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卻搖搖頭,“不了。你老阿婆她怕黑……我呀,不能讓她一個人走!這個你留着,給別人吧……”
他在笑,滿是皺紋的臉上,一笑,就成核桃模樣了,可我卻覺得這一刻,福阿爹好帥好帥!
我不忍心看他,就往他懷裡的老阿婆身上看去,只見她身體發黑,脖子那裡是一隻大黑寡婦蜘蛛在趴着。
我也被黑寡婦咬過,就是上次我被腹蠱蟲鑽身的時候,樊守救我的時候讓黑寡婦咬我的。好疼好癢的感覺,那是讓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可我在老阿婆的臉上,看到的沒有痛苦的表情,而是很安詳的表情,就像睡着了一樣,但我看到她五官裡流淌出來的血跡,就知道她早就毒發身亡了。可老阿爹就是不肯鬆開她,一直這麼抱着,哼着歌。
這時,我看到老阿爹和我們說完,就一把捏住咬阿婆脖子的那隻黑寡婦蜘蛛,這蜘蛛就一下咬住老阿爹的手指,可老阿爹卻一臉平靜的對樊守說:“回頭啊,把我們葬一塊,墳包上,種棵杜鵑花哈,你……你老阿婆喜歡杜鵑子花哦……”
他話還沒說完,就有氣無力的垂下頭了。
“嗚嗚……”我實在忍不住,就哭出聲來。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心裡好堵。
樊守走到我身邊,伸手將我攬進懷裡,聲音壓抑的道:“別看了,我們……我們去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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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我別看,可我還是忍不住去看這對死去的老夫妻。連死亡都不能分開他們,這才叫至死不渝的愛!
我希望我和樊守也能愛的這麼深。
我是哭着被樊守拉出去的,隨後我們去了好多家,救了上百人的性命。可最後我們並不開心,因爲每家人都有親人死亡或受傷。看到他們那麼痛苦,我和樊守的心情也特別的沉重。
我們最後來到的是族長家,他是躺在牀上不能動了,身上有好幾條毒蛇,估計是因爲他不能動彈,沒有驚擾到蛇,所以,蛇並有咬到他。他看到我們進來,第一句話就是,“阿守……快救人……”
這一刻,我才明白樊守爲什麼最後來老族長家了,因爲,就算第一個來他家,他也不會讓他救自己,而是去救別人。
樊守沒理他,而是去了廚房,拿來火夾把趴在老族長身上的幾條毒蛇,一條一條的放進竈底給燒死了。
等一切弄完,樊守已經是累的滿頭大汗,這會坐在老族長牀邊,對他道:“族長,村裡的草鬼,大多都除了。你放心吧!”
老族長聽到樊守這麼一說,緊皺的白眉,瞬間就鬆開了,“太好了……阿守啊,我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的!”
“得了吧,在祠堂裡,不知道是誰還呸了我一口。”樊守朝他鼻哼一聲,不屑的道。
本來老族長感動的快流眼淚了,結果樊守這話一出,他猛地愣了,隨即脣角微揚,“你這臭伢子,還和我這個老頭子計仇不成?”
“誰和你記仇了?真要是和你記仇,剛纔我就不管你,讓你被蛇咬了。”樊守不悅道。
說到那幾條蛇,老族長就又皺起眉頭來問他,“阿守,既然這些草鬼你都除了,那麼蠱魔你抓着沒?”
“沒有。”提到蠱魔,樊守也擰起眉頭來。
老族長就擔憂的道:“啥子?你沒捉到啊?那我們村這……這以後怎麼辦啊?他要是再給我們來一波草鬼,我們村不完了嗎?”
“我現在就是想跟你說說這事的。”樊守深吸一口氣,正色的看向老族長。老族長就立馬嚴肅認真的聽着。只聽樊守道,“蠱魔已經下山了,估計馬山寨的那些巫蠱師會接他離開,因爲他認爲我們村子是沒救了。所以,我們就放他走。讓馬山寨那些巫蠱師,以爲咱村子裡的人都死了,這樣暫時就不會來害我們了。”
“這樣肯定紙包不住火的!而且,我們村寨裡,再怎麼說,也有百來號人,怎麼可能做到全部裝死呢?”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都和他們打過招呼了,這幾天吃乾糧,不要生火做飯。而且,不能出門,不能大聲說話。我也就只需要幾天的時間,做一些防備。做好了,就不怕馬山寨的巫蠱師來害人了!”樊守說道。
老族長這樣一聽,動了動眼珠,想了想才道:“好,就聽你的安排。不過,這蠱魔究竟是誰?”
