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也是一種力量。”上官淳見衆人眼裡疑惑,索性詳細地解釋了下,“但怨這種力量,並非實質作用在人的身體上的力量,而是一種已經強大到能影響到人意識的精神能量。但它是負面的,被這種力量影響到的人,會被生出怨這種力量的人思想慢慢同化,從而在不知不覺中對人世間的一切充滿怠倦。”
她說到這裡若有所思,隨後轉頭看向安好,“安姑娘,我們現在去事發地點看看吧,我懷疑,造成這一切的人,應該就在這個鎮子上。”
衆人被她這麼一說,臉上齊齊呆了呆。
一想到有這麼一個人,在暗處悄悄地觀察着他們這短時間發生的一切,就有一種汗毛倒豎的感覺。
安好想的則是,那個小鈴鐺嘴裡的老不死,就在柳田鎮,用全鎮居民的壽命來爲他續命嗎?
還有,爲什麼會有怨?
難道那個人,對這個世間也充滿怨恨?
不過現在想太多也沒有用,這件事總要找到解決的辦法,也就勢必會跟那個幕後的人對上。
想到這裡,安好發現自己本來還有些波動的情緒莫名緩和了下來。
【小安和,一個人自身強大了,畏懼就會減小!】
小鈴鐺突然在空間裡說了這麼一句話。
安好默默握了下自己的拳頭。
出事的地點不遠不近,院子裡的人除了圖南和莫雲裳,都上了停在門口的越野車。
安好看着車窗外,遠遠就看見了那兩株高大的古柏,車速也在這個時候緩緩降了下來,安好轉頭看向陸嫋,“挖出東西的地點在古柏附近?”
陸嫋點點頭,同時扭頭過來,“路還有不到五百米就能修建完成,那個地方差不多正好在整條路的中部位置,陸曄特意選得右拐彎,如果是左拐彎的話,應該還不會挖到那東西!”
說到這裡,她就有種不知道是倒黴還是慶幸的感覺,沒挖到,工程隊的那些人也不會因爲這個倒下,但現在挖到了,也算是知道了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隱患早消除總比晚消除要好!
車子在圍起來的一道攔截線前停下,衆人下了車,上官淳已經一馬當先拿開攔截線走了進去,陸嫋和陸玖自動自覺地站在了安好身前,打定主意萬一有什麼以外的話,她們也可以先擋一擋。
池桑越眼看着自己的活被佔了,只好跟在了安好的身後。
安好被三個人這麼簇擁着往前走,心裡頗有些哭笑不得。
她在別人眼裡就這麼弱?
走到那被挖開的土壤前,安好身後撥了撥陸玖,“阿玖,你這麼擋着,我怎麼看?”
陸玖猶豫了下,還是讓開了身形。
上官淳這會已經蹲在那裡探手準備去摸土壤裡面埋下的圓錐狀釘子,上面紅色的絲線在土壤裡延伸了一段距離後並沒有截止,而是依舊隱沒在地下。
“我需要把以這兩棵古柏爲中心,方圓五百米的土壤,翻開三尺厚!”
安好見上官淳把目光又移到了那兩棵古柏上,心頓時一條,“上官大師,難道這個東西跟那兩棵古柏也有關係?”
上官淳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朝安好看過來一眼,“你這丫頭倒是敏銳,不過你要想知道答案,等這裡的土壤被挖開三尺深,自然就知道了!”
安好朝陸嫋點點頭,陸嫋當機立斷一個電話打給了帳篷區那邊,沒過一會,開着一輛小型鏟土機的穆開陽過來了。
安好把上官淳的要求跟他說了一遍,這孩子拍着胸口說了聲沒問題,樂沖沖地回了鏟土機的操作室就開始幹了。
安好等人默默退到外圍。
表面的突然被一層層退開,衆人這會誰都默契地沒有出聲,眼睛一致地看着被翻開的地面。
一尺,視線裡依舊還是黑色的泥土。
兩尺,站在安好旁邊的陸玖突然吸了一口氣,“我怎麼感覺現在的土壤顏色有點發紅?”
衆人屏息去看,陸玖又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大家,“可能是我的錯覺吧,現在看怎麼又是黑色的!”
