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裡閃現的微弱金光,落在了暗處的一雙雙眼睛裡。
車子到達半山腰的位置,已經能夠看到不遠處的山莊大門。
裴笙終於睜開眼睛,“停車吧!”
話音落下,李直已經踩下了剎車。
車子穩穩停靠在路邊。
李直下了車,走到後車門處打開車門。
裴笙理了下衣袖上的褶皺,看了車外的山體一眼,皺皺眉,從車上走下來。
道路後方,兩輛黑車無聲逼近。
在距離裴笙和李直不到一百米的距離處,齊齊停下。
隨後車門打開,每輛車裡都走下了五個身穿黑衣,鼻子下方扎着黑巾,鼻樑上方駕着黑色墨鏡的人。
見此情景,裴笙輕輕挑了挑眉。
“手筆不小啊,居然出動了夜行者!”
兩方人相隔着十米距離搖搖對望了一分鐘,黑衣人裡走出一個人來,雙手抱了抱拳,“見過裴先生!”
裴笙勾脣笑了下,眼底劃過一絲嘲諷,“禮還是別行了,不倫不類的我看着眼疼。”
李直站在後面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他家爺有時候堪稱冷場王。
“說說,追了一路,還想進去吃頓飯?”
對面的黑衣人明顯被噎了一下。
“我家主人想請裴先生過去吃頓便飯。”
“哦?那不巧了,我剛剛吃了晚飯出來的。”
“喝杯茶也行!”
“我晚上不喝茶,怕睡不着覺。”
“那我就只能跟裴先生說聲抱歉了,上,親自請裴先生過去!”
李直剛準備擡手,就被裴笙制止了。
“不用,剛剛吃完飯還沒來得及活動,這會活動活動促進消化,阿好說了,晚上吃完飯不活動容易長胖,我要是身材不好了,阿好估計會嫌棄我。”
李直放下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目光落在裴笙手上時,卻是忍不住一亮。
好久沒見過少爺親自動手了!
剛剛的理由他姑且信着,但真正的原因,是少爺自己手癢了吧。
李直朝對面逼近的一衆黑衣人看過去,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戰鬥來得快結束得也快,前後不到三分鐘,裴笙站在最後一位黑衣人後方,輕輕甩了甩掌中刀,暗色的刀身上血色一閃,隨後就消失在手掌心了。
“噗通,噗通······”
一連九道規律的倒地聲,裴笙轉過身的時候,原地還站着的黑衣人,只剩下最開始說話的那一個。
“怎麼會,你不是······”
他驚駭地看向裴笙,眼裡寫滿了不敢置信。
“我不是什麼?”
裴笙緩緩往回走,對腳下躺了一地的屍體視若無睹,直到來到車門前,李直早已經有眼色的打開了車門。
裴笙手扶上一邊車門準備上車,偏頭看了一眼還愣在原地的黑衣人,“對了,告訴你家主人,想要請我吃飯,就親自來。還有,把地上的屍體都搬走,別污染環境!”
黑衣人:······憋出內傷!
車子重新啓動,李直看了眼繼續開始閉目眼神的裴笙,“少爺,黃家人這麼快就收到消息了,我們要不要先下手爲強?”
“不用,亂蹦噠的老鼠,我還沒那麼多閒工夫逗他們玩,記得,他們來一個,滅一個就行了!”裴笙說着眉眼突然溫和下來,“還有,記得我們還有三天時間,儘快把把該處理的處理了,我還要帶着聘禮去見阿好呢!”
李直點點頭,好吧,他家少爺這是把所有閒工夫都用來陪未來少夫人了!
再說這邊同伴全死光只剩他一個人的黃一。
他強忍着恐懼快步跑回停在路上的車旁,拉開車門用最快的速度跳上車,剛準備開車立馬離開,目光落在車前躺了一地的同伴身上。
天人交戰了一分鐘後。
黃一還是沒敢忽視裴笙的話,打開車門又跳下來,走到離得最近的一具屍體面前,彎腰拖住對方的肩膀。
什麼最可怕?
不是要多慘烈就有多慘烈的死法,而是讓人死得輕快瞬間氣息全無偏偏還找不到任何傷口,甚至連體表的血跡都找不到。
黃一抖着手把第五具屍體拖上車的時候,才發現了一點痕跡。
包裹了全身的黑色布料中,隱隱露出一抹白色的布片,他扒開那抹白色去看,纔看到了屍體胸膛處,一抹淡紅色的血線,不仔細看就會被忽略的那種,只以爲是這人不小心劃破了皮。
但他知道,就是這麼一抹細細的血線,要了他手下的命。
黃一一個人開不了兩輛車,到最後,他愣是找了根繩子,把車給拖走了。
等這片路面上的人全部離開,路旁的山上,一棵樹上的樹葉唰唰響了兩下。
樹下多了兩個人。
一個穿着黑色中山服的中年男人,一個穿着白色休閒服的少年。
“爹,我感覺那位裴先生髮現我們了。”
“你的感覺沒有錯。”
少年頓時苦了一張臉,“那怎麼辦,他會不會把我們也當成敵人?”
