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氣息並不強大,甚至在感覺到安好傳過去的靈氣時直接害怕地往後躲,但安好想要把它從小女孩的腦海裡祛除出去卻不容易。
因爲隨着她靈氣的推進,那股氣息開始慢慢往更深處遊走,甚至因爲懼怕,反而更深入了些。
眼看小女孩在沉睡中痛苦地皺了皺眉,安好一時也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只好先退出回來。
但因着剛剛她那番威懾,那股陰冷氣息龜縮在大腦一角大概也不敢作怪了,小女孩的臉色慢慢褪了高燒的嫣紅,人也哼唧了一聲眼看着就要悠悠轉醒。
安好打開病房的門,沒看到秦源倒是最先跟小女孩的父母先來了一個面對面,看着對面那兩雙跟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目光,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側身讓開了一個空擋,“人已經暫時醒了,你們進去看看吧!”
兩人連聲謝謝都來不及說,只充滿感激地朝安好點點頭,就衝進了病房。
用衝字一點都不爲過,迫切看到女兒安好的心讓他們發揮出了前所未有的奔跑速度。
也不知道秦源之前掏出來的是什麼證件,正在外面等着的一衆醫生們雖然聽到安好說人醒了只恨不得立馬跑過來詢問,但此刻只用分外灼熱的目光看着她,很規矩地沒有上前。
安好過去後看了唯一一個坐着的秦源一眼,當先除了診室。
在走廊裡站了不到一分鐘,秦源提着藥箱也出來了。
“走吧。”
秦源看安好臉色不是很好,識趣地什麼都沒問,跟着出了醫院一路回了莊園。
環衛工臨時休息站裡,皮亨摸了摸衣袖裡突然狂躁起來的小寵物,擡頭看了一眼外面乾乾淨淨的街道。
輕笑了一聲,“倒是有點道行。”
窗外天藍如洗,白雲悠悠,安好的心情卻不甚美好。
雖然醫院裡的那個小女孩現在清醒過來了,但安好很清楚,那是因爲她靈氣的殘餘氣息在壓制着那股陰冷氣息的蠢蠢欲動,如果沒有辦法把那股陰冷氣趕出來或者消滅掉,那個小女孩就不可能會真的好轉。
“還在煩惱?”
裴笙回來就看見安好趴在陽臺的躺椅上一臉怏怏,另一邊跟小乙玩小火車的敦敦大概也知道自己媽媽這幾天心情不是很好,很懂事地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
裴笙蹲下身摸了摸兩個小傢伙的頭,褪了外套走上陽臺在安好對面坐下。
“我給大哥打了電話,他很快就能回來,到時候也會過去看看情況。”
安好換了個坐姿,把自己思考了一個上午的想法說了出來,“那股陰冷的氣息很怕我體內的靈氣,就說明從品質上講,我的靈氣更高級一些。阿笙,你說,我是不是能夠把它給吞噬了?”
裴笙開始還聽得很認真,但聽到最後直接面色一沉,“不行。”
“還沒有弄明白那氣息是什麼,我絕對不允許你這麼做。”
“等大哥回來再說。”
安好對上裴笙不容置疑的目光,只好點點頭,到底暫時打消了這個想法。
泯螭是晚上回來的,情況緊急,也不在乎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安好把敦敦抱給了裴老爺子看着,三個人再一次坐車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才知道,她們要是明天過來,小女孩的那對父母就要給女兒辦理出院了。
以出院前還需要在詳細檢查一番爲藉口,成功把小女孩的父母支出了病房,泯螭忙走到牀邊,右手張開成爪狀,罩住了小女孩的腦袋。
有一層銀白色的光芒慢慢從泯螭手中散發出來,然後慢慢擴散出去,很快就罩住了小女孩的頭部。
這股光芒雖然柔和,但用眼睛直視過去還會覺得有些刺眼,安好頭微微偏了偏閉了下眼,等再轉回來的時候泯螭已經收回了手。
“哥,怎麼樣?”
泯螭此刻的表情有點奇怪。
有一絲追憶又有點悵惘,過了好一會才搖頭笑了笑。
“阿好你不覺得這氣息有點熟悉?”
