘聲！
不過，此時的樑家院子這裡還亂成一鍋粥着呢！
三爺梁鴻昌罵李秀月說道：“通保不就是娶了個小嗎？用得着這麼鬧？真丟我們樑家人！”
二門家，李秀月的二媽也勸說：“秀月啊，你是個精明人，今兒怎了？你看看這一院子的人，連你那難活（生病）的二爸都爲你們操心來，你羞不羞？何必呢？別鬧了，啊！”
三爺梁鴻昌又罵樑通保：“你沒這個本事，就別堖（扛）這個甕！連個婆姨你都管不住，還是個
木鬍子（即：二桿子）！你就不怕打出人命？你把她打壞了，人家李家能依你？玉靜玉海能依你？憨了你？三十的人了，還這麼胡鬧！”
這兒正吵吵，狗狗撓蝨一竄進了院子。
衆人都知道，樑潤昌回來了。都搖着頭散去了。
不一會，樑潤昌拉着玉海回來了，瞧見一院子人匆匆離去，就知道又鬧仗了。
樑潤昌嘆口氣，放開玉海手，一轉身到下院去了。
只見下院裡磨上的毛驢早不知啥時候就不走了——磨道里拉了一堆又一堆的屎。磨盤上——磨過的麩粉如許多小山堆了滿滿一轉圈。
旁邊石牀上籮籮篩篩擺下一攤，中間還有一堆堆的雞屎——……
冬貴和桂娥正手忙腳亂的趕雞。二人見樑潤昌來了兩個都不敢言傳。
店裡還有兩個客人，正議論剛纔打架的事，見他來了忙笑笑，也不言傳了。
見大家面上訕訕的，樑潤昌問李東貴：“怎啦？又鬧了？”
李冬貴慢悠悠瓦聲瓦氣地說道：“說什麼，用擀杖打人都不對！”
樑潤昌知道冬貴從小嘴笨話又少，用急性子的李秀月的話說，三棍子打不出半個屁字來，又從不管二姑家的事，可今日如此說，事態一定非常嚴重了。而問他又不如問靈牙利齒的桂娥。
樑潤昌就又問桂娥：“誰用擀杖打誰了？”
劉桂娥慌眉突眼地說：“可可怕來：我二姑父用擀杖打我二姑哩，氣得我二姑要跳堖畔！”
樑潤昌聽了火真往上撞，氣沖沖的往上院裡來了。
一進院子就聽見姜秋萍在房裡抽泣，樑通保蹲在臺階上兩手捧着臉——圓臉拉成了長臉，臉上指甲血跡還清晰可見。
李秀月的婆婆，樑潤昌自己的老伴在前炕上睡着，李秀月在後窯炕上躺着。
樑玉海坐在他母親身邊低垂着頭，落淚。
春鍋上玉靜正扎舞着拌疙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