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燭火啪啪作響,胡阿財與麻姑各坐一邊,垂頭不語。
因兒子有些日子沒有回來住,阿財娘特意安排了自己及彩玉還有幾個丫鬟照顧麻姑的幾個孩子睡覺,想着讓這對夫妻好好聚聚說說枕邊話。
半晌都沒人先開口說話,氣氛略顯尷尬。上次差點被胡阿財硬來,麻姑顯得有些警惕。
“你今兒去了哪裡?”麻姑最終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兩個人還得在屋裡呆上好幾日,一個房內同睡,這樣乾坐着下去也不是個事。
“哦,我去打聽了一下安慶侯府大爺的事情。”這些是麻姑白天吩咐他去辦的,胡阿財拿起茶喝了一口,“我正巧認得一人在安慶侯府裡當下人,那個嚴叔是安慶侯府馬廄裡管馬兒的馬頭,在府裡已經呆了有些年頭了。嚴叔跟我說,安慶侯府有位大爺不過早年就過世了,所以極少有人提起。”
原來安慶侯府的大爺早就已經過世,難怪她去安慶侯府住了一段時間,從來沒有聽說過除了安慶侯還有別的爺呢。
“那位大爺生有一個兒子名叫曹守志,這位本該是安慶侯府的大少爺,可惜,大爺過世後就被養到了老宅裡。那位少爺自立門戶,與安慶侯府再無過多瓜葛。”胡阿財仔細說着,喝了口茶,便又道:“不過,聽說眼下的安慶侯對這位少爺還是十分疼愛的,不但給他在京城換了間四進的大宅院住。吃的喝的用的,沒一樣比安慶侯府差。不過……”
“不過什麼?”麻姑饒有興致,好像這裡面有了一個重要的轉折。而這個轉折或許纔是她想知道的。
“不過也是近幾年的事情,大約在去年的時候,曹守志開始頻繁與安慶侯及曹守義接觸。也是去年,聽說這位少年開始對樹木有研究。”
去年?看來他們盯上那些樹最多一年的時間。
“可有問來他們拿那些樹做什麼?”麻姑急急地問道。
胡阿財搖了搖頭,“沒人見過那樹最終去了哪裡。”
樹沒了蹤影?問題就出在這裡,若是正大光明的買賣不至於搞得那麼神秘。
“那你可打聽到,這些樹是安慶侯府要。還是曹守志要的。”對於這一點,麻姑心裡其實早就已經有答案了。
如果那個曹守志只是單純的想靠這些樹來發財。不至於這麼防着別人。當麻姑及平湖村的村民靠近那片林子的時候,表現出那樣的排斥。
這點事情,至於驚動曹守義前來嗎?那天,她只見到了曹守義。至始至終從沒有見過那個曹守志。
如今的曹守義可是安慶侯府的世子,這點小事還至於他親自出馬?
“這還不曾聽說,但外面一直流傳的是安慶侯的侄兒要那些樹,大家很自然的認爲,就是安慶侯府的意思。”帶着安慶侯的名號,想必跟安慶侯也有關係的。
麻姑思忖起來,安慶侯的侄兒,大家對於這個曹守志的稱呼,一直都是安慶侯的侄兒。大家甚至連曹守志這個名字都不曾聽過。那人可有見過?
“那個曹守志可在京城?”
麻姑的這個問題讓胡阿財瞪大了眼珠子,“自然是在的,聽說被養在那個四進的院子裡。極少出門。”
極少出門?麻姑蹙眉,哪裡不對呢?她總覺得哪裡不對。
不知不覺已是夜深,麻姑打了一個哈欠,“你睡牀,我睡榻。”
這麼一直坐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胡阿財哪裡肯同意,自己抱了一牀薄被在榻上坐下。“你睡牀,我睡榻。”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這樣睡的。胡阿財還沒想過要去牀上跟她睡。
因爲他知道眼前的麻姑已經不是那個他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我睡的是我自家婆娘,那個人了。
麻姑變了,或許沒變,但他不想強迫她做些什麼。
眼看着春天快要過去,夜裡蓋一牀薄被剛剛好。
麻姑在牀上躺着,翻了個身面朝裡,“阿財,對不起,我一直讓你失望。”
她都不知道自己說到話是什麼意思,可他好像聽懂了,“沒事,傻婆娘,我又從來沒責怪過你。”停頓片刻後,又道:“天兒不早了,快些睡吧。”
胡阿財起身將蠟燭熄滅,又躺回榻上。漆黑的屋裡有月光透過窗櫺照進來,月光下的人兒久久才得以入睡。
翌日一早,天還矇矇亮,大夥便被震耳欲聾的敲門聲吵醒。
所有人頓時睡意全無,胡阿財趕忙起身將薄被扔到牀上,快速的穿上衣服,“我出去看看情況。”他衝着已經睡眼朦朧的麻姑道。
麻姑嗯了一聲,見他開門出去,便也沒了睡意,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再擡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尚早,這麼早來敲門,可是出了什麼事?