三尺,其實還不到三尺,上官淳突然果斷叫了停。穆開陽開着鏟土機退出來的時候,她就跳了下去,走到那埋得還要深一些的圓錐前,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副銀白色的手套出來,戴上後才觸碰到了那個圓錐,隨後兩根手指捏着絲線,朝着遠處古柏的方向輕輕一抖。
在這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到了堪稱神奇的一幕。
土壤裡突然鑽出了一根長長的紅線,這一頭在圓錐上,而另一頭······
“果然是這樣。”上官淳看着消失在視線盡頭的絲線眯了眯眼睛,回頭看向安好她們,“其實你們要是換一個彎,一樣會挖出這種東西。在這兩棵古柏爲中心的五百米範圍內,埋了一圈鎖元釘,釘子跟釘子相連,但它們最終的連接點,還是在那!”
她手指了指古柏的方向,“它纔是真正的中心點!”
安好聽着上官淳的話,目光落在那兩棵古柏身上。
早上的太陽下,它們像是兩個忠誠的衛士,守候在這方土地上,誰能想到,在這一米深的地下,有人在利用它,達到自己的目的呢!
陸玖的好奇心要大得多,聞言忍不住問道:“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這個世界上,有不少的人,他們明明壽命已經到了,但還是沒有活夠,就會想方設法的爲自己延長壽命。古時候的皇帝會服用術士練成的仙丹,雖然往往事與願違都吃死了,但他們臨死還做着長生不老的夢,足以說明人們對這件事有多麼執着。而真正的術士,可不會用這種蠢辦法,他們續命的手段五花八門,現在你們看到的,也是其中一種!”
上官淳一邊說,手下腳下也沒停,在她的手下,一枚枚深藏地底就不見天日的鎖元釘,就這麼一個接一個地暴露在了空氣中,每一枚鎖元釘的出現,都會有一枚紅繩相連,釘與釘相連,釘與樹又相連,陸嫋本也想着跳下去幫忙,不過被上官淳制止了,“你沒有手套,這上面凝結着怨,你接觸到了不好!”
陸嫋一聽她這麼說,從身上把那個裝着一截紅繩的的真空袋拿出來,“可我,一直放在身上啊,也沒被它影響!”
上官淳看見陸嫋手裡的紅繩也是一愣,現在聽陸嫋這麼一說,臉上頓時出現了一抹古怪,“可我在你身上並沒有發現怨的能量,難道······”
她想着,突然摘下了一隻手的手套,手直接接觸到了剛剛出土的紅繩上,閉眼細細感受了一番,才睜開眼睛,眼中劃過一抹了然,“看來,它應該是隻針對男性。”
聽上官淳這麼一說,陸嫋也反應過來了,當時挖出圓錐釘的時候,所有人都出現了嗜睡的症狀,唯獨她沒有事。
當時因爲心急解決辦法一時沒有多想,現在經上官淳這麼一說,她才感覺到奇怪來。
“爲什麼只針對男性呢?”
上官淳偏頭朝安好看過來一眼,“那就要等見到那位佈陣的人,才能知道了!”
安好抿了抿脣,也跟着跳了下去,“既然對我們沒有影響,那我們也來幫忙吧!”
她剛跳下去,陸嫋和陸玖也跟着跳了下來。
上官淳這會倒是不再製止了,“也行,我們四個人,速度還能更快一些。”她說着又從身上掏出了幾副手套出來扔給安好。不過這幾副手套不是她手上戴着的銀絲手套了,而是市面上很常見的隔離手套,“土髒,戴上手套再幹活吧!”
有了幫忙的,清理鎖元釘的速度越老越快了。
池桑越站在邊沿位置,和從鏟土機上下來的穆開陽對視一眼,這會,反倒沒他們什麼事了。
誰讓他們正好是男性呢!
雖然速度快了,但古柏方圓五百米,範圍也不小,四個人從一開始還小心翼翼地,到最後熟練了,連現找都不用,走幾步,伸手一抹,就能準確地找出一枚釘子來,再伸手一扯,紅線就從土裡彈了出來。
就這樣,也是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全部清理出來。
頭頂上的日頭都升起來了。
上官淳在清理紅線的時候就時不時看看日頭,這會眼看着頭頂的太陽即將突破一塊雲彩的遮擋,猛地轉頭朝還準備站在原地休息一下的安好三人喊了一聲:“快上去!”
