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接下來準備打算怎麼辦?”遊巧林看了一眼那實在讓人慘不忍睹的無頭女屍,略帶憂心地問道。
“現在別說兇手,連死者的具體情況都沒有搞清楚。只能先從死者下手,再到拋屍地點去排查一下,要是運氣好有什麼收穫也說不定。”這樣一具即使鬼看了都會嚇破三分膽的女屍,着實讓我腦中的那根弦緊繃了起來。
“行,如果有什麼需要隨時都可以來找我。”遊巧林客氣地說道。
“謝了,那你先忙着,有什麼發現通知我就是,它還是留給你慢慢‘欣賞’吧。”我再次掃了一眼那具女屍,隨口開了一句玩笑。
“呵呵,放心,會慢慢‘享用’的。”遊巧林也難得地浮起了一絲笑容,我們這樣也算是苦中作樂了吧。
“原來你比我還重口,那我先走了,有事隨時聯絡。”
拜別了依舊淺笑的遊巧林,我和張傑威便回到辦公室與其他人會合了,同時也把無頭女屍的具體情況給大家介紹了一遍,纔剛剛說到一半,高建寧就再次吐了起來,連藍妹妹也臉色蒼白得緊。
“師兄,你說這兇手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這麼冷血,這麼下得去手呢?難道真的是一個虐待狂嗎?”藍妹妹輕撫着胸脯眉頭緊蹙地說着,可能因爲與受害者同爲女人,她的感受比我們更加真切,情感也更加強烈吧。
“說實話,我並不覺得兇手只是一個虐待狂這麼簡單,我認爲在他的眼裡,這具無頭女屍只是他的一件作品,他下刀狠而利落,絲毫沒有猶豫,想來思想狀態和精神狀態都高度集中,並且有條不紊。”其實這也僅僅是我個人的猜測,真正的事實如何,還需要我們進一步探查纔能有所瞭解。
“可是你不是說兇手完全是在模仿‘黑色大麗花’作案嗎?那他怎麼會把這具屍體當作他的作品。”對於我的想法,藍妹妹好像並不贊同。
“是的,但是這就像是學步的孩童,第一次往往都是從臨摹模仿開始,漸漸地,他就會拋開原有的束縛,開始進行自由的‘創作’。”我嚥了咽口水,我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種想法,“但是我們可以看見的是,兇手拋屍的時候那樣擺放屍體,顯然是花費了不少心思。普通的虐待狂只會在虐待中尋找到滿足感,但是像兇手這樣的人,他的滿足感來源遠遠不止這些。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必須儘快將兇手輪廓描述出來,儘快將他抓捕歸案,這樣纔不至於讓事情發展到愈加不可收拾的地步。”
“好,我現在就去聯繫受害人的家屬,看看死者生前有沒有與人結怨什麼的,能夠這麼被折磨,想必兇手對死者應該是恨之入骨纔對。”藍妹妹一邊推測着,一邊等着我的答覆。
我點了點頭,藍妹妹便開始着手做事。
“小挫,你就和張傑威到西郊發現屍體的附近區域排查一下,問問看最近有沒有什麼可疑人員出現。高建寧,那封郵件你繼續盯緊一點,隨時在這裡候命,精力一定要十二分高度集中,一有需要你出手的地方就會聯繫你。”我大致分配了一下任務,張傑威和小挫拿着外套就離開了辦公室。
我轉身走到藍妹妹的身邊,此時她正記下死者家屬的電話信息以及住址。
“我陪你去一趟。”不知爲何,發生了這樣的案子,就越想要緊跟在藍妹妹身邊,就好像生怕她會出什麼事情一樣。
“好啊,不過好像受害者的父母現在還不知道女兒已經死亡的消息,我想我們這次說話得小心一點了。”藍妹妹提醒了我一句。
“沒問題,快出發吧。”我催促着,但是心裡也蒙上了一層哀傷,死者的檔案我還是看了的,出身於普通的工薪家庭,但是卻因爲是獨生女肯定深得父母的寵愛。現在女兒不幸橫死,做父母的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確是人間悲劇之一。
一路上氣氛稍微有些凝重,畢竟出了這樣的慘案是我們大家都不願意看見的,況且現在還是去通知死者父母,無形之中也給我和藍妹妹添加了不少壓力。
“師兄,你說兇手既然已經這麼殘忍地對待死者了,爲什麼要拿走她的頭,讓他的所謂‘作品’不完整呢?”藍妹妹沉默了良久,一開口卻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這種情況一般說來都有兩個可能,一是死者的頭部包含了能夠泄露兇手真實身份的信息,二是兇手把死者的頭顱看成是他的戰利品,值得他保存起來時時刻刻欣賞。”我一邊開車,一邊回答着藍妹妹的問題。
“天啊,太噁心了,我寧願相信是第一種可能,這樣要是我們能夠找到那顆失蹤的頭顱,我們就有兇手的身份線索了。”藍妹妹顯然受不了第二種情況的兇手的心理狀態。
“這個兇手可不是吃素的,要是這樣的話,他肯定把死者的頭顱藏到了一個我們絕對不可能找到的地方,要想破案,那簡直就是大海撈針了。”我笑了笑,出於這樣的想法,我倒更希望兇手是第二種情況。