麻姑也是沒了睡意,下牀穿上衣服準備出去看看情況。
只聽院裡有太監的聲音,“勤王說了,讓娘子快些過去,勤王有話要問。”
勤王?是讓她過去嗎?原本伸手準備開門的麻姑,將手縮了縮。這一刻,她整個人都清醒了。是勤王派人來傳她,爲何這麼早來傳喚她?
難道是知道了散播逮捕計劃的正是她們?
不會,胡彩玉按照她的計劃,做的幾乎是天衣無縫。不,這個世界上沒有天衣無縫的事情,可是,也不至於這麼快就敗露吧。
麻姑搓着手在屋裡踱來踱去,倏地頓住腳步,“鎮定,一定要鎮定。”麻姑自言自語做着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
房門被倏地打開,見麻姑的背影,胡阿財愣了愣便將房門關上,“你怎了?”他瞧出麻姑心神不寧。
麻姑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旋即便調整好狀態,開門喚了春喜進來幫她梳洗打扮。
“你若是不想去,我就去幫你回掉。”胡阿財試探性的問道。
“他是王爺,是皇子,如何能推的掉。”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怎麼有資格和這些王孫貴族說不。
不知道這回二皇子要跟她說什麼,應該是沒有實質性證據的,不然怎麼會是讓她去勤王府。若是有了她散播消息的證據,前來抓她的應該就是大理寺。
“我……如果你當真不願意去,我就出去將那個太監打走。”胡阿財臉漲得通紅,拳頭緊握。
麻姑梳洗完畢,站到胡阿財跟前,“你放心,勤王找我過去不過是問些事情,我很快就回來。”
問事,問事需要天不亮就去的?爲何不等天亮?什麼事情這麼着急?
“二嫂,我陪你去。”胡彩玉也聽聞二皇子傳喚麻姑前去勤王府,她就覺得大事不妙。
“對,就讓彩玉陪你去。”胡阿財贊同的道。
“行了,那裡可是勤王府,你們當時集市上呢,誰想去就能去的。”麻姑斥止了他們。
胡阿財和胡彩玉此刻心急如焚,他們的着急各自不同。胡阿財不想承認自己是在吃醋,可他就是吃醋,他不想麻姑和二皇子私下見面。而胡彩玉則是在擔心逮捕計劃泄漏一事被二皇子查到是她們所爲,這件事是她做的,她要自己去承擔責任。
麻姑沒有空理會胡阿財的那點小心思。
她只是走到胡彩玉面前,肅然道:“你不要亂了自己的陣腳,就算喚我過去不見得就是爲了什麼事。”旋即便笑了起來,“咱們兩個弱小女子,哪裡能做什麼事惹怒旁人的,你們不必擔憂。”說完拍了拍胡彩玉的肩膀,便走出了房門,隨着那前來傳話的太監上了馬車。
麻姑說的那番話,胡彩玉聽懂了,是要讓她一口咬定,她們什麼事情都沒有做。
“彩玉,你二嫂到底發生了何事?”二皇子天不亮就來傳人,要麼是出了什麼事,要麼是別有心思。
胡阿財思來想去,反正那個二皇子對麻姑就不懷好意,不管是哪種,他的目的都不純粹。
胡彩玉長嘆了口氣,露出一絲微笑,“二哥你不必緊張,許是因爲教課一事。或者是皇上又催着二嫂推行些什麼,這些勤王自然是要找二嫂商量的。”麻姑的事胡彩玉一清二楚,她們見過皇上的事情全家人都是知道的。
這個理由說得通,胡阿財只是覺得這個時辰會不會早了點。
等等,這個時辰二皇子在勤王府裡?
麻姑下馬車後,便有宮女上前來迎她,“娘子來了,裡面請。”那宮女行了福禮,便迎着麻姑往裡走。
“王爺起這麼早?”麻姑想探聽些什麼,可那宮女只是笑而不語。
宮女將她引到大殿內,整個大殿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
“王爺讓娘子在這裡站着等他回來。”將麻姑引到大殿正中的位置後,便又進來幾個宮女將燭火全部熄滅後,緊閉門窗,離開了大殿。
麻姑本想問問勤王去了哪裡,什麼叫站着等他回來。可那些宮女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離開時看都沒看麻姑一眼。
大殿之內沒有一絲亮光,只有從縫隙中透進來的一點微光。此刻,整個大殿內只剩下麻姑一人,大殿雖金碧輝煌,可沒有一點兒人氣,不免讓人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