安好她們雖然不明所以,還是就近爬了上去。
回頭,從上面往下來,安好有些震撼。
只見視線距離裡,無數的圓錐釘子圍着古柏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每一根釘子上,都有一根紅線連接着釘子和古柏,還有一根紅線,連接了所有的釘子。
在下面的時候還沒覺得,現在居高臨下看見這一幕,就有點震撼了。
頭頂的太陽光沒了雲彩的遮擋,光芒慢慢灑下來,也灑在了裸露在外面的鎖元釘和紅繩上。
“這突然真的有點發紅!”陸玖指着面前被翻開來的土壤,這一次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了。
“因爲有硃砂,這紅繩的顏色,是用硃砂和血染成的,還是壯年男性的血。”上官淳解釋了一句,看着腳下眉頭又是一皺,“快後退!”
衆人跟着她後退的時候,就聽到了下方那些暴露着釘子和紅線的土壤上,傳來了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安好沒忍住好奇看了一眼。
然後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所有紅線齊齊斷裂的聲音。
它們在陽光下飛快收縮,越縮越緊,最後終於承受不住拉扯的力度,繃斷了。
安好下意識偏頭看了一眼上官淳,發現她眼底一片平靜,好像是知道面前的這一切本就會發生一般。
上官淳察覺到安好的眼神,回過頭來朝安好笑了一下,“怨屬陰,最怕至陽,這也是那幕後的人把它們埋在地下的原因,地屬陰!”
安好點點頭,“那這些紅線既然斷了,是不是說明這個陣已經破了!”
“嗯!”上官淳頓住腳,安哈也跟着停下,就聽見她說道,“這陣好破,但最關鍵的,還是找到佈陣的人,不然,像這種陣,她佈下一個,就有可能佈下另一個。”
安好對這個說法也表示贊同,現在陣破只能算是治標,本還沒找到呢!
“那工程隊的那些人?”陸嫋也走過來,聽了安好和上官淳的話,忍不住問了句。
安好也看向上官淳。
那些人就這麼睡下去也不是辦法。
上官淳回頭看向安好,“他們會陸續醒過來,好好補一補就行了。說起來他們也算是倒黴,這個陣,要的是一舉破掉,偏偏他們只挖斷了其中一根,這陣要運轉又沒了一根鎖元釘,自然就去找他們的本體去補足自身了。而且現在陣雖然破了,但他們可是大活人,自然不能跟這釘子相提並論,再做一段時間的噩夢吧,都是大男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穆開陽在一旁聽得抽了抽嘴角:現在工程隊裡已經到了談夢色變的程度了好嗎,這麼一來以後看來還要再做一段時間,到時候那些人真的不會想要去看心理醫生嗎?
安好正準備向上官淳問下一步該怎麼辦,就先一秒停放到了上官淳的聲音,“現在就是找幕後佈陣的人了,那個小夥子,你去查看一下,這些紅線裡,有哪一根沒有斷?”
穆開陽愣愣地指了指自己:“我?”
“就你!”
上官淳擺擺手,穆開陽乖乖地跳了下去。
池桑越上前了一步,剛準備也跳下去幫忙,就聽到了上官淳的下一句,“這位大小夥子,你不能去。”
“爲什麼?”池桑越有些鬱悶,感情他就是過來打醬油的?
“你不行!”
池桑越聽着這三個字,臉色一崩,青了。
任哪個男人聽到這四個字,都不會好了吧!
上官淳見他這樣子,轉頭就想到自己剛剛說的那三個字有點其他的意思,趕緊補救,“我不是說你不行,不讓你跟着下去是因爲你的體質,不適合做這件事。大小夥子,你小時候,是不是經常能看見一些看不見的東西,這種現象,直到你當兵後,纔沒有了!”
上官淳話一說出口,安好和陸玖陸嫋也跟着看了過來。
被四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池桑越沉默着點了點頭。
上官淳看了眼他的雙肩,動了動脣,到底沒再說什麼。
安好在一旁,注意到上官淳這麼一瞬間的糾結,眼中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意味。
直覺上,她感覺上官淳應該看出了點什麼!
穆開陽沒讓衆人等太久,沒過一會,就站定在一處地方,朝安好他們這邊喊了一聲:“找到了!”
上官淳扭頭看過去,隨即跟安好說了一聲我過去看看,又重新跳了下去。
走到穆開陽身邊,不知道跟這個小夥子又說了什麼,沒一會穆開陽又屁顛屁顛地跑了回來,跟安好打了聲招呼後又重新回到了剷土車上。
安好聽了穆開陽的話,轉頭看了陸嫋一眼,“走,上車跟着!”
