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司正將兩個荷包推向柳新雅,“初次跟柳司醞見面,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柳新雅慢條斯理的拿起一隻荷包,緩緩打開,裡面居然是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劉司正,好大的手筆!想不到浣衣局原來纔是宮中最富裕的司局!”柳新雅端着荷包,眯起眼看着劉司正。
劉司正忐忑地看着柳新雅,“奴婢一心想結交柳司醞,自然是傾盡所有,還望柳司醞笑納!”
柳新雅擡起手,一手一隻荷包,把玩着,只盯着劉司正不語。
被柳新雅的眼光盯着心裡發虛,劉司正黝黑的臉漲得發紅,“柳司醞可是嫌少,奴婢還可以加……”
柳新雅突然打斷劉司正的話,“聽說,劉司正也是宮奴出身?”
劉司正一愣,點了點頭,“是的,奴婢也是宮奴出身。”
“那麼劉司正當年也是從最低級的宮奴,九死一生才爬到現在的位置的吧!”柳新雅小臉冷下來。
“是……確實如此!”劉司正似乎明白了柳新雅的意思,汗水簌簌的留下來。
“既然劉司正感同身受,又爲何千辛萬苦做上了這個位置,不但不努力改善宮奴的待遇,反而變本加厲!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難道劉司正忘性這麼大,已經忘了你自己當年是怎麼熬過來的!”柳新雅厲聲呵斥道。
劉司正結結巴巴地開口,“奴婢……奴婢……奴婢也是逼不得已!”
柳新雅無視她惶恐的模樣,冷笑着,“逼不得已?‘逼不得已’你每天剋扣宮奴的口糧?‘逼不得已’浣衣局的宮奴除了完成每天繁重的工作之外,還得犧牲休息時間,完成你們這些上位女官佈置的工作?‘逼不得已’浣衣局生病的宮奴從來得不到休息,得不到治療,一旦染病就是小病拖成大病,然後斃命!你所謂的活計重,人手不夠。只不過是因爲你們浣衣局是死人最多的司!”
柳新雅義正言辭的一番言論,每說一句。劉司正的面容就頹敗幾分,最後整個人跪倒在地!
劉司正的眼淚緩緩地流淌下來,“奴婢自知……自知罪孽深重!但是我能怎麼辦?浣衣局的傳統就是這樣,您當我是爲了我自己剝削這些無辜的宮人嗎?奴婢每月上繳給六局尚宮大人們的,就是比桌上這些還多一倍的供奉銀子。我要是不從宮奴身上撈錢,下個月就是我滾蛋的日子!”
劉司正哭得涕淚縱橫,捶胸頓足地伏地,“我也是宮奴。當年我也眼睜睜地看着我身邊的夥伴一個一個離開我,我也恨過,也發誓要改變這一切。我比所有人都努力,直到我爬上這個位置,我才明白,什麼是身不由己!上陽宮六局四十二司,每一個司正都得這麼做。你要想在這個位置上做得安穩,就最好跟他們一樣,如有不從,那就不止你做不做的住這個位置的問題,更是能不能保得小命的問題!”
柳新雅默然下來。其實從聽到錦繡怨氣沖天的講述,她就明白。這不是她一人之力能改變的事情,她還沒有能跟整個上陽宮墨守成規的規矩抗爭的能力,恐怕就算是皇后娘娘都拿這件事無能爲力的!
因此,柳新雅從來沒想過要將劉司正正法,就算同樣聽了錦繡述說,一樣義憤填膺的趙王世子李莫離都沒有這個想法,因爲走了一個劉司正,還會有李司正,王司正出現,做同樣的事,這種事是無法杜絕的!
見將劉司正嚇唬的差不多了,柳新雅親自扶她起來,語氣緩和下來,“你說的本宮都懂,我問你這些,從來沒想過要追究你什麼?我是來教你怎麼提高浣衣局的效率,還能減少宮奴的工作時間,提高工作效率!”
柳新雅話音剛落,劉司正就不斷叩頭,“您就是奴婢的恩人,若是真的能幫奴婢改善浣衣局的現狀,奴婢就是現在立即死了,也毫無怨言!”
