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馬而行。
笑鬧夠了的蘇墨軒和顧白羽兩個人,迎着和煦的春風,一路騎馬踏過嫩草綠芽,向着長安城外蘇家用作儲藏的宅院縱馬而去。
錦盒與銅鎖尚未找到,最爲不放心的人,反倒不是身陷其中的顧白羽,而是與她騎馬並行、看似面色鎮定從容的蘇墨軒。
“墨軒,謝謝你教會了我騎馬。”
任由柔和的春風將那如瀑的青絲吹散,顧白羽迎着微涼的春風,打馬揚鞭,心中滿是暢快和愉悅。
“你要謝我的,難道就只有這一件事情嗎?”
縱馬追了上來,始終保持着與顧白羽並肩而行的蘇墨軒,轉頭看着身旁笑意盈盈的顧白羽,硬朗的脣角向上勾起,話語中帶了幾分調笑的意味。
“怎麼?難道還有別的事情嗎?那你讓我想想。”
清脆的嗓音中帶着頑皮的笑意,故意做出一副思索着的模樣,收起馬鞭的顧白羽,放緩了馬兒奔跑前行的速度。
“想了這麼久還不說話,你是不是忽然覺得,要感謝我的地方實在太多,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
轉眸瞧着顧白羽那故意做出的托腮思考的模樣,蘇墨軒一面注意着她坐騎的動向,一面笑着出聲問道。
“我是不知道該感謝你什麼,不過不是因爲太多,而是因爲,沒,有,別,的。”
一字一頓,顧白羽嚴肅的面色,卻是在最後一個字落地的時候,笑出聲來,迅速的揮鞭打馬,顧白羽立刻從蘇墨軒的身邊竄了出去。
“居然敢說沒有?!”
片刻不停地追了上去,蘇墨軒慣常冷漠的俊朗容顏上,盡是旁人不曾見過的淺笑愉悅。
騎馬奔跑在淺草初生的原野之上,兩個人你追我趕之間,不多時,便來到了蘇家在長安城外的宅院門前。
翻身落馬,顧白羽擡手將坐騎的繮繩,交給了走上前來替她牽馬的蘇家宅院的家僕,自己,卻是站在原地擡頭看着面前的宅院,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
“怎麼了?是不是忽然想起了什麼?”
半晌不見顧白羽有所動作,側眸看到顧白羽那略略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宅院的模樣,蘇墨軒脣角浮起的淺淺笑意在頃刻間盡數收斂而去。
既然那個帶有蘇家標記的錦盒與銅鎖,曾經在顧白羽前世的家中出現,那麼,這座放置着那錦盒的宅院,又會不會,與前世的她,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更重要的是,又將會怎樣影響到現在的她?
劍眉微蹙,蘇墨軒詢問的話語中透着幾分隱隱的擔憂之意。
“嗯?什麼想起什麼?”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蘇墨軒話語中的意思,只是本能地聽出了他情緒不對的顧白羽,轉過頭來,略帶詫異的出聲問道。
“沒什麼,我是看到你在愣神兒,所以好奇的問一下。”
搖了搖頭,從顧白羽的反應中知道她並不曾想起別的什麼,蘇墨軒那忽然懸起來的心,又重新放了回去,聲音平靜如水,甚至故意開着玩笑,他不想讓她重新陷入擔憂之中。
“哦,你是在說這個。”
恍然大悟一般的,顧白羽轉頭看向蘇墨軒,原本微微有些上揚的脣角,瞬間勾起一個令人心中凜然的弧度,道:
“我剛剛愣神兒,是因爲忽然發現,我竟然從來不知道,我的未婚夫婿家中竟然這般富裕,連儲藏那些平日裡不用的貴重物品的宅子,都有如此之大。”
語氣之中帶了幾分感嘆,顧白羽故意做出一副驚詫不已的模樣看向一旁的蘇墨軒。
“嫁給我,這些就都是你的。如果你覺得不夠多,我還可以給你更多。”
被顧白羽那故意調侃的語氣所逗笑,蘇墨軒搖頭看着時不時會在自己面前異常孩子氣的顧白羽,配合着出聲說道。
“夠多了,光靠變賣宅子裡的這些東西,估計就夠我們好吃好喝幾輩子了,我不是個貪心的人,我們啊,就好好的享受眼前這些吧。”
一語雙關,顧白羽將目光重新放回到面前的宅院之上,心中默默思忖着,光是剛剛蘇家宅院中的那個小院落,他們就翻查了那樣許久,眼前的這個宅院,倘若他們運氣不好最後一個才能遇到的話,他們究竟,是要在這裡面呆上多久?