剷車開在最前面,上官淳拽着手裡唯一的一根紅線跟着,安好她們的車又慢吞吞跟在上官淳身邊。
看了沒一會上官淳的動作,安好就知道她要做什麼了。
這唯一一條沒有斷掉的紅線,想來就連在幕後佈陣的那人手裡了。
車子往前開,因爲已經找到了大致的方向,所以在穆開陽的操作熟練後,他們的速度也加快了,上官淳也上了車,不過垂下了車廂,她手裡還握着那根線。
這一走,就越過了荒原,到了山腳下。
走在前面的穆開陽也停了車,下車跑過來,“接下來的路車子就上不下去了!”
安好她們也跟着下去。
上官淳在手裡的紅線扔下,擡頭看着面前的山脈,最後轉頭又停在了穆開陽臉上,“小夥子,你是本地人吧,知不知道這山上,有沒有住着什麼人家?”
穆開陽被問得一愣,隨後又撓了撓頭,“上官大師,這地方這麼荒連根草都不長,怎麼可能住人。我小時候還爬過這裡的山呢,除了在半山腰見過一個荒廢的小屋,沒真沒見過有在這裡居住的人。”
上官淳卻是在聽到荒廢小屋的時候眼前一亮,“你說的荒廢的小屋在哪?”
穆開陽:“······您要去嗎?時間有點遠了,我得想想!”
“想清楚,這很關鍵!”
穆開陽頓時滾去一邊凝神回想去了。
安好走到上官淳身側,“您覺得,那個荒廢小屋,是個障眼法?”
上官淳看了安好一眼,脣勾了勾,“聰明的丫頭,要不是我師門有訓,尋徒弟要講究緣分,就憑你這天賦,我真想領你進門。”
安好:“······我有師傅了!”
“那好吧,這樣我還不算太過遺憾!”
穆開陽蹲在地上找了個石塊在地上比劃,眉頭一會緊一會鬆,衆人默默把說話的聲音又壓低了些,免得打擾到他的思路。
好在沒等多久。
“我想起來了!”穆開陽突然大喊一聲,讓衆人的注意力重新落回了他身上。
“在哪?”
“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那個方向,我還記得小屋的附近有一棵很漂亮的大樹,長得很高很粗,也是這山上唯一的一株植物,我當時還覺得奇怪呢!”穆開陽說着手指了一個方向。
上官淳掐了掐手指,又點了點頭,“跟我料想的差不多。走吧,我們過去,小夥子,帶路!”
穆開陽第一個開始爬,上官淳落在他後面,再後面就是安好,其次陸玖陸嫋,池桑越殿後。
荒山上沒有植株,隨處可見岩石和大塊的土塊,頭頂上太陽直直地照下來,就算現在天氣已經不怎麼熱了,爬了半個小時的陡坡還是有些熱的。
這其中穆開陽是最累的,因爲不太確定方向,走一會他就要先跑遠一些把接下來的路線探一探,所以等走到他說的那間荒廢的小屋時,別人都是微微出汗,他卻是連背心都溼透了。
不過也再一次如願以償地看到了記憶裡那株漂亮的大樹。
安好一眼就認出了這樹的品種。
這是一株少說也有幾百年歷史的梧桐。
在他們腳下,泛紅的樹葉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但看得久了就會發現,這個地方沒有一絲風,那些樹葉,在她們踏上去的時候,雖然腳底的觸感綿軟,但他們行走間並沒有帶起來任何一片樹葉。
在這一片區域裡,好像除了她們,剩下的一切都是靜止的。
上官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頭頂的梧桐一眼,邁步走到了那處荒廢小屋的門口,伸手輕輕一推,破舊的木門無聲開啓。
年久失修的木門被這麼一推,怎麼也會發出些聲音來,但這扇門就這麼在無聲中開啓了。
任誰都能感覺出來這片地方的異常,安好轉頭看向已經緩過勁來的穆開陽:“你上次來這裡的時候,就沒有感覺到這片地方的詭異嗎?”
穆開陽撓了撓頭。
他能說自己連小屋都沒敢推開進去瞧瞧嗎,至於外面的梧桐樹,要不是之前知道這片地方有詭異,他還真沒察覺出來什麼!