“本來就不是朋友。”
少年:“······但是他很厲害!”
“打不過跑就行了!”
“萬一沒跑得了呢?”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少年扭頭,幽幽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您是我親爹嗎?”
“你覺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少年:“······”
“行了,找個地方貓一晚,明天一早就去拜訪。”
少年:“我餓!”
“我剛剛聞到了香酥雞的味道。”
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想吃?”
少年猛點頭。
中年男人轉身朝身後的山林方向嗅了嗅,“最近的野雞,在東北方五里地,去抓吧,我提供調料!”
少年:“······”
被壓榨的人生,毫無期待可言。
裴笙從浴室裡出來,就看到了坐在陽臺前,看似是在仰頭賞月實際上是在放空腦袋發呆的秦止,“那位鑑寶師怎麼樣了?”
秦止聽到聲音回頭,目光落在裴笙臉上,“我的能力範疇之外,我覺得裴爺你應該找一位玄學方面的大師過來!”
“帶我去看看。”
幾分鐘後。
兩人到了地下室,秦止推開一道門,比外面更熱一些空氣頓時迎面撲來,他帶着裴笙走進去,邊走邊解釋道:“她的身體因爲血液循環減速的原因,體溫已經下降到了人體的最低限值,我懷疑她不僅僅是血液循環的速度開始下降,還有血液開始緩慢冰凍的原因。”
說着兩人已經走到了房間裡唯一的一張牀前,
牀上被子高高隆起,只在枕頭處,露出一張蒼白沒有血色的素顏。
裴笙一眼掃過皺了下眉,“女的?”
秦止回頭看了裴笙一眼,“你這邊人要得急,廖師傅正好去了國外參加一場鑑定會,一時半會回不來,你的手下就把廖師傅他徒弟給帶回來了。這丫頭雖然能力不錯,但經驗還是有點少。不過人是在你這出的事,我覺得最好還是在廖師傅人回來之前把這丫頭救回來,要不然,那位廖師傅估計要找你拼命!”
裴笙起身往外走。
秦止愣了一下連忙擡腳跟上,“你去哪?”
“看看那兩塊石頭!”
“那石頭已經被隔離了,我跟你說,看看行,但千萬別摸啊,我可不想再守着一個人了!”
裴笙沒點頭也沒搖頭。
秦止一看更不放心了,想都沒想就要跟過去。
接過到了門前,裴笙伸手把他攔住了。
“我自己進去!”
秦止剛準備反駁,擡頭對上裴笙的眼神,秒慫!
“別,別忘了我提醒你的話啊!”
等秦止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裡,裴笙才伸手按了下開門的按鈕。
嚴絲合縫的不鏽鋼大門緩緩移開,等人踏進去,又自動合上。
裴笙一進來,就感覺到了整個空間的異樣。
有兩股莫名的力量在相互糾纏,既排斥又有想要融合的趨勢。
裴笙眉眼深了深,腳下沒有猶豫地上前,站到了被透明玻璃罩着的兩塊石頭上方看過去。
頭頂的燈光明亮刺眼,照得兩顆不大的石頭纖毫畢現。
赤紅和墨黑,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看了足足一分鐘後,裴笙按上了玻璃櫃的按鈕。
透明玻璃緩緩往兩邊分開。
一手一個,裴笙沒有猶豫,伸手把兩塊石頭拿了起來。
在他把石頭拿起來的那一瞬間,赤色石頭把他的左手映得如火一般紅,同時他也感覺到了一股灼熱從石頭身上傳達到自己的手掌心裡,還有慢慢朝手臂延伸的趨勢。
而握着黑色石頭的那隻手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手心一片陰寒的同時,也在不甘示弱地緩緩往手臂上竄。
一冷一熱,這滋味想來就無比酸爽。
但裴笙面色變都沒變,感受了好一會在灼熱和陰寒的感覺即將蔓延到手肘的時候,他才把石頭重新放下,又關上玻璃櫃,轉身離開。
安好這個時間正在整理卓亦清郵過來的書籍,腦海裡突然傳來了小鈴鐺有些激動的聲音。
【小安和,我剛剛感覺到陰魄石和陽魄石的能量波動了!】
安好想了片刻纔想起了這陰魄石和陽魄石是什麼東西,整理書籍的動作也跟着頓了頓。
“那你能感覺到具體方位嗎?”