“好吧,希望這案子能越快破了越好,像那種人,就應該千刀萬剮。”藍妹妹越說越激動了,好像跟兇手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好了好了,一點一點來吧,我們一定能夠找出兇手還受害者一個公道的。”我說出這樣的話,並不僅僅是爲了安撫藍妹妹的心緒,這也是我內心裡真實的想法。
“前面那個路口右轉,就是歐靜蘭父母的家了。”藍妹妹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路口,面色有些凝重地說道。
我將車子拐了進去,裡面坐落着一棟棟普通的老公房,歐靜蘭的父母就長年居住在其中。
隨便找了個位置把車停好,我和藍妹妹就走上了歐靜蘭父母所居住的那棟老公房。五層的老公房,沒有電梯,歐靜蘭父母住在四樓。原本狹小的樓梯間堆了不少雜物,害得我和藍妹妹並肩一起上樓都感覺有些擁擠,不過我還是挺喜歡這種感覺的,真恨歐靜蘭的父母爲什麼不是住在十八樓的。
藍妹妹按了按門鈴,沒什麼反應,估計早就已經壞掉了,我索性直接用手敲起門來。
“誰呀!來啦來啦!”沒敲幾聲,房裡就有人應了一聲,聽聲音是個女人,應該就是歐靜蘭的母親了。
破舊的防盜門被猛地打開,我和藍妹妹趕緊後退了一步,一個估計五十出頭老婦人用警惕的眼光審視着我們,我們這兩個陌生人的到來的確顯得有些突兀。
“你好,我們是市公安局特偵科的辦案人員,現在有事想要想您瞭解一下情況。”我一邊說着,一邊和藍妹妹一起出示了我們的警員證。
“有什麼事嗎?”聽見是“官家”的人,老太太有些吃驚。
我們正準備回答,卻聽見房間裡又傳出了一陣喊聲:“孩子媽,是誰啊?”
“沒,沒什麼,說是公安局的人。”老太太回過頭應了一聲,又轉過來看着我們說道,“到屋裡說話吧。”
我點了點頭,便和藍妹妹一起跟着老太太進了屋。幾十年的老房子了,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小小的屋子卻處處透着溫馨,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掛在客廳,顯得尤爲幸福。
“你們好,這是……”這家的男主人從廚房裡出來,估計是聽見我們是公安局來的人,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你們是歐靜蘭的父母對吧?”拐彎抹角不是我的長項,還是直接切入主題來得好,當然,泡美眉除外。
“是的,請問有什麼事嗎?”聽見我們這麼問,歐父顯得有些緊張。
“有一件不幸的事實需要告訴你們,今天早上有人在西郊外發現了歐靜蘭小姐的屍體,經檢驗已經死亡超過二十四小時了。”我儘量放慢語速,調整着自己的語氣,儘量使這些話說出來讓他們不會感覺到那麼冰冷。
“胡說,怎麼可能,小蘭前幾天纔回來看過我們呢,怎麼可能會死了?”歐母有點接受不了我們所說的話。
“你女兒不和你們住在一起嗎?”聽見歐母這麼說,藍妹妹趕緊問道。
“不,她工作之後就搬出去了,基本上一個週迴來看我們一次。她一向都最懂得怎麼保護自己,肯定不會出事的,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歐父也是不敢相信我們所說的話,希望只是我們弄錯了而已。
“事情已經這樣了,您節哀吧。”我嘆了一口氣。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要去認屍!”歐母眼中淚珠已經在打轉,但是還是不肯承認。
“阿姨,我告訴您了您別太傷心,歐靜蘭小姐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沒有頭顱,我們警方也是通過指紋辨別和取心血驗DNA才確認了死者就是你們的女兒歐靜蘭的。”藍妹妹說這話的時候,也是分外不忍心,但是沒有辦法,我們的工作就是如此。
“什麼!”聽見藍妹妹這麼說,歐父一下子受了不小刺激,整個人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甚至快要喘不過氣了。
“藥……藥……”見歐父情況突變,歐母趕緊在歐父的衣兜裡找着什麼東西,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藥瓶子,趕緊打開,卻發現瓶內早已是空無一物。
“哎呀!老頭子,你可別嚇我啊!”歐母急得直拍大腿,趕緊起身在家裡翻箱倒櫃找着什麼東西。
我和藍妹妹愣是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藍妹妹已經撥通了120急救電話。
“阿姨您別急,救護車馬上就會來的。”藍妹妹一邊說着,一邊坐到了歐父的身邊,面色焦慮地爲歐父扶着背。
當歐母從臥室裡拿着另外一隻藥瓶子出來的時候,歐父上身卻一下子挺直,一口氣沒緩過來直挺挺地往後倒在了沙發上……