衆人一個接一個進到屋裡。
安好四下裡掃了掃,這個地方很像獵人打獵的暫住地點,一邊放着一個簡易的牀鋪,另一邊砌了一個小竈臺,放着碗碟的簡易櫥櫃和水缸都放在房間一角,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上官淳繞着小屋看了一圈後,就把目光放在了那一方小巧的竈臺上。
上面一口鐵鍋,還沒有蓋子,鐵鍋裡已經積了一層的灰塵。
她伸手朝鐵鍋裡扇了扇風,果然就看到鐵鍋裡那些本該質量細輕的灰塵,一顆都沒有因爲風飄出來。
“這口鐵鍋······”
安好剛把疑問問出一半,就見上官淳已經利落地跳到鍋沿上,在一衆人驚愣的眼神中,徑直朝着鐵鍋跳了下去。
“嘶······”安好身後適時地響起一道吸氣聲。
“人呢?”
安好就站在上官淳身後,自然也看到她消失的全過程。
在上官淳的腳接觸到鐵鍋底部上那些灰塵的一瞬間,她所在的空氣有了一瞬間的扭曲,好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屏蔽了她們的視覺,又好像又一種隱形的存在包裹住了上官淳的視覺。
人,就這麼在她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但安好確定,現在的上官淳一定還在這個空間。
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給她的直覺。
【小安和,可以進去,這個空間陣法只是一個通道,沒有危險!】
聽了小鈴鐺的話,安好的心也更定了。
想也沒想跟着爬上了竈臺邊。
陸嫋下意識想要拉住她,被安好擺手制止了,“沒事,只是先進後進的區別,放心,沒有危險,我在目的地等你們!”安好說完就回頭,擡腳跳了進去。
陸玖和陸嫋在安好也跟着消失後,對視一眼,也一個接一個跳了下去。
池桑越站在倒數第二的位置上,也同樣一絲猶豫都沒有地在鐵鍋上方消失了。
只留下一個穆開陽。
老實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神奇的事,他站在竈臺邊猶豫了幾秒,心一橫,“跳吧!”
再次睜開眼睛,天還是那個天,地還是那個地,人還是他們這些人,不過,還有一樣不一樣的。
就是他們這些人正前方矗立的一座宅子。
很古老的一座宅子。
以他們現在的眼光看,這座宅子最少也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但保存完好,一磚一瓦,都充滿了古老的韻味。
在安好她們欣賞着眼前的宅子的時候,刷着黑色漆的大宅門,從裡面慢慢打開了。
這次是有聲音的打開,吱呀一聲響,好像打開了一道不爲人知的歲月。
安好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靜靜生長的梧桐樹,以她的眼光,這是他們剛到半山腰時就看見的那一顆,不過前面看見的那棵依舊神俊,現在這一刻,已經明顯有了蒼老的痕跡,地上的落葉也要厚的多,微風拂過,簌簌輕響聲裡,又是嘩啦啦一片落葉的聲音。
安好扭過頭來,就看到站在門內臺階上,穿了一身樣式古樸長袍的男人。
男人的臉上很平靜,他本就有一張過分平淡的臉,再加上那雙過分平靜的眼睛,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時候,就好像整個人已經跟他身後的宅子融爲一體了一樣。
暴露他年紀的是那一頭銀白色的頭髮。
他似乎懶得剪,頭髮就算束起來也已經垂到了小腿部位。
安好看着他的眼睛,一時間有些難以想象這個人就是那個佈下奪命陣的男人。
這人就像一個隱居物外的隱士,見到真人的時候,就很難把他跟山底下的紅塵扯在一起。
“來者是客,請進!”
在安好還在觀察他的時候,諸序伸手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早在感覺到他佈下的陣法被破的時候,諸序就已經做好了他這個宅子會來人的準備,卻沒想到對方來得比他想象中的更快。
上官淳率先邁步,踏上了宅子前的臺階。
安好落後一步。
陸玖陸嫋和池桑越又落後安好半步。
穆開陽跟在最後面,看着宅子的目光怎麼也掩不住好奇和吃驚。
諸序一眼掃過來,心裡就有些底了。
沉默着把這幾個人帶進了花廳裡。
宅子並不大,但要是一個人住的話,就顯得空蕩蕩的了。
再加上這院子裡並沒有種植什麼花草樹木,一眼看過去,直接一覽無餘。
上官淳直接婉拒了對方給上茶的步驟,她很認真看着諸序,良久緩緩開口,說了一句終於讓諸序的面色出現了些許變化的話。
“這裡要續命的人,不是你!”
