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州連忙作揖：“不要推辭，我知道樑大爺人好心善，你一家大小也都是沒得說的！這可是龍泉城人都知道的。我嫂子又有本事，多帶一個娃娃也不費什麼事，我那女女雖說只有七歲，可搗炭攏火做些簡單的飯都會，只要你們能招呼一下，給她口飯吃就是了！”
說着又連連磕頭。
樑通保說：“還是讓我商量一下，纔好！”
王寧州道：“商量什麼？我嫂子爲人我知道，絕對不會虧待我的女女的！明晌午，我就給你送來了！今天的飯菜錢，我出了！啊，大哥！”
王寧洲連連磕頭。
林春輝急忙說：“好事啊！我看通保小兄弟，你就多個女兒，怕什麼？”
衆人也都連連相勸：“寧洲是看上你們家的門風了，通保，你就認了吧！”
樑通保只得答應了：“好吧！好吧！你快起來！我答應了。”
衆人忙祝賀樑通保又有了個女兒，直到天黑，一個個才搖搖晃晃地散去了。
實話，這些酒鬼賭鬼們，有時候，也不都那麼壞。即便是那位林春輝，也是如此，有時候蠻熱情的，也蠻善良的。所以能混下那麼多的不務正業的酒鬼賭鬼們一起混！
……
天早已經黑了。
窯裡已經點起了小油燈。
天真爛漫的玉靜正在給衆人說笑話：“你們知道不：咱們陝北把頭叫腦，他們北平的上海的都把腦叫頭。老師說，上海人和咱們陝北人說話。陝北人捉弄他，故意問：‘你們哪的人有腦沒有？’上海人說：‘沒有沒有！我們這裡的人從來不長腦！……’”
聽這話，樑潤昌老夫妻倆、李秀月、玉海和狄鳳仙頓時笑的前仰後合。
就在此時，那通保東倒西歪地走進了院子。
正笑的前仰後合的李繡紋，從窗戶上一眼看見了他的模樣，頓時恨的直咬牙，遠遠地用手指當錐子攮他。
樑潤昌老夫妻倆一聲長嘆。
見父親今天又醉洶洶的回來，
玉靜吐吐舌頭做個鬼臉頓時不說話了，就連玉海和狄鳳仙也是提心吊膽的。
衆人面面相覷，一片鴉雀無聲。
可那通保進門即沒粗喉嚨大嗓子吆喝玉靜，也沒摔桌子打板凳地罵李秀月。
瞧見幾個娃娃慌眉突眼地溜着邊邊要往外躲，便一手一個拉了玉靜玉海姐弟兩個，笑哈哈地走進了前窯。
一家人覺得奇怪。
就連樑潤昌老夫妻倆都過來瞅着兒子仔細端詳：“你今兒是怎麼了？”
李秀月眼瞅着樑通保：“伊？你今兒怎了？不是到春暉那夥人喝小便（變）去了？怎又吃着大便（變）回來了？”
樑通保笑着道：“是大變了。咱們又有了個女女了！”
李秀月不明白：“什麼？什麼女子？怎回事？”
樑通保道：“你知道王寧州吧？他要把他那女女給咱們！”
衆人明白了，李秀月對那王寧州家中事早有耳聞，也知道那女女日子過得犧惶，心中覺得十分可憐。可這會兒擺起了架子：“喲？你也有求我的時候？…那人口問題可不是小事吧？我怕……”
樑通保忙說道：“你怕什麼？女娃娃不就是吃口飯嗎？”
“吃口飯？”李秀月乜斜着眼瞧他，“吃口飯要有錢！你把家裡的錢都輸光了，讓我拿什麼喂他們？”
樑通保不好意思地用手搔着頭皮笑着央告：“我再不耍錢可以吧？”
李秀月道：“酒也少喝些纔對！”
“行行行！俺都依你！可以吧？”
一雙兒女頓時歡呼了起來，跳着笑着抱住了樑通保：“爸爸，只要你不喝酒，不賭錢，就是天下最好的爸爸！”
“真的？”樑通保搔着頭說，“原來你們這麼怕我？以後我一定當個好爸爸！”
樑潤昌笑了：“看來治你病的醫生不是這家裡的人，是你肚子裡的那蟲！……！真是‘浪子回頭金不換！’過去了的就過去了！只要咱們以後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好！”
大奶奶問：“那個女娃娃叫什麼名字？”
玉海說：“我知道，叫玲玲！他家就在我們學校跟前。我們常見她後媽打她哩。”
李秀月笑道：“咱家要添人口了，是該高興。只要那個人再不賭錢喝酒，再來一兩個也不大緊！沒好吃的吃差些，只要不餓肚皮就是了！”
“我改，絕對改！一定改！”紅了臉，連連作着揖的樑通保話說的剛叭硬正。
……
第二天不到晌午，忽聽那小狗搔蝨汪汪叫喚起來。就見那王寧州把一個又瘦又小的女娃娃領進了樑家後院。
在外面房子裡地上忙着收拾麥子的通保，急忙出來將那父女讓進窯裡。
在當窯鍋圪嶗暖炕上坐着的樑潤昌夫婦和正忙着和麪準備做揪面片的秀月都仔細打量那個女娃娃。
就見那娃娃，頭髮尤如亂麻，臉剛洗過，可兩耳朵邊還是黑的；兩手又黑又皴，象對黑雞爪。已是十一月天氣了，上身也算穿了件棉襖——可又短又小，袖子和下襬爛的一縷一縷的掉穗穗。下身卻是破舊的單褲子，凍的娃娃個刺刺家（指凍的呲牙裂嘴的樣子）縮成一團。那腳上也是單鞋——前後都破着露着黑黑的皴的裂口的腳片子。一滿（完全）象個尋吃的（要飯的），惹的那搔蝨從棉門簾外探進頭來衝她直叫喚，嚇的玲玲直往王寧州身後躲。
看見那娃娃瘦小的可憐樣兒，李秀月心裡犧惶，淚水已在眼裡直打轉轉了。
王寧州紅着臉低着頭，很不好意思地將玲玲先帶到潤昌夫妻跟前：“叫爺爺奶奶！”
那娃娃慌張不知所措地很小聲地叫了聲：“爺爺奶奶。”
王寧州又將玲玲拉到通保跟前：“這是你爸爸，快叫！”
玲玲萎萎縮縮地瞧瞧自己的爸爸，嘴巴個呶（動了動）一下，沒叫出來。
玲玲又瞧瞧通保憐愛的目光，王寧州忙又催促：“快叫啊！”
玲玲終於叫出了一聲：“爸爸！”
樑通保高興地：“哎！好娃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