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閒館的雅間置辦的頗具古風。<-》
輕嗅爐中淡淡清香,品一口上好清茶,再聽上一段小曲,這樣悠閒愜意的生活在京城略有品位的百姓當中並不少見。
只不過今天這休閒館的雅間中少了些許淡雅,多了幾絲銅臭。
那些賭莊掌櫃的,不管穿上什麼樣式的綾羅綢緞,都遮蓋不了身上那股俗氣。
當中坐的那位和高雅就更沾不了邊了,衣服樣式倒是今年新款,只是手中那杆大煙槍甚是煞風景。
老徐見大門已閉,雙眼微闔,眼角的餘光看着那些早已圍坐多時,正四下寒暄的賭坊掌櫃,故意從喉嚨裡咳嗽了一聲,磕了磕菸袋鍋子,伸手向前虛壓幾下,開口說道:“諸位,諸位靜一靜。”
原本有些喧鬧的雅間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這些賭坊的掌櫃,誰不是手裡有着大把大把的錢,走到哪裡都被人當大爺一樣供着。若是換成平時,誰都不會拿正眼去瞧一下這個暴戶打扮的老頭子。
可是昨天夜裡,那些賭坊的幕後東家讓人傳了信過來,說是今天有個土財主將會有樁大買賣讓他們做。
看在大買賣的份上,這些掌櫃的纔會赴約。
老徐人精一樣的人物,怎會瞧不出這些人心裡所想,也就不再多說廢話,畢竟這次任務少不了需要用到這些地頭蛇。
“俗話說得好,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老徐此時沒再操着那口方言,而是說的官話,主要還是讓這些被京城繁華生活給腐蝕了的掌櫃能夠聽明白。也有一部分是怕以後萬一出了什麼意外,讓衙門口的人通過他那口方言找到他的一點蛛絲馬跡。畢竟他手裡的那些命案,絕不會因爲時間的推移而淡化。
衆人紛紛點頭。似乎很贊成老徐的這番話。
老徐眯着眼,又將煙槍伸進菸袋裡,一邊細細的裝着菸絲,一邊說道:“所以說,諸位雖和小老兒初次見面,但我明白諸位在京城中的身份地位。想必,要是做成這樁大買賣,少不了讓諸位多費心。這偌大的京城裡,也就是在座的諸位能讓老朽能有些許的放心。這京城的水着實是渾濁。我這個外鄉人,想要探上一探。若是沒個人帶路,定然是要碰個頭破血流的。”
老徐着實是賣力的捧了一番。
正所謂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京城這些掌櫃今天的能夠赴會。給了自己的面子,那老徐絕對不會駁了他們的面子。這些混江湖的人,最看重的還是這面子。
不過憑老徐的精明,他的話可沒有說滿。
果不其然,還沒等掌櫃的們臉上的笑容斂去。老徐已經繼續開口說道:“但是……這次買賣雖大,卻也是不好打理。我是怕諸位萬一有着不慎,不光賺不到錢,反而會蝕點本進去啊。”
“先生此言差矣。”這時,一中年胖子接口說道:“若說其他事我們可能辦不了,這做生意撈偏門。咱們都是老江湖了,再難做的買賣咱們哥幾個都做過。”說完,胖子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其他人。見衆人也是頻頻點頭,贊同他的意見,不由心頭大定:“所以說,只要先生敢說,我們就敢做!”
“好!痛快!”老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的茶碗一跳,差點將裡面的茶水撒上一桌。“諸位既然這麼爽快,那小老兒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說到這裡,老徐故意將聲音壓低了下來,說道:“諸位,還請附耳過來,正所謂法不傳六耳,賺錢的買賣還是別讓人給聽了去。”
茶碗裡的茶水早已經被柳鈞升喝成了白水,但自己目光一直注視着的那個雅間的門卻從未打開過,就連一個夥計都沒有去招呼過那些客人,想必也是事先打過招呼的。
有些黑道人物行事總是古怪,休閒館那些人每天迎來送往的,早就見怪不怪了。
可是柳鈞升知道,這一切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銷聲匿跡幾十年的老徐突然間重新出山,其背後所帶來的種種變數,讓早已經岌岌可危的平衡再難保持下去。
柳鈞升一口乾掉茶碗裡的茶水,然後抹了抹嘴角,心裡想道,“晉王開始動了……他終於按捺不住了。”
“可是……這只不過是普通的一次外圍馬局,何苦拋出老徐這張牌?”柳鈞升覺得自己忽然間似乎抓住了什麼,可是回想起來卻又沒有任何所得。
拍下幾枚銅錢,柳鈞升轉身離座,飄然而去。
隱衛總部,藏天書房當中。
柳鈞升此時向坐在上的藏天彙報自己剛纔的現,“這老徐突然出山,其背後隱藏的一些事情,實在無法讓人不多想。”
藏天點了點頭,說道:“這人幾十年不出山,早不出晚不出爲何等到晉王失勢纔出山,想必晉王現在早已經做好了後手,老徐只不過是放在臺前的靶子罷了。看來事態確實嚴重了,柳堂主,難怪你寧願冒險前來這裡找我,果然事不宜遲!”