歐母手中的藥瓶子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一時間整個屋子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定格在了那一瞬。
當救護人員到來的時候,已經確認歐父因心肌梗塞而猝死,歐母陷入了喪夫失女的雙重痛苦之中,一時間神志有些恍惚。現在這種情況,我和藍瑾萱也沒法兒再繼續調查下去,只得默默地離開,心中仍舊帶着那不斷滋生的自責和罪惡感。
“帥哥,接電話!帥哥,接電話!”此時我的電話鈴聲響起,彷彿華麗的天鵝湖舞劇中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馬戲團的小丑,不合時宜。
“什麼事。”我的語氣很是冰冷,就如同此刻被我牽在手裡的藍瑾萱的手一樣。
“磊哥,西林公園又發現一具無頭屍體,你趕緊過來看看吧。”小挫的語氣很是凝重,但是仍舊掩飾不了其中的慌張。
“西林公園,什麼情況?”我一邊說着,一邊趕緊拉着藍瑾萱就往車裡走去,“算了,還是等我們到了現場你再說清楚吧。”
掛了電話,我準備發動車子,卻發現藍妹妹的身子抖了起來。
“別難過了,這不是你的錯,該發生的總歸還是會發生的。”我嘴上雖然這麼安慰着藍妹妹,但是心裡也是感到深深的自責。
“如果我不那麼強調死者就是歐靜蘭,或許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了。”藍妹妹說着,滾燙的淚珠就從眼裡掉了出來,“當年我爸,也是在我和我媽面前這麼離開的。”
聽到後面這句話,我的心如同刀割一般,一把就將藍妹妹擁進了懷裡。爲什麼命運總是這麼愛捉弄人?爲什麼總是要讓這個牽動我心房的善良女孩承受那麼多的痛苦?
好不容易撫平了藍妹妹的情緒,但是我卻不知道她心中的傷口到底需要多久才能真正癒合。
從歐靜蘭父母的家到西林公園並沒有花多長時間,剛一走到公園門口,就看見不少警員。我和藍妹妹也是出示了警員證之後,他們才才予以放行。
西林公園分爲東西兩園,零三年的時候得以重新規劃建設,園內樹木繁茂、曲徑通幽,是市區的一處森林公園景觀。
通過電話聯繫,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了小挫和張傑威現在的所在地,那是一片平日裡供遊客們休憩玩耍的草坪,現在,草坪周圍都被圍上了警戒線。
“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帶着藍妹妹一邊跟着小挫穿過警戒線,一邊問道,同時還觀察了一下這附近的情況。
“今天有一羣小孩在這裡玩捉迷藏,在草坪邊緣的灌木叢裡發現了一具無頭女屍,現在女屍的身份還不清楚,只是……屍體實在太過奇怪。”小挫一邊說着,一邊搖着頭,不過看他那樣子,這屍體應該不算是太過噁心纔對,不然以他的性格,早就抱怨開了。
“帶我去看看。”我冷靜地說着,腳步從來沒有停過,藍妹妹的情緒也恢復了往常的樣子,或者也只有在剛纔那種面對面單獨相處的時候,她纔會表現出那樣脆弱的一面吧。
小挫帶着我和藍妹妹走到了一處灌木叢前,遊巧林已經到了,正在一片粉紅色的東西前檢查着,其他的工作人員都在各自忙着採集周圍的可疑物證。
我再走近一點看,乍一眼看去並不會想到這是一具屍體,感覺更像是一種行爲藝術。屍體的全身都被保鮮膜一層一層地包裹着,保鮮膜包得嚴嚴實實的,也很厚,密不透風,但是卻仍然看得見裡面透出來的紅色。
屍體沒有腦袋,屍體的一隻手插入了頸部,另一隻手和雙腿捆綁在一起,甚至同身體以向背部摺疊的形勢被保鮮膜包裹着。一朵黑色的大麗花,被人用大頭針釘在了屍體的左胸處。
我看着遊巧林用鑷子將那枚插入胸部的大頭針拔出來,那朵黑色的大麗花便被遊巧林拿在了手中。
我從一旁的工作人員那裡拿過了一雙手套戴上,走到了遊巧林身邊,也就是屍體跟前,我蹲了下去。
“這算是他留下的訊息嗎?證明這兩起案子都是他一個人所爲?”我既像是問着自己,又像是問着遊巧林。
遊巧林沒有說話,只是仔細地打量着手中那朵黑色的大麗花,整個花朵都很完整,甚至連一片花瓣都沒有破損。過了一會兒,遊巧林才轉過頭看着我說道:“這些,你心裡不都已經有了答案嗎?”
遊巧林將那朵黑色大麗花遞給我,又埋首繼續查看屍體,不過始終都沒有準備拆開包裹着這具粉色屍體的保鮮膜的意思
“現在不是大麗花的花期,這應該是一朵染了色的保鮮花吧。”我看了看那朵黑色大麗花,與之前在歐靜蘭身上發現的那朵幾乎完全相同,緊接着我便將它轉給了一旁的工作人員,將那朵黑色大麗花放進了證物袋中。
“喂!你誰啊?亂闖什麼!”我正準備起身,身後卻傳來一陣極不友好的男聲,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可是當我轉過身,卻發現那聲音的主人正上下打量着我,眼裡充斥着不滿和厭惡,彷彿我是個不速之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