樊守搖搖頭,“你們最好別知道,不然,將來他知道你們還活着,並且知道是他下的黑手,以他小心謹慎的性子,一定會想盡辦法除掉你們。”
難怪樊守之前也不肯告訴我了,原來,他有這方面的顧慮啊!
說汪洋性子縝密,我看樊守也不次過他。
“族長,我還得上山救小花,你先躺着休息吧!”
樊守和老族長交代清楚,就拉着我離開了。
老族長也沒阻止我們,只說讓我們得空就搬回村住,別在山上湊合了。
樊守不置可否。
因爲我膝蓋受傷,爬山很不方便,所以,樊守想想,讓我先在山下等他,他上去救樊小花,救完就下來接我。
救人要緊,所以,我就乖乖的點頭了。他就吩咐大蝦子陪着我。
看到他的身影進入山上,被樹枝和矮樹叢擋住後,我才往路邊一坐,大蝦子則盤成圈,把頭耷拉着,陪着我一塊等樊守。
這會我在心裡祈禱樊小花母子能夠平安,但腦子裡很清楚,知道這麼久沒去救她,以她那血流的速度,恐怕早不行了。
本以爲樊守上山救人,得很久才能下來,可是,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樊守就下來了,並且一臉悲容。
看他這樣,我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小花母子是不是……?”
“對,死了!都死了!”樊守說話間,氣憤的一腳將路上的一塊大山石踢的老遠。
即使心裡有了預感,可我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好難過,低頭垂淚,“都怪我不好,我要是能及時趕回來……或許,她們母子就不會死。”
“這根本不關你的事,是汪洋乾的!”樊守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一聽這話,愣了一下,然後擦了淚,不解的問道:“怎麼是他乾的啊?”
樊守剛要回答我,山上就傳來腳步聲和樹枝被人碰動的聲音,我忙往出聲處看去,只見樊茄和玲子兩個人互相攙扶着走了下來。
等她們走到跟前,我還沒開口問她們,樊茄就一把捉住我的胳膊氣憤的對我說:“蠱婆,那個汪神醫真不是個東西,居然看到小花流產,見死不救!我們求他,他理都不理,還一個勁的追問我們,你去哪裡了。我們說你去找他來救小花,他就二話不說的走了……如果當時他伸手救救小花母子,她們……她們也不會死!”
汪洋去山洞找過我?
我想起之前他提着包,往村子裡走去的畫面,心裡咯噔了一下,他當時不是去找同伴,而是來找我?
他難不成說的“我們”,是他和我?
“你們先回家吧,記住,回家後不要生火煮飯,不要大聲說話,不要走出門。”樊守這個時候囑咐她們道。
她們這才收拾了心情,揹着揹簍一前一後的離開了。
她們走後,我纔回過神,看向樊守,問他要不要找人上來幫他把樊小花的屍體給抱下來埋了。
樊守就說不用,他自己就可以辦到。但是,他說樊小花的死相很難看,怕我看到晚上會做惡夢,就勸我先回村長家等他。
我本來不想離開他的,但又真的害怕看到樊小花的屍體,所以,想了想,還是聽了他的話,下山進村了。
這次大蝦子沒跟着我,而是嗖溜的跟着樊守上山了。
現在樊雅受傷、汪洋離開、村子裡的蠱蟲又滅了,所以,樊守放我一個人進村,他並不擔心了。
我自己更不覺得有什麼,所以,下山進村很順利,走到村長家門口的時候,我想起樊雅身體不能動的躺在阿珠房間也不是個事,我應該去把她扶到家纔好。
於是,我就收回推村長家的門手,往村口走去。
現在,村裡的村民都在“裝死”所以,原本熱鬧的小山寨,現在安靜異常,再加上天色漸暮,夕陽如血的灑在地上,看起來真和荒村一樣。
我都不自在的抱了抱胳膊,發了抖。
快速的走到汪洋的診所門口,剛準備跨過門檻,肩膀突然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啊!”我嚇得驚呼出聲,忙扭過頭往身後看去。
結果我只看到穿着白色背心的健壯男人胸口,我趕忙將目光往上攀移,一下就看到了一張令我快要嚇死的英俊臉龐來。
是汪洋!
他不是走了嗎?怎麼還會突然出現在我背後啊?
太嚇人了!
他來幹嘛?
我這會嚇得心臟咚咚的跳的劇烈,連我自己都聽得見心跳聲。
“怎麼這樣看着我,我又不會吃了你!”面對我的驚恐,他卻淡定的很,而且,居然還勾了勾薄脣,朝我笑。
看到他的笑容,我如同見到鬼一樣,心跳的更不穩,呼吸卻被我自己壓制住了,“你……你不是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