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有那家酒樓的夥計戰戰兢兢的跑來收拾殘局。這間店出現人骨湯鍋的事情已經傳遍全城,黑暗中,這小小的二層木樓在外人眼中自然是格外陰森恐怖。
一樓的大廳裡點着幾根蠟燭,發出幽幽的光。夜生早早拉着芳生跑上樓了,鬱世釗挑挑揀揀,在蓮生隔壁住下,又命乾二去燒熱水。
廚房已經被馬捕頭貼上了封條,那乾二聽着鬱世釗召喚,直接從後院打上一桶水來,將手插在裡面,屏氣運功,一會那水桶裡的水竟咕嘟咕嘟冒起泡來。蓮生看着大爲奇怪,一把抓住乾二的手,眼睛幾乎貼上去仔細看。乾二慌了神,動也不敢動,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一般。
“真的會發熱?太神奇了!我以爲這是武俠小說中的橋段呢。”蓮生抓着乾二的手不放。
“你們在做什麼!”
鬱世釗正從樓上下來:“乾二!怎麼回事。”
乾二嚇得一哆嗦,急忙把手掙脫開去。
鬱世釗身形飄移,極快地出現在蓮生面前:“顧蓮生,你抓他手做什麼?”
“他好厲害,竟然用內力將水燒開了。”
“是嗎?”鬱世釗揚眉一笑:“是這樣?”說着也屏氣凝神,那水的熱氣漸漸散去,過了一會表面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神乎其技!蓮生激動的幾乎要跳起來。
鬱世釗得意地一笑,轉身上樓:“乾二,速速將熱水提上來。”
乾二看了一眼結冰的水,又看了蓮生一樣,無奈地搖搖頭,提着桶上樓去了。
這倆人真是無趣。
過了一會,乾二下樓,仔細地將前後店門關上,然後將幾張桌子拼起來,往上一躺,看來他是要守夜。
蓮生剛要上樓,就聽那乾二說:“將蠟燭拿走,太亮睡不着。”
還真是難伺候啊。蓮生心裡嘀咕着,還是拿了蠟燭就走。上樓時看着漆黑的樓梯,蓮生這才明白乾二的好意,回頭看過去,乾二正擡頭望過來,看到蓮生回頭,裝作若無其事的將臉別開。
蓮生舉着蠟燭回到房間,卻看到門口放着半桶熱水。隔壁鬱世釗的房門緊閉,一點亮光也沒有。
蓮生將蠟燭放好,費力的把水拎進來。洗漱後她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住的這間房,牀上被褥無異樣,牀下也是銅盆和一個夜壺。因是夏末,窗戶被掛起來,貼上兩層綠色的窗紗,蓮生透過窗紗,看着漆黑的外面覺得很不舒服,便上前將窗戶放了下來,這才安心躺牀上睡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着有人在唱歌,婉轉的女聲:“問世間情爲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
蓮生迷迷糊糊醒來,睜開眼,看着正對着自己的窗戶忽然升起星星點點綠色亮光,蓮生嚇得一哆嗦。
“啊!”
“鬼啊!”
外面傳來陣陣慘叫。
蓮生急忙掀開被子,打開門,卻被一雙手推進房間,耳邊是鬱世中釗的聲音:“在房間呆着,不要亂動。”
走廊是一團漆黑。芳生的房間有亮光,看來是找到了火鐮,點起蠟燭。
“鬼啊,鬼啊,窗外有鬼!”芳生房間的門開了,夜生連滾帶爬的跑出來。樓下燈火通明,乾二點亮了全部蠟燭,鬱世釗推蓮生進房後便從自己房間窗子直接跳了下去,乾二已經把客棧前後左右搜了一遍,一無所獲。
蓮生此刻也鎮靜下來,乾二拎着馬燈上了樓,問:“你們看到了什麼?”
“綠光,窗外有綠光!”夜生指着窗戶。
另外四個書生也開門出來,其中兩個人也一臉驚恐連連點頭。
鬱世釗又直接輕功飛上了二樓“外面很安靜,剛纔的確是有歌聲”
“我窗戶那也出現了綠光。”
“那綠光是什麼?”鬱世釗推開蓮生房間的門,房間內還有一股淡淡的少女清香。乾二剛要進來,鬱世釗說:“你在門外。”
就在這時,蓮生的窗戶上又有幾點綠光,蓮生恍然大悟:“是螢火蟲!”
她舉着蠟燭走進窗戶,果然雙層窗紗和窗子之間有幾隻螢火蟲。爲了防蚊蟲,綠色的窗紗是雙層的,蓮生睡覺前覺得能看到外面有點嚇人便關上外層窗戶,她舉着蠟燭仔細看那窗紗,一擡頭,正撞在鬱世釗下頜上,鬱世釗哎呦一聲,乾二急忙問:“大人!如何?”鬱世釗鼻子裡冷冷地哼了一聲,蓮生驚喜道:“我明白了!”
“什麼?”
乾二和幾個書生一擁而進,鬱世釗很不滿意,但看那幾個書生嚇得都要尿褲子了,不解開謎底估計他們寢食難安,也就只側臉看了一眼,滿臉不高興。
“姐,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知是螢火蟲,我也看了房間的窗紗裡面沒有別的東西。只有這個!”芳生攤開手,手心是幾個蝸牛殼。
“那就對了,你們還有誰看到了窗紗的綠光?”