蘇家郊外的宅子,比顧白羽從外面看到門楣之後,所想象的要更大。
宅子之中迴廊曲折間,遍佈着數不清的房間小屋。
雖然不至於每間屋子裡面都儲藏着蘇家的寶貝,然而,積少成多,數量也是頗爲可觀。
隨着蘇墨軒在這宅子裡大致走了一圈,顧白羽總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百年家族的龐大與豐碩。
“我們先從這裡找起吧,剛剛那個僕役說,這裡的屋子中,放着的,大多是盒子箱子還有花瓶什麼一類的東西。”
擡手指着近旁一間上了鎖的屋子,蘇墨軒晃了晃手中那一串明晃晃的鑰匙,對着顧白羽出聲說道。
“居然還分類了,蘇墨軒,你們家,真的不是一般的富裕。”
再度出聲感嘆,顧白羽看着蘇墨軒拿着鑰匙落鎖開門,腳步貼腳步的,走進了那間屋子。
那家僕所說的話並不假,整間屋子的陳列架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盒子罐子,地面角落中,還擺放着幾個碩大而精緻的箱子。
於是看着面前這略略令她有些眼花繚亂的收藏,顧白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挽起衣袖,投入了尋找記憶裡的那個帶着銅鎖的錦盒之中。
儘管守在蘇家宅院中的僕役再三保證,這宅院中所儲藏着的物件,皆是分類入冊的。
然而直到繁星鋪滿夜空,順着那花名冊將所有的錦盒全部找了一遍的蘇墨軒和顧白羽兩人,卻始終,沒有見到記憶中那個錦盒的分毫蹤跡。
“墨軒,我們不要再找了。許是我根本就記錯了呢?”
看着仍舊低頭翻看着花名冊的蘇墨軒,停手站在一旁,顧白羽出聲說道。
她知道,只要她不出聲喊停,蘇墨軒便定然不會停止搜尋。
凡是能讓她心安,必是他腳步不停的根源。
“花名冊這種東西,也做不得準的。說不準哪日誰來動了什麼東西,懶得登記在冊,又或者懶得按照登記的原位放回去。
那錦盒又小,被誰亂放在哪裡,還真的並不十分明顯的能找到。”
從花名冊中擡起頭來,蘇墨軒看着顧白羽,思忖着出聲,卻並沒有等她說話,便又繼續出聲,道:
“我們還是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挨個找來比較放心。不過,”
長嘆一口氣,蘇墨軒說着的話語頓了頓,環顧四周,嘆息似的出聲說道:
“先前你還真說對了,這裡的存着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我們恐怕,是要多費幾天的時間來翻找了。”
“不找了,說了不找就真的不找了。夢裡的事情,怎麼做得了準?我今日也是被那噩夢纏得昏了頭,竟然會同你說那些話。
你也真是,居然就由得我發瘋,跟着我硬生生地找了一整天,我說蘇侍郎,長安城近來,真的是安寧的令你如此的有閒心嗎?”
脣角微微上揚,顧白羽嘴裡開着玩笑,伸手奪過蘇墨軒手中握着的花名冊,拉着他,坐到了一旁的軟榻之上歇腳。
頗有眼色的蘇宅僕役,眼瞧着自家少爺和未來的少夫人並肩坐在了一起,便立刻端茶倒水,轉身退出了房間,卻還不忘在出門的時候,替他們將房門合上。
“長安城自從有了你這樣厲害能幹的仵作,想要犯案的人,在動手之前都會三思而後行,我自然是輕鬆許多。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帶着你來瞧瞧你夫君我的家業,也好讓你更死心塌地一點。”
清冷的嗓音含笑,順手遞給顧白羽一杯熱水,蘇墨軒玩笑着出聲,話語之中,滿是大言不慚的意味。
“去你的,我還沒有正式嫁入你們蘇家呢,你撐死算我的未婚夫婿,一口一個‘夫君’的,也不怕別人笑話。”
擡手輕輕推了一把蘇墨軒的胸膛,顧白羽的話語中滿是嗔怪,白皙的面孔微微有些發紅,向來內心從容鎮定的她,卻總是在這種事情上,頗爲容易的就臉紅起來。
“聽了有意見的人,那叫做嫉妒。”
語氣裡滿是不甚在意的味道,喝完了手中的茶水放在桌上,蘇墨軒就勢伸手,攬上了顧白羽的肩膀。
鬆鬆的墨發垂落肩膀,同顧白羽披散下來的青絲糾纏在一起,映着瑩瑩的燭光,頗有幾分纏綿的意味。
“嫉妒?你是在說孟馨佳?還是說什麼孫馨佳、王馨佳、柳馨佳?”
嗓音微微上揚,顧白羽轉過頭去定定的看着蘇墨軒,話語之中,全然一副少女吃醋的模樣。
“記不清了,我只知道有很多。”
聳聳肩膀,蘇墨軒故意做出一副自得其樂、頗爲享受的模樣,惹得顧白羽止不住地,笑着擡手去捶他的胸口:
“蘇墨軒,你真是個混蛋。”
窗內笑語連綿,窗外夜風清淺,原本靜謐祥和的夜,卻是被不遠處通向宅子的小路上,那略顯急促的噠噠馬蹄聲所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