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一直在想,這究竟代表着什麼,這一切,究竟又是爲什麼。”
語氣裡帶着三分疑惑七分迷茫,終於將埋藏在心底最大的疑惑說出口,顧白羽看着蘇墨軒,不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解釋不了。”滿含疼惜的眼眸緊緊盯着顧白羽,蘇墨軒說出口的話,卻沒有絲毫哄勸的意味,他知道,此刻的顧白羽,不需要那些空幻的甜言蜜語來安慰。
“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會有答案,也不是所有的疑惑都能有合理的解釋,有些事情它就是那樣發生了,沒有誰對誰錯,也沒有什麼特定的原因。”
擡手將裹在顧白羽周身的錦被拉開,蘇墨軒將她直接抱在了自己的懷中,低頭看着顧白羽那漸漸清明起來的眼眸,口中繼續輕聲說道:
“我很想說我理解你現在的感受,我知道你心裡的迷惘和痛苦,但是我說不出口,因爲那是假話。你所經歷的那些不應該屬於你的傷痛,除了你自己之外,沒有人能夠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是,”
將顧白羽的臉擺正,正正地衝向自己,蘇墨軒對着她極爲認真地說道:“從現在開始,你有我,你不會再一個人去經歷任何事,你有我。”
你有我,我陪你一起。
承諾的話語擲地有聲,蘇墨軒卻早已用實際行動,踐行了他人生中許下的第二個諾言。
刑部大牢的審問室中一片死一樣的沉寂。
案件最初已經移交給刑部來辦理,所以現在抓了人,也就交由刑部來處理。於是偌大的審問室中,只有參與案件的三個捕頭,負責案件的蘇墨軒,和始終參與破案的李景毓,杜亦寒,顧白羽。
不出所有人的意料,劉忠的供認不諱中,絲毫沒有後悔的意思,口口聲聲說着自己是在“替天行道”、“爲民除害”的他,站在這刑部的審判室中,最爲後悔的事情,便是被抓捕歸案的當日,沒有能夠再手快一點,乾脆一點用刀捅死趙明睿,也好多除掉一個人渣。
“他們每一個人都該死,我殺了他們,是在爲你們的無能善後。你們應該感謝我,而不是把我抓起來。你們這樣把我抓起來,一定會天下大亂的!”
滿臉兇惡,劉忠那血紅的雙眸緊緊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蘇墨軒,話語中是趾高氣揚的不服,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們抓我,不是因爲我有罪,而是爲了掩飾你們自己的無能,掩飾你們自己將該死之人放虎歸山。”
“誰說他們該死?”神色淡漠,蘇墨軒清冷的嗓音中沒有一絲的情緒。
“我說他們該死,老天爺說他們該死!他們一個個的害死那麼多人,卻不用負責任的逍遙法外,我殺了他們替天行道,卻被抓在這大牢中接受審問,憑什麼?!爲什麼?!這不公平!”神色激動,被綁在柱子上的劉忠奮力地掙扎着,想要掙脫束縛,衝向面前的蘇墨軒。
“因爲我們也覺得你該死。”嗓音淡漠依舊,蘇墨軒那看似無賴至極的一句話,卻令拼命掙扎反抗的劉忠,驟然止住了聲音動作。
血紅的雙眸驀地睜大,他看向蘇墨軒,張張嘴想要反駁,卻是無話可說。
你覺得他們該死,所以你殺了他們。
那麼我們覺得你該死,所以我們也可以將你殺死。
如此循環往復,天下才是必定大亂。
沒有誰是公正無私的審判官,也沒有誰能打着“伸張正義”的旗號,隨意的動用私刑、胡亂殺人,即便那個人有罪,能夠動手懲罰的,也不是哪個憤憤不平的個人,更不是心懷憤怒和恨意,肆意虐待和存心報復的人。
冷眼看着啞口無言的劉忠在畫押之後被帶了下去,站在最角落裡的顧白羽面色平靜,雙拳卻緊緊地握在身側。
一夜的枯坐,她終於明白,自己心中那不由自主的恐懼和寒意,不是來自於哪個兇手,也不是來自於自己被殺害的經歷,而是來自於未知,來自於不確定,來自於這一系列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然而蘇墨軒卻說,不用怕,你有我。
“爲什麼?”