安好回憶了一下,搖搖頭,“沒覺得。”
“也是,你把記憶給封存了,一時半會也提取不出來。”泯螭伸手點了點安好的腦袋,“叫你嫌麻煩,現在該用的時候就抓瞎了吧?”
“哥,你別賣關子了行不行?”
泯螭表情在安好催促的目光下終於正經了那麼一點,“在安好你父神,也就是神農大帝封帝之前,神界其實還有一位大人物,被衆神稱之爲冥君,他座下有兩個徒弟,分別是一男一女,男的我暫且不提,我要說的是那個女的。”
“那位女徒弟名叫羅尼,傳言說是冥君的私生女,不過這個傳聞從來沒有被證實過。用現在的話來說,那女的就是一個大反派。冥君一朝悟道打破神君的枷鎖化身千萬輪迴後,這個羅尼就對當時的神界進行了暗地裡的謀劃,她想一統神界,成爲至高神。”
“但這個女的吧,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本事,偏偏心比天高,最後的結果自然也悽慘得很,被神界衆神聯手討伐,當時領頭的正好是冥君的另一個徒弟,直接被打碎神格逐出了神界消失在萬千小世界裡。”
“那個羅尼,跟這個那羅神教有關係?”安好聽到這裡就明白泯螭想要表達出來的意思了,“難怪要報復社會?”
“不,我猜她應該是想重塑神格。安安你也知道,重塑神格最關鍵的就是要有人類的信仰,就跟你父神神農大帝當初化身萬千投身各小世界一樣,而越純粹的信仰之力就越有用。”
安好點點頭,“這也就是她想要大量小孩子來培養的原因了。”
“對,先是奉獻信仰,之後就是奉獻生命,這樣得到的信仰之力也就越多。”
泯螭轉身看了眼牀上的小女孩,“這孩子腦海裡那道氣息跟羅尼修習的功法很相似,都是陰毒得很,看來羅尼在這個世界還收了徒弟。”
“對了,這小女孩身上的那抹氣息,安安你直接吞噬就行了。”泯螭讓開位置,餘光掃到裴笙面無表情的臉,又連忙解釋了一句,“安安你修習的長生訣本就是能夠包容萬物的絕頂功法,羅尼的那點小伎倆跟你的沒法比,放心吸收就行,比你打坐一星期都有用。”
安好擡腳走到牀邊坐下,猶豫了下還是看向泯螭,“哥,我怎麼覺得你很瞭解這個羅尼?”
泯螭一愣,隨即輕笑一聲,“你這感覺倒是一向敏銳地很,咳,當初我也是冥君的徒弟。帶頭把羅尼逐出神界的也是我。”
安好點點頭表示理明白了,開始吸收那股又悄無聲息擴大了一些的陰寒氣息。
剛開始理所當然得遇到了一些反抗,但反抗的力度很小,安好把功法的運行速度加快了些,就感覺到一股微涼的氣息順着手指到了自己身體裡,等到她胸口的位置時,已經變得暖洋洋的了,跟她本身的靈氣徹底地融合在了一起。
這邊安好開始吸收的時候,幾條街外的一間臨近拆遷的出租屋裡,正裹着一條舊棉被打算睡覺的皮亨突然眉頭一皺,隨即額頭上的青筋微凸,在柑橘到自己種下的那顆種子徹底消失後,面色一白張嘴一口發黑的鮮血就吐了出來。
和他動作同步的還有趴在他枕頭邊的那個看上去很是怪異的小寵物,一口血噴出來後毛色黯淡了一倍不止,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主人後,四條腿同時一彎,朝着牀底下栽了下去。
皮亨現在自己都自顧不暇,哪裡還能伸手把小寵給撈回來,聽見牀下咚地一聲響,他也顧不得寒冷了掀開被子顫顫巍巍下了牀,雙手把小寵捧在手心,咬着滿是鮮血的牙齒,“是誰?”