“我!”
“我!”韋秀才和秦秀才舉了一下手。
“如果你們現在去看自己房間的窗紗,一定也會發現蝸牛殼。”
“那是爲什麼?”大家都不明白。
蓮生先拉開帶窗紗,然後推開外面的窗子,螢火蟲是間歇性發光的,此時已經不亮了,外面繁星點點,兩層窗紗中的螢火蟲,忽然都從窗紗邊緣處爬了出來,然後飛向外面,蓮生指着窗紗邊緣處:“看,這有個口子,螢火蟲能飛出去,我晚上看這窗紗能透到外面光亮,睡覺很不舒服,就關上了外層窗戶,因此兩層窗紗中的螢火蟲沒能爬出去。而你們房間的螢火蟲都順着縫隙爬走了。”
蓮生說着撕下一層窗紗,果然從裡面掉出幾個小蝸牛殼。
“這是怎麼回事?窗紗裡有螢火蟲,怎麼我們之前沒有發現?這蝸牛殼是什麼意思?”
夜生被蓮生的自信感染,膽子也大了一些,提問道。
“螢火蟲的食物是花米分或者蝸牛肉,有些螢火蟲要生產的時候就會去尋找蝸牛,一邊吃着蝸牛肉一邊佔領蝸牛殼,在裡面產卵繁殖,這些飛走的應該就是在蝸牛殼裡產卵的螢火蟲,是有人熟知這類螢火蟲的秉性,專門挑選這樣的螢火蟲扔進窗紗,等螢火蟲吃光了蝸牛肉產完卵,夜間爬出來時就出現了剛纔那種情況。”
“啊,原來是這樣,你懂得還真不少啊。”鬱世釗頻頻點頭,看向蓮生的眼光充滿了讚賞。
“姐,你好厲害,這都知道。”芳生豎起大拇指,蓮生得意地小臉一揚“那是,大順第三嘛。”
“大順朝第一和第二是誰呢?”鬱世釗好奇地問。
“這個嘛,第一聰明和第二聰明的,因爲隱藏的太深,還沒被我這第三發現。”
“哈哈。”大家都被蓮生的話逗笑了,忽然那韋秀才喊道:“不對啊,既然這綠光是人爲的不是鬧鬼,那歌聲是怎麼回事。”
“對啊那歌聲,怪里怪氣的聲音,好嚇人啊。”大家都聽到了歌聲,像是人咬着舌頭唱的,聲音的確極爲古怪。
“大家不妨這樣想,既然這綠光都是人爲的,那歌聲想來一定也是人在搗鬼對不對?否則怎麼能天衣無縫結合的那麼好?”
蓮生這句反問,秀才們聽到是有幾分道理。
“子不語怪力論神,爾等都是讀書人,還要參加秋試的,是我大順未來的棟樑,怎可輕言鬼神之事,危言聳聽?”鬱世釗擺出官派,直接鎮壓。
他在位久了,當官的派頭一拿出來,還是很能嚇唬人的。夜生在顧家祖墳見過他,知道他是位惹不起的人物,急忙輕輕拽了一下幾位秀才的袖子,大家於是又各自回房去睡覺。
“姐,那我也去睡覺了。”
“去吧,有鬱……公子在,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芳生和夜生回房間了,鬱世釗接過乾二手裡的馬燈放在桌上,隨後坐下:“你對我很有信心。”
“我對錦衣衛有信心。”
面癱臉乾二站在門口,蓮生坐在自己牀頭,問道:“你們剛纔在樓下有什麼發現?有無可能有人在樓下唱歌?”
“絕對不可能。”鬱世釗望着馬燈燈芯:“也不可能是憑藉輕功來去的。”
“我在一樓睡覺,聽到聲音馬上衝出去,沒有人,對面樓唱歌也不可能,聲音不會這樣清晰。”
“那就奇怪了,你們的武功應該是大順第一了吧。”燈光下,蓮生的臉色格外柔和可愛,眼睛忽閃忽閃,鬱世釗擡頭看到,只覺得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差不多,大順朝身手能強過我們錦衣衛的應該還沒出世。”
乾二板着臉一本正經的回答。
蓮生扶額:果然是什麼人帶什麼兵,都夠自大的。
“反正是有人裝神弄鬼,那四個秀才也不能小瞧,沒準兇手就在那四個人中間。”蓮生覺得那四個人都有嫌疑。
鬱世釗伸個懶腰:“算了,睡覺吧,不管是誰裝神弄鬼,一旦被我抓到,老子一定擰斷脖子叫他做真鬼。”
鬱世釗和乾二也各自回去睡覺,蓮生躺在牀上,望着桌上晃動的燭光,思慮重重:那個藏在暗處的人裝神弄鬼的目的是什麼?不能只是要嚇唬我們這些人,因爲大家無冤無仇,不過是偶然聚在這間客棧。
對啊,大家偶然聚在這間客棧!
大家都是偶然來的,那這客棧呢?難道那人是衝着客棧來的?可李秀才又是怎麼回事呢?先是他不見了,他的戒指和骨頭在鍋裡發現,難道他出現在這客棧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