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平靜了,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讓他整張臉都瞬間生動了些,“大師說笑了,這宅子裡,就我一個活人,我不給自己續命,又是給誰續?”
“所以,你根本不是在續命!”
上官淳看着諸序,繼續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諸序的神色在這句話後終於徹底變了,但他還是勉力維持着自己的鎮靜,把微抖的手指背在身後,“大師這是什麼意思?”
上官淳不錯眼地看着他,“我什麼意思,你明白!”
兩個人說的話就像是在打啞謎,除了安好,其他人都是聽得一頭霧水。
安好也是諮詢了空間裡的小鈴鐺,才知道了些許內情。
“你不是在續命,你在妄圖幫一個已死之人逆天改命!”
“我的天!”
在穆開陽的驚呼聲裡,諸序猛地站起身,“大師,被你堵在門口,我無話可說,技不如人隨你處置。但逆天改命之說,純屬無稽之談!”
上官淳也跟着站起身,“你也清楚逆天改命純屬無稽之談啊,但你不還是做了!癡,妄!”她說完就沒有再給諸序開口的機會,一隻手閃電般伸出,擒住諸序下意識背在身後的左手,在他帶着白玉扳指的戒面上猛地一按。
諸序大驚之下想抽回手的時候已經晚了。
安好在這時感覺到腳下的地面輕輕震動了下,隨後就是腳下的空間中,傳來的輕微齒輪轉動的聲音。
“退開!”
安好在上官淳話音未落時,就拉着陸玖和陸嫋的手臂往後退了一大步。
就在他們剛剛離開原來站立地方的下一秒,木質的地板陡然往兩邊分開,一個精緻的棺材慢慢從地下升了起來。
上官淳一手捏着諸序的命門,走到棺材旁邊,看着棺材上纏繞的一圈圈紅繩,朝諸序輕輕瞥了一眼,似乎是在說,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諸序也顧不上自己的命門被捏着,下意識想要轉身把棺材護在身後。
上官淳早防着他呢,伸手毫不猶豫地一扯,諸序一下子沒能站穩,手肘猛地磕在了棺材一角。
“咔!”
一聲輕響迴盪在衆人耳邊。
“別······”
伴隨着諸序的驚叫聲,棺材的蓋子慢慢滑了下來。
露出了一張看起來就像剛剛睡着的女人的臉。
又慢慢露出全身。
安好低頭看了一眼。
穿着白色睡袍的女人靜靜躺在棺材裡,眉眼美好如舊,如果忽略了她已經僵硬的身體的話。
同時,安好也看到了女人交疊在腹部的手指,左手無名指上纏着的一根紅線。
穆開陽探頭探腦地也要過來看一眼,安好伸手把他攔在了一米之外,同時警告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非禮勿視!”
穆開陽有些無語,還是收回了目光。
“小鈴鐺,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逆天改命,讓死人復生的秘法嗎?”
【據我所知,沒有!但小安和,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確定,世界之大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或許真有這種秘法也說不定。不過,這個女人是鐵定活不過來了,她的魂魄早就散了,就算這個男人有什麼辦法讓她重新恢復心跳和呼吸,也不過是個活死人罷了。】
安好伸手推着棺材蓋再次合上,“都是癡人!”
合上棺材蓋,安好又看向明顯恢復了些平靜的諸序,“你確定她就能活回來嗎?”
出乎安好意料的,對方緩緩搖了搖頭。
“那你爲什麼······”
“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會去嘗試!”
不等安好把話問完,諸序已經把理由說了出來。
“但你這麼做,卻是以柳田鎮數萬居民的壽命爲代價,去換一個縹緲的希望!”
安好覺得,這個人表面的平靜下,他的靈魂或許早已經瘋狂了!
果然,安好就聽到他嘴裡說了一句:“他人的命,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安好看着諸序,“爲什麼出事的都是男人?”
“很簡單,我恨男人啊,珠珠要不是因爲一個沒良心的狗東西,至於自殺嗎!我想她活過來,然後愛上我!”
安好聽完他的解釋,得出一個結論:這位不僅是一個瘋子,還是個情種。
但無論如何,實事求是還是要的。
“你的珠珠活不了了,她的魂魄早已散了,你就算能讓這具身體重新恢復心跳,恢復呼吸,一個沒有魂魄的身體,始終只是一個活死人罷了!”安好很敬業地把小鈴鐺跟她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引來諸序驚愣住眼神的同時,也引來了上官淳一道別有意味的目光。
“真的是這樣嗎?”