柳新雅見她說的毫不遲疑,知道劉司正這句話的確出自肺腑,其實自從劉司正當這個司正,還算盡責,至少那些犯錯的宮奴被虐打而死的事就幾乎杜絕了。
“另外,你讓宮奴利用休息時間做的繡品,買到宮外確實能賺不少,但是你們賣的方式錯了!你們通過宮裡的太監賣出去,有沒有想過,那個中間人會不會剝削一層?”柳新雅滿臉肅穆的看着劉司正。
“果真如此?!想不到那個安公公居然敢私吞!”現在劉司正對柳新雅的話深信不疑,雖然柳新雅聲音中似乎懦懦的娃娃音都沒有褪卻,但是這些話語裡包含的睿智跟練達確實不容忽視。
“怪不得他貪得無厭,其實是你目光太短淺!”柳新雅毫不客氣的說。
“你知不知道去年因爲風調雨順,桑蠶豐收,絲線降價,因此繡品的價格一降再降?”柳新雅喵了劉司正一眼,問道。
“是,安公公說繡品不值錢了,收入降了三成!”劉司正點着頭。
“那麼你知不知道今年因爲養蠶的農戶少了許多,絲線漲價,今年全國的繡品都漲價了五成!”柳新雅意味深長的開口。
“什麼!那個安公公居然還是按照去年的價格收走了我的繡品!實在可惡至極!”劉司正漲紅了臉,恨的咬牙切齒,要知道因爲去年繡品降價,她上供的銀子不夠,不得不加重了宮奴們加班的時間。
“這就是你消息閉塞的惡果!這種凝聚着宮奴心血的東西,怎麼能託給一個人,就不聞不問了?”柳新雅冷冷的看着她,心裡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劉司正之所以如此相信安公公,還不是因爲安公公給劉司正送的禮比較多罷了,可是劉司正沒有想過,安公公送禮的錢還不是從她這裡黑過去的錢。
看着劉司正羞愧難耐的窘迫表情,柳新雅沒有說話,小醅這次又立了大功,這些事全是小醅打聽到的消息,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夠了,給人留幾分面子,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劉司正低着頭默默地思索着什麼,片刻後,衝着柳新雅直挺挺地跪了,“柳司醞,你幫幫我,只要你能改善浣衣局的現狀,你讓我做什麼,奴婢都萬死不辭!”
柳新雅緩緩掏出一打折疊整齊的紙片,“我現在查的案子,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錦繡曾經是你們浣衣局的人,因此我知道的,別人早就知道了,不要以爲你們抱成一團,你就一定能平安無事,凡事靠關係靠巴結是行不通了,你要記住一句話,得人心者得天下!這些,是我整理的一些關於如何提高浣衣局洗衣服效率的方法,還有幾個簡易裝置的器械,你找人試試,若真的能提高效率,不妨全面的推廣!”
劉司正將雙手使勁在衣襟上搓了搓,然後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對着柳新雅下拜,“柳司醞,奴婢之前見您年紀小,還輕視過您,實在是太對不住您了,想不到您居然是如此大智慧之人,奴婢代表浣衣局上下感謝柳司醞的仗義相助!”
“行了,客氣話就別說了,至於繡品收購之事,我有另外的想法,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一聽?”柳新雅含笑望着劉司正。
“您但說無妨,小的莫不不從!”劉司正忙不迭開口。
“在下幼時曾經隨着師父遊歷關外,對於關外風俗有所瞭解,因此我知道,大周朝的繡品,在關外那可是貴族富戶才用的上的東西,供不應求的。你看,這兩個荷包,繡工出色,在關外至少得上百兩的價格!”柳新雅摩挲着那兩個繡工精緻的荷包。
“上百……上百兩!奴婢之前最高只買到十兩!”劉司正瞠目結舌。
“不錯,關外跟大周境內,至少是十倍的差價,就是路途遙遠,時間風險加大,因此我有個萬無一失的法子——咱們找實力雄厚專門跑關外的商隊談,讓他們按照關外價格先付三成的定金,然後咱們交貨,等到他們下次回來再給你們剩下的七成尾款,然後咱們繼續交下一批繡品給他們,以求達到長期合作的目的!”柳新雅目光炯炯的看着劉司正。
劉司正埋頭一算,關外價格的三成也比現在賣的貴多了,何樂而不爲呢?
“行,這等好事,當然沒問題!”劉司正恢復爽朗的性格,當即拍板同意。
柳新雅也很滿意,哪隻商隊她都想好了,李莫離那個由阿竹負責的“竹商團”以後還愁貨源嗎?
宮裡的手藝,怎麼也比外面繡坊裡的成品質量高!至於怎麼賣,有阿竹在保證穩賺不賠!
劉司正感激的望着柳新雅,收買柳新雅不成的時候,她還以爲柳新雅是來催命的煞神,沒想到這個小娘子居然是她的福星!
柳新雅不會聲張幫忙掩飾的恩情就不用說了,單單提高宮奴工作效率的方法就已經很有用了,想不到居然連繡品都直接賣了大價錢,十倍啊,十倍是什麼概念,意味着以後根本不用剋扣宮奴的收入,更不用湊不滿上供份額的時候剋扣宮奴的口糧來填補!
其實就這一點便足以令浣衣局上下感恩戴德了,因爲,吃得飽就是這裡的宮人們最基本的要求!(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