邢捕頭那沉沉的嗓音將顧白羽飄遠的神思扯了回來,定神兒去看那出現在審訊室中的人影,卻是前些日子纔剛剛見過面的張泰山張牢頭。
“趙明睿欺負了我親妹妹。”面色冰冷而無情,此刻的張泰山,已然不再是當初長安城府衙審訊室中,那個激動易怒的張牢頭。
“所以,你就與劉忠合謀殺人?就算是趙明睿欺負了你妹妹,你要找他報仇,那麼其他幾個人呢?他們又對你做了什麼?”嗓音發沉,邢捕頭看着張泰山問道。
雖然上次已經排出了張泰山的作案嫌疑,然而,卻還是需要將全部的事情弄清楚,於是審問的策略,就萬分重要。
“我是在你們審問我的時候,才猜到兇手有可能是劉忠的。”聲音冰冷,張泰山的臉上帶着些許的嘲諷,“於是我就去找他試探,誰知道他竟然沒有絲毫的隱瞞。”
“所以你就利用他幫你報仇?”濃眉緊蹙,邢捕頭出聲問道。
沒有親自動手殺人卻是利用別人的情緒來複仇,顯然,張泰山也並非什麼純良之輩。
“利用?”語氣中的嘲諷之意更重,張泰山對着邢捕頭笑道,“劉忠要替天行道、伸張正義,我的仇人只不過是恰好與他替天行道的人是一樣的而已,怎麼能談得上是利用?這隻能說明,趙明睿自己作惡多端,招來衆人仇恨而已。”
“其實呢,”沒等邢捕頭開口,張泰山便再度出聲,暴戾的臉上盡是一副“你奈我何”的得意洋洋,瞥着邢捕頭那黑沉着的臉色,說道,
“我早就說過,他們這些人都該死,若是劉忠不出手殺他們,也遲早會有人出手,又或者,我也會忍不住出手。只可惜,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所以,邢捕頭,還是勞您大駕,這牢房太深,我認不清離開的路了。”
“那吳如白吳大夫呢?他也該死麼?你自己當初口口聲聲說,吳如白大夫救了你兒子的性命,難道只是一時興起的假話?”
話語陰沉依舊,邢捕頭看着張泰山那張得意非凡的臉,努力地咬牙剋制着自己想要揮拳揍人的衝動。
“對於我來說,吳大夫是個好人,他雖然沒能救活我的兒子,卻也是讓我的兒子多活了幾年時光,但是,他沒對我做什麼,不代表他沒對別人做什麼。既然劉忠覺得他該死,那他,就活該被殺。”
脣角盡是輕蔑的笑意,張泰山內心原本僅存的那些許良知和真誠,也被這無盡的鮮血與殺戮中所矇蔽。暴戾的本性,嗜血的本能,劉忠這樣所謂的“正義”,着實能讓人喪失最後的理智,徹底的瘋狂起來。
“把他帶下去吧。”一直沉默着的蘇墨軒淡淡的開口吩咐道,站在不遠處的大牢看守便立刻走了過來,一左一右抓着張泰山的肩膀,就要往審訊室外走去。
“我什麼都沒做,你們憑什麼抓我?殺人的是劉忠,抓人的也是劉忠,我什麼都沒做,你們憑什麼抓我?放開我!”
原本還輕鬆愜意的表情,在看守將他的肩膀抓住的瞬間改變了顏色,扭動着身子掙扎着,張泰山那滿是暴戾之色的臉上,充滿震驚和難以置信,口中大聲嚷嚷着,他惡狠狠地看向靜默一旁的蘇墨軒。
“我們在劉忠用來殺人的小院裡發現了你給他送去的食盒,”擡眸看着張泰山,邢捕頭一臉嚴肅的說道。
“那又怎麼樣?我跟他是同僚,一起吃個飯,或者我幫他送個飯,又怎麼樣?大興王朝哪條律令規定,同僚之間不能相互照顧?”
怒吼着,張泰山那魁梧壯碩的身子劇烈扭動着,幾乎要把那兩個牢房看守甩到一旁。
“食盒裡有個夾層,夾層中放着一個紙包,上面殘存的迷藥成分,同我們在趙明睿身上發現的迷藥成分一模一樣。”繼續說着,邢捕頭分毫沒有想要理會張泰山的叫罵的意思。
“那又怎麼樣?迷藥到處都有的賣,我還可以說我被陷害了,我根本不知道食盒裡有夾層!”
不愧是在牢房中見慣了種種罪犯和審問的牢頭,面對如此確鑿的證據,張泰山仍舊能夠最快速地找到可能的漏洞,迅速爲自己脫罪。
“劉忠已經承認了,是你幫他謀劃好的綁架趙明睿的路線和時間,迷藥也是你給他的,甚至,趙明睿的死亡方式,也是你提前謀劃好的。”
聲音沉穩,邢捕頭按照蘇墨軒提前同他商量好的那般,繼續不緊不慢的說着。
“他這是臨死之前想要拉個墊背的,他說什麼你們都信,那我說什麼,你們爲什麼不信?”冷笑着,張泰山的臉上顯出幾分猙獰。
“濟世堂的夥計已經證明了,那迷藥是你從他們那裡買的。”冷眼看着張泰山,邢捕頭沒等他再度開口反駁,便繼續出聲說道:“你想說迷藥到處都是,你買了也可以做別的事情是麼?”
將張泰山那梗着脖子的模樣盡數落在眼中,邢捕頭一字一頓的說道:“濟世堂的夥計說了,那種迷藥劑量大了會直接致人死亡,吳如白大夫生前叮囑過濟世堂的所有夥計,如果你來買,就給你一包他實現準備好的假藥,還特地在包裝紙上做了標記,防止與別人的弄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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