【在南邊,但是肯定在別人手裡。因爲陰魄石和陽魄石平時根本不會有太過劇烈的能量波動,肯定是有人剛剛把它們給激活了!】
“這麼說,他們是有主的了?”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它們被激活後,能量的波動會持續很長一段的時間,而且那個接觸到陰魄石和陽魄石的人也會攜帶着殘餘的些許能量,就是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承受住這些能量的侵入了。如果是普通人,這會應該已經昏迷不醒了,但如果是修行中人,那麼,我們想要爭取到這兩塊石頭,恐怕就難了!】
“再難也要試一試!”
第二天一早。
山莊外來了一大一小兩位客人。
李直走到大門口接人的時候,看着這兩個人也沒露出意外的神色,似乎是早就知道會有人來。
把兩人領到了山莊正廳,李直就自覺退開。
中年男人走到正帶着耳機看書的裴笙面前,“卿家卿無鋒,攜幼子卿無瀾,見過裴先生!”
裴笙擡頭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客座位置,“坐!”
卿無鋒走到位子上坐下,卿無瀾正準備在再後面的一張椅子上,被卿無鋒眼睛一瞪,撇撇嘴站到了椅子後面。
時間悠悠而過,整個大廳裡只剩下翻書頁的聲音。
在卿無瀾把酸了的一隻腿輕輕晃了晃換到另一隻腿上時,裴笙把書放下了。
摘掉耳機看了卿無鋒一眼,又低頭喝了口水,“昨天在山上的那兩個人是你們吧?”
卿無瀾心頭一跳,卿無鋒倒是很自然地點了點頭,“果然什麼都瞞不過裴先生。”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西陸五族之爭,我想裴先生也是知道的,我到您這來,主要的目的就是,希望裴先生能支持我們卿家。”
裴笙嘴角多了一抹笑,“你倒是比黃家有誠意地多,那你猜猜,我會不會答應!”
卿無鋒愣了下,隨即苦笑一聲,“我猜不到。您是六位常任理事之一,現在又是唯一一個能夠評定西陸主事人的人,最重要的是,我們五個家族,對您的瞭解都不多,所以,這個問題,我真的猜不到。不過我想,黃家,應該是您最先摒棄在外的!”
“那你知道我爲什麼會第一個把黃家摒棄在外嗎?”
卿無鋒對上裴笙的眼睛,腦海中突然閃過一抹靈光,“是因爲黃家底子不乾淨!”
裴笙勾了勾脣沒有說話,卿無鋒也沒有奢望他繼續說什麼。
“裴先生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
等父子倆離開山莊,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上一句話的卿無瀾終於忍不住開口:“那位裴先生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卿無鋒看了自家傻兒子一眼,破天荒地耐心解釋道:“第一,西陸的主事人必須底子乾淨,像黃家那樣的,沒得商量,照面殺乾淨就說明了這一點,而我們卿家人卻會被請進去,這就是最明顯的區別對待。還有一點,那位裴先生在我們面前展現了實力,就說明想要當西陸的主事人,不光要底子乾淨,實力也必須是凌駕在其他四家之上的,所以我們現在就要等着其他三家人的到來,不管是善意還是惡意,如果我們都能把他們攔截在山莊之外,那我們就勝利了!”
卿無瀾一臉的恍然大悟,但不過一秒,他就苦了臉。
“白家和蘭家還好,但紅家,都是女人,我們怎麼攔啊,那些小姐姐都那麼漂亮,我怕我下不去手!”
卿無鋒此刻只想把自己面前的這個傻瓜兒子一腳踹出去。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顧忌這個。卿無瀾,我就問你一句,你到時候能別坑爹嗎?”
“我,我不敢保證!”
卿無鋒想吐血的心都有了。
時間晃到中午。
這個地方除了裴家的山莊什麼建築都沒有,父子倆在山裡輪流放着哨的同時,把捉來的兩隻野雞烤了吃了。
在午後終於等來了一臉紅色的越野車。
卿無瀾聞到機油和輪胎味道的時候還激動着,等車子到了跟前,看見那亮眼的車身顏色,瞬間變了臉。
“怕什麼來什麼?”
剛開口,他身後卿無鋒正拿了一個小型弩箭瞄準了車胎的動作就是一抖,眼看着公路上的車子停下,卿無鋒是在沒忍住一巴掌呼到了卿無瀾後腦勺上。
“我說你是不是傻,紅家人擅聽,他們的耳朵比我們的鼻子還厲害,你居然還敢出聲,要不是我確定你就是我親兒子,我都覺得你是卿家的叛徒紅家的臥底?”
卿無瀾捂着後腦勺,委屈巴巴地回頭看了自家親爹一眼,不敢出聲了。
但路上的車這會也已經停了下來,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穿着紅色長裙的少女,擡頭目光精準的朝卿無鋒這邊看過來,揚聲道:“不知是傾黃白蘭四家中的哪家人,還請現身一見!”
“是紅纓姐姐!”
卿無瀾目光一亮。
卿無鋒按住自己又癢起來的手,“算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