“家主,這些都是屬下應該做的,何況屬下已經很久沒有回來看過了!”柳鈞升眼裡露出一絲緬懷,隨即端正神色,“不妨就從這個老徐入手?徐世勳在江湖上名聲狼藉,銷聲匿跡了這麼多年,現在已經面目全非,若不是他那杆標誌性的大煙槍,屬下也現不了他的蹤跡。”
“不錯,就從他入手。”藏天微微扯動了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老徐盯緊了,晉王那邊也別放鬆。既然他敢將老徐置於臺前,那我們不做點文章實在是對不起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
柳鈞升忽然眉頭微微一皺,似是想起什麼來,“那老徐會不會只是晉王故意放出來的煙幕,意圖擾亂我們的思路,而他好在幕後坐收漁利?我們若是被晉王牽着鼻子走,那後續就被動了。”
藏天此時笑容更加燦爛起來,端起桌上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小口,這才應道:“扔出來的餌,我們若是不咬鉤,晉王又怎麼敢收杆?你又怎知我們這條小魚不會把他的釣竿給扯斷?”
“可是……晉王下落至今未明……”柳鈞升還沒說完,藏天就直接打斷道:“正是因爲如此,我們纔要去咬這個餌!”
藏天見柳鈞升滿臉的錯愕,笑道:“晉王現在連老徐這樣的人物都拋出來了,想必他的日子也不好過。雖說晉王狡詐多謀,可今日非同往日。聖上已經對他起了疑心,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說到這裡,藏天嘆了一口氣,說道:“晉王自視過高,遲早會在這點上栽了跟頭。如今他手裡的底牌已經不足以對我們起到威脅,除了在背後搞些小動作,無甚可懼。可嘆堂堂一朝親王,最後落得惶惶不可終日。”
說到這裡,藏天忽然停了一下,眼睛似眯未眯,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麼。
“不對……這裡面不對……”藏天一邊微微搖頭,一邊嘴裡默唸着。
過了好一會,藏天這才拍案而起,說道:“老徐不是晉王拋出來的餌,因爲他根本就沒有算到老徐會被你現。”
說到這裡,藏天冷冷一笑:“他還認爲時隔幾十年,這世上就沒人認出老徐了?”
“那也就是說,晉王準備在賽馬會上動手腳?”柳鈞升這時眉頭也皺成了一個川字,苦苦尋找線索中的蛛絲馬跡,“可是老徐他們最多隻能接觸到外圍,想動手腳也翻不起什麼大浪,最多是撈點錢罷了。”
“老徐已是晉王手裡最重要的底牌了,雖然不知晉王最後的牌是什麼,但是從老徐這裡就可以推斷出來,他們現在的處境十分的不好,以至於雪藏多年的一些老人都被重新喚醒。”藏天的手指不斷的敲擊着桌面,出噠噠噠的聲音,“他們需要錢!”
“錢!?”
柳鈞升簡直不敢相信藏天的判斷,一位親王再怎麼窘迫也不會去靠賭馬賺錢。
藏天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錢,他們需要大筆的資金,所以老徐一行人盯上了賽馬會。”
柳鈞升追問道:“一位親王怎麼會靠賭馬去賺錢?就算實在是缺錢,至多找些小角色來就行了,何必出動老徐?”
藏天回道:“這正是因爲晉王他重視這一點,纔會派最信任的人過來。至於他爲什麼這麼急需錢,哼!”藏天眼中寒芒一閃,冷哼一聲說道:“想必晉王多年搜刮來的錢財這時早已經換成了戰馬兵刃!”
柳鈞升心裡一驚,脫口說道:“晉王有異心世人共知,但這樣明目張膽的招兵買馬,不怕到最後落得萬劫不復?”
藏天冷笑說道:“老徐此次前來的目的一是籌措銀兩,另外很可能還有其他的目的。而這個目的現在我們還不知道。但是我敢設想,如果讓他一旦成功,我們將會變得非常被動。而晉王腦子裡想些什麼,我們還是不要以常人的眼光去看待。瘋子做的事情,我們又怎麼能夠猜得透?”
“要不先下手爲強?”柳鈞升說道。
“先不要動老徐,找人盯住他,盯死了他!他想賺錢便讓他一次賺個夠!”藏天說到這,臉上已經恢復平靜,看不出半絲波瀾,過了小半天才幽幽說道:“魚線要足夠長,才能釣得上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