他這兩個字說得狠厲,但眼神明顯就有些色厲內荏了,那個他現在還不知道的人輕而易舉就弄死了他放在那個小女孩腦子裡的種子,焉知會不會輕而易舉地找到他所在的位置後殺了自己。
想到這皮亨怎麼也待不下去,完成大祭司的任務固然重要,但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皮亨匆匆忙忙地套上衣服,把小寵揣進衣兜,打開屋門看了眼外面明亮的月色,一路目的明確地朝着出城的方向趕。
他知道暗處有人在跟着自己,所以也沒打算去人跡罕至的地方,現在這個時候,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容易隱藏,他打算先去東海市,先把身後跟蹤的人給甩開,再回程。
裴笙在從醫院回去的路上就接到了陸梟傳回來的信息。
“我讓陸梟跟蹤的那個人剛剛出門跑了。”
泯螭聽得一點都不意外,“那道氣息可以說是一枚種子,現在種子被安好吸收,那人肯定已經受到了嚴重反噬。這個時候在不趕緊溜,就只能等死了。”他說着扭頭從副駕駛位置轉過頭來,“你讓那個叫陸梟的回來,敵人就算受傷想要甩開他也輕而易舉,我給他一個東西,能定位那道氣息的。”
裴笙接道,“那人離開後很可能會返回南部的老巢,這是個好機會。”
“那我也去吧。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真是應上羅尼她修習的這個功法了。”
“什麼功法?”安好好奇問道。
“蠱煉。”
車子開回莊園,只有安好一人下了車。
因爲不知道敵人的總部有多少人,裴笙勢必要先去部署一番,泯螭則是負責跟蹤加引路。
“一切小心。”
這次對付的不是普通人,安好就算清楚裴笙的能耐,也忍不住有些擔心。
“放心。”裴笙到底還是從車裡走了出來,伸手一攬把安好抱在懷裡,“過年之前,我保證跟大哥一起回來,記得包我們兩個人的餃子。”
安好把頭埋在裴笙胸口點點頭,“要不要跟敦敦道個別?”
裴笙神色微動,又搖搖頭,“不用了。”
安好一想也是,要是敦敦抱着爸爸不然走,勢必耽誤時間。
“那好,要是敦敦問起你,我就跟他說爸爸打壞蛋去了。”
日子就算是一天一天數着過也過得飛快無比,過了幾天工作室正式關門暫停營業,除了池未晚包裹款款地登上了去華洲之南預備着邂逅大帥鍋,剩下的人衆人都各回老家過年,安好就等閒不出門了。
現在鎮上解除了危險,敦敦鬧着要出去的時候自有素素她們帶着,安好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小年過去,除夕就一天天臨近了。
而遠在南方的兩個人,依舊沒有半點消息。
華洲南部某小鎮。
裴笙和泯螭也終於摸到了那羅神教的總部老巢。
後續的小隊還在跟進。
北方的這個時節早已經天寒地凍,但這一處依舊是滿目蒼翠,兩人身上早已經從棉衣換成了短袖。
樹林間鳥蟲們叫聲婉轉。
泯螭擡手摘了片邊緣處泛黃但脈絡處隱隱發黑的樹葉捏着手指間仔細看了看,然後放在手心握緊,再張開時手心處只有一塊暗黑色的軟泥。“果然還是這麼噁心的味道,這麼長時間過去一點長進都沒有。”
裴笙看了他手心的軟泥一眼,默默走開了兩步,不着痕跡地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走吧,應該就在前面了。”
接着往前走,樹林又密集了幾分,鳥鳴聲更甚,但那股詭異的感覺,也越發加深。
山林深處的小鎮越靠近內部越發靜謐,皮亨跪在小木樓的門口,經過長時間的跋涉,他現在已經疲憊不堪,現在僅僅是憑着一股精氣神才能勉力支撐着,放在懷裡的小寵更是因爲沒能及時治療現在已經氣息微弱。
但皮亨此刻一動都不敢動。
因爲木門後面小木樓裡的大祭司還沒有發話。
終於,裡面響起了一聲柺杖敲擊地面的響聲,這道聲音好像也敲到了皮亨的心上,頓時讓他精神一震,腰背更挺直了些。
蒼老的聲音在門後響起,“愚蠢的東西,你應該果斷死在外面,爲什麼還要回來?”
皮亨面色慘白,“大祭司。”
很長時間都沒有打開過的木門發出吱吱呀呀的刺耳響聲,慢慢開了一條縫,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頓時從門內散發出來。
皮亨看着站在門內的那一襲黑袍上,終於掩飾不住驚愕地喊道:“大祭司,您出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