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冬麗看着自己一身的衣服,那雙皮鞋,可是太漂亮了,就是那襯衣再不舒服,也顧不上了,因爲那一身衣服,加上那個皮鞋,可是最滿意的了。
他們的婚禮已經是很新式的了,沒有坐轎,只有吹鼓手,坡上坡下地吹,因爲兩家裡的其實不遠——只隔了幾道坡,是從這個坡上下來,很快就上了那個二郎廟坡,進了樑家院子來了。
因爲妹妹結婚,當姐姐的田春英當然要來了,她給妹妹帶來了祝賀,帶來了幾塊肥皂,算是禮物——其實這個禮物當時是很好的。
其實,樑玉海和田春英也認識,樑玉靜當然也認識,二人都記得小時候吵架的事情,此時此地如此地見面,都還有些不好意思。
而樑玉靜的新夫君謝雲山,其實也都認識,而且這位郎君謝雲山啊,跟四大奶奶家還有些關係,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樑玉靜結婚沒有回龍泉來,但是弟弟結婚,他們又不能不回來。
所以大家見面還有些尷尬。爲什麼?因爲畢竟年少的樑玉柱,一見那位樑玉靜的夫君,就很親切地叫姨夫,而且撲到他懷裡去了。旁邊還站着樑玉柱的哥哥樑玉龍,而謝雲山也很喜歡那個樑玉柱,招呼他們兄弟。
而樑玉靜和樑玉柱是同輩。這裡就有了一個問題了。原來這位謝高韻的前妻,就是樑玉柱的母親吳月亮當年看戲的時候,坐在四大奶奶跟前的,四大媽——也就是四大奶奶的大兒媳婦吳月亮的那個妹妹吳愛亮。
吳月亮長的很漂亮。吳月亮的弟弟吳韶亮,長的也是一表人才。
而樑玉海和那個四大媽的弟弟吳韶亮長又是同班同學,一起跑到延安的戰友。
只是那位吳韶亮沒有上抗大,而是上了魯迅藝術學校,也就是冼星海的學生,參加當年的黃河大合唱的學生。
可是他的妹妹吳愛亮,卻長的深眼窩高顴骨大嘴巴,而且長胳膊長腿的大個子,像個母夜叉!也就是人很醜。
後來家裡人爲這個妹妹找女婿,看上了謝雲山,長的漂亮,文采又好,就找人說媒,
定下了那位謝雲山。
可是謝雲山家不在城裡面,見到的人少,因爲見過吳韶亮,人長很漂亮,吳月亮也很漂亮的,就以爲他的妹妹一定也長得好漂漂,可是娶進了門,揭開蓋頭一看,嚇了一跳——哇,那麼醜!
哈哈哈,簡直是沒有辦法面對。
謝雲山心裡老大的不願意,可是父母做主的事情,謝雲山自己沒有辦法違背,只好認了。
謝雲山性格天生地非常溫和,對任何人都很友善,所以對那位醜媳婦,也不錯。
所以二人的婚後生活也還比較地諧調,因而那個吳愛亮連着三四年,給他謝雲山生了一雙兒女。
有了孩子以後,他們夫妻經常回到吳愛亮孃家,看望岳父岳母,當然要遇到吳月亮也回孃家來了,當然跟姐姐的孩子們很親近了。
有了孩子,生活應該更好一些了,可是他的家裡發生了變故——可是也因爲生孩子,謝雲山的妻子吳愛亮的疾病終於爆發了——原來她從小就有骨結核病,所以她才的長的深眼窩高顴骨而且長胳膊長腿大關節的,就是骨頭裡面有結核病。可是家裡人一直沒有人知道,以爲她就長的那樣呢!
吳愛亮病了,一查,骨結核,在當時的醫療技術之下,也根本就治不了,因此一病不起,三個月之後,很快就病逝了。
剛剛二十歲的謝雲山就成了鰥夫。
而且,只能在一年以後,他纔可以另娶。
他的心情當然是很沮喪的,而他的兩個孩子,都有他的母親帶着。因爲他自己也好忙的。
謝雲山他家在城外的山溝溝裡面,家裡也很窮,他的父親謝雲山也是個讀書人,一直在寧夏的某個國軍的部隊裡面當一個小小的文官,單薄的軍餉薪水,很難維持他們姐妹一家人的生活,而且也不能及時捎回來,母親一個人沒有辦法維持,所以他姊妹六個,還送給人家一個兒子!
謝雲山在家身爲長子,四個妹妹都很小,他就不得不一個人幫着母親帶那四個妹妹。他也是師範的學生,卻比樑玉海他們高
兩級——因爲師範停辦了幾年,所以他們一個年齡的,上師範就晚了兩三年。
爲了讓妹妹們能上學,謝雲山得一邊上學,一邊給附小——也就是師範的附屬小學代課,賺錢,供應妹妹們上學。
後來又轉到文廟小學當老師,代課。
謝雲山人模樣漂亮,而且謝雲山的字也非常俊秀,他的性格非常內向,爲了一家人,他顧不上自己的事情,一心全在母親和妹妹們的身上。
謝雲山他要學習功課,還要養活一家人。
謝雲山的家裡學校很遠,爲了維持一家人的生活,他每天得早早地出來到師範去上課,晌午回家匆匆吃幾口飯,下午又到小學去代課;禮拜天回家來,要把家裡的甕裡的水,都擔滿。米麪買好,碳買好壘好,柴火收拾好,好讓母親做飯,妹妹們使用。而且,連着七八年,他天天如此,幾乎是連軸轉的。
後來他乾脆從師範提前畢業了,直接請求被分配到文廟小學當了正式老師。
雖然謝雲山家生活貧寒,可是家裡的姊妹們一個個都很用功,對他們的這個哥哥也很尊重。
後來妹妹們長大了,一個個地都考上了龍泉師範,師範不要學費了,他才鬆了一口氣,可是他自己的妻子卻病死了,他成了鰥夫。
他的心裡好恓惶:“正月裡來鑼鼓響,想起我的妻兒好恓惶;
年年月月是同牀睡,不曉得妻兒你在哪噠裡?
二月裡來刮春風,妻兒丟下兩條根;
生意買賣停擱定,對對的兒女誰照應,孩兒的媽媽喲!
三月裡來是清明,家家戶戶去上墳;
人家上墳成雙對,可憐我光棍誰心疼,孩兒的媽媽喲;
光棍頭前把路行,對對兒女隨後跟;
灑的燒酒地皮溼,燒下的紙灰亂風繞,孩兒的媽媽喲;
四月裡來四月八,孩兒送在外婆家;
外婆外爺同安頓,無孃的孩兒孩兒外婆外爺您心疼!
孩兒的媽媽喲,孩兒的媽媽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