安好對上他的目光,很平靜地點了點頭。
然後她就看到了一雙萬念俱灰的眼睛。
只看了一眼,安好就忍不住扭了扭頭,這道目光給她的感覺太壓抑了。
“我知道了,你們走吧!”
這句話還沒落,上官淳就鬆開了諸序的手。
果然,諸序什麼都沒有做,只不過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那句棺木上。
就連上官淳伸手把棺材上的所有紅線都扯斷的時候,他也沒有阻止,就跟真的接受了這個事實一樣。
上官淳最後看了諸序一眼,朝安好點了點頭,“我們走吧!”
安好嗯了一聲,心裡下意識地嘆了一口氣。
原路返回到宅子外面,安好剛準備問上官淳他們要怎麼會去,就感覺到腳下突然震動了下,隨後身後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衆人齊刷刷轉身,就看到前一刻還牢牢矗立在地面上的宅子,轟然倒塌成一片廢墟,連一片完整的瓦都沒有留下來。
安好眼裡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這個結局,在出來的時候,安好就已經有了猜測。
因爲那一道眼神。
只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會這麼徹底,沒有留下一絲餘地。
宅子倒塌後,安好就感覺自己身處的空間莫名晃動了一下,一個眨眼後,就換了環境。
面前依舊是那間荒廢的小破屋,身後是簌簌飄飛的梧桐葉。
衆人站在原地停留了一會,誰都沒有開口。
他們都在消化着剛剛看到,聽到的一切。
直到上官淳突然出聲,“好了,此間事了,我們都回去吧!”
下山的速度遠遠要比上山的時候要快,但上山和下山時候的心情,卻是截然不同了。
回到停留在山腳的越野車上之前,安好剛準備進去,就被上官淳一把拉住了手腕,“等下安丫頭,我有話跟你說。”
安好順從地跟着她來到一處背風處。
“安丫頭,你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發現你身上有什麼問題?”
這話問的,安好愣了一會也沒聽明白上官淳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我換個說法,你有沒有覺得你說過的話,尤其是你認真去說的,那個聽你說話的人就會下意識地去聽從,並且從心底裡相信你的話是正確的。”
安好本來是漫不經心地聽着,這會神色慢慢嚴肅下來。
她在回想上官淳這句話的有力論據點。
但很快,她就發現,上官淳說得,很對。
她自己說話的時候沒有去注意過,但她現在把自己從主觀意識裡剝離出來,去旁觀自己和別人的相處,就發現問題了。
安好沉默了一會後,才點了點頭,“有!”
上官淳在安好點頭後狠狠眨了兩下自己的眼睛,藉此來平復自己內心的情緒,“你覺得這是因爲什麼?”
安好沒時間去問小鈴鐺,很老實地搖了搖頭。
“安丫頭,我看過我師門的記載,在很古老的時期,有一種人也有你這種能力,他們有一個統一的稱號,叫言靈師!”
安好在這句話後,只覺得有一股冷流,從頭頂灌入,瞬間蔓延了全身。
全身都忍不住在這一刻戰慄了下。
同時腦袋也懵懵的,說不出來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感覺。
荒謬嗎?不,它確實體現在了自己身上。以前沒有注意,只不過是根本沒有從這上面想。
“那安丫頭你知道言靈師是怎麼在歷史上消失的嗎?”
安好擡頭,對上上官淳深邃如浩瀚深淵的眼睛。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這人把自己叫到這裡來,三言兩語讓她認清楚了自己的能力,又問出後面的這個問題,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了。
言靈師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強大,如果這種強大能用到正途,會有着不可估量的好處,但要是走上邪路,破壞力也絕對驚人。
它是一把雙刃劍,好與壞,就看你把心,擺在什麼位置了!
“上官大師,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請放心!”安好的眼睛很亮,看得上官淳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隨後就是有些無奈。
她也被影響了!
兩輛車子漸漸離開荒原,半山腰。
本來已經恢復尋常的空間又突兀地扭曲了下。
一道身影憑空顯現出來,半空中伸了個懶腰。
隨後一道懶洋洋的嗓音也跟着飄了出來,“要找到一處空間縫隙真不容易,這次多虧了幾個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