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恐懼,均生於心。
將滅而不滅之際,濃之更甚。
案子好不容易告破,我們整個部門一下子也鬆了一口氣,畢竟飯碗算是保住了。除了張傑威那傢伙,其他人的狀態甚至是完全鬆懈了下來,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我。
“你們心中有沒有讓你最害怕、最恐懼的東西?”小挫又在辦公室裡打開了話匣子,肯定的,這一般都是在姜大人不在的時候。
“最害怕最恐懼的東西,你不是又想說你那個東西吧?”高建寧也開始調侃起小挫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大家也都知道小挫就是那種三句話絕對離不開“那東西”的人。
“錯!大錯特錯!”小挫對着高建寧大聲否決道,緊接着突然轉過身面向着我,“這世上最讓人恐懼的不是外在的因素,而是你自己的內心。”
“這種話你也就只能是說說而已。”不甘被小挫否定,高建寧繼續跟他對着幹。
“呵,你們可別不信,要不讓你們自個兒說說,你們最害怕的東西分別是什麼。”小挫一臉不懷好意地掃視了我們所有人一眼,大家夥兒的視線還是很給面子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黑。”高建寧最先回答,也答得尤其順溜,不過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說漏了嘴一樣。
“森林。”藍妹妹無奈地笑了笑,輕聲答道。
張傑威只是遞給了小挫一個冷冰冰的眼神,小挫便將他自動過濾掉,接下來的焦點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我的頭上。
“光。”我隨口答道。
“光?”這下子小挫、高建寧、藍妹妹都不約而同地驚異道,張傑威也不由得向我投來一絲玩味的表情,這倒挺是難得。
“因爲我可是活了五百年的吸血鬼啊,見光可是會灰飛煙滅哦!”我一邊說着,一邊還作出一副痛苦無比的表情。
“去!誰不知道你是被壓了五百年的孫猴子!”估計是這段時間高建甯越來越“飢渴”煩躁,滿嘴火藥,竟然忘了自己在說誰壞話!
“去!那你就是猴子猴孫!”本少爺我是那麼容易就吃癟的人嗎?
“你們就少鬧了吧,還不都是‘猴氏’一家人。”藍妹妹在一旁輕聲說道,臉面上溢滿了笑意。
“我說這藍妹妹啊,敢情你還準備看我們哥倆兒‘耍猴戲’了啊,”只要能博得美人一笑,我犧牲一下自個兒又何妨呀,“話說你是爲什麼怕森林呢?”
“這個嘛……你們要聽?”藍妹妹收斂起一半笑意,一副吊我們胃口的樣子。
除了張傑威一直在一邊冷眼旁觀之外,小挫、高建寧都小雞啄米似地點着頭,甚至都自覺地將椅子挪到了藍瑾萱這邊,和我一起把藍妹妹圍了起來,準備聽美女講故事。
“那還是我初中的一個暑假,我報名參見了一個暑期訓練營,在荒山上露營五天、還會進行野外生存訓練。我當時在那羣去的學生裡面表現得還算突出,一開始就被帶隊的管理員老師欽點爲他的助手,協助他查勤。第一天和第二天都很正常,直到第三天……”藍妹妹說到這裡,臉色尤爲凝重,彷彿說到了什麼讓她不得不肅穆以待的事情。
“鬧‘那東西’了?”小挫不合時宜地插話道。
“滾蛋吧你,你那腦子除了‘那東西’就不能想點兒別的東西?”高建寧今天果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要跟小挫過不去呀。
“別鬧了,聽人家說。”這種時候嘛,當然得我出面,在美女面前保持良好形象啦,我緊接着又轉過頭沒心沒肺地笑着對藍妹妹說道,“別緊張,你繼續。”
於是乎藍妹妹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直到第三天晚上,我剛剛查完寢,準備起跟老師覈對好之後就休息了。當我走到老師的帳篷前的時候,卻發現我的腳踩在了一灘水上。我清楚地記得,那幾天幾乎滴雨未下,老師的帳篷外是不可能會有積水的。我往後一退,藉着手電的光往腳下看去,那根本不是積水,而是一灘血,從帳篷裡往外流出的一灘血。當時我的心裡很害怕,不敢出聲,但還是壯着膽子準備走進老師的帳篷。可是當我剛一從外面拉開帳簾,就看見管理員老師正就坐在我面前,直挺挺地坐着,眼神空洞地看着我,臉上毫無血色。
我試着叫他,手剛剛碰到他的肩膀,他就保持着那個姿勢往後倒了下去,倒在了他身體周圍的一片血泊之中。我當時幾乎快被嚇瘋了,尖叫着往後退,不斷地往森林裡跑,就像是有人在我身後追着我一樣。直到第二天早上,另一個管理員老師在一棵樹下找到我之後纔將我帶了回來。管理員老師的死迫使我們不得不提前結束我們的野外訓練,在我們回去的路上,警方纔偵破了案件,抓到了兇手。”
藍妹妹把話說完,整個人好像又陷入了一片陰霾之中,緊接着又補充道:“可能這就是我害怕森林的原因吧。”
看見藍妹妹這個樣子,大家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這位受驚的美女,只有高建寧那小子纔會毫不知覺地問道:“真的假的?”
“當然是,假的。”出乎意料地,藍妹妹拋出這樣一句話,緊接着就笑開了。
“唉!”我們三人幾乎同時發出感嘆,身體都往後仰去,表示無語。
“這害怕森林就是害怕森林,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是因爲莫名其妙地才更害怕嘛。”藍妹妹無辜地說道,一點也沒掩飾她滿臉的笑意,我去,這是對我們哥三兒智商的“詆譭”麼?
“那你這個故事編的不錯嘛,很有潛力,要不去寫小說得了。”我順帶着調侃一下。
“看電視劇看的。”藍妹妹再次用她那無辜而澄澈的大眼睛瞪着我,讓我感覺既是渾身不自在,卻又有那麼點兒享受。
“話說上次那封郵件,署名是藍妹妹的那封,你小子查得怎麼樣了?”我轉過頭看着高建寧說道,將話題轉移。
“哥,你可不知道,那發信人肯定是故意的,這次發送郵件的IP是能查到了,但是卻分別在全國各地上萬個服務器上出現過。這挨天殺的,最恨這些人這麼聰明瞭。”高建寧像是恨鐵不成鋼的老媽子一樣拍了一下大腿,氣憤又無奈地說道。
“你就說你能不能搞定吧?”我可沒時間聽高建寧做過多的抱怨,對於過程和結果,我向來比較注重後者。
“能,這次絕對能,上次就得了個教訓。這次哥們兒我可是花了整整一天時間設計出了一套完美程序,只需要挨個兒盤查,只需三天,就能搞清楚它的路徑,找出原始服務器!”高建寧義憤填膺地說道,像是要一雪前恥一般。
“那就行,反正我有的是時間等。”我一邊說着,一邊就抱着頭往椅背上一靠,準備再休息休息。
“我可沒時間等,正事兒到了!”我的美好休息時光徹底被姜大人的踹門聲和接踵而至的“魔音”消滅了。
姜大人駕到,大傢伙一下子都觸電似的從座位上跳起來恭迎。
“新到的案子,你們幾個看着辦吧。”姜大人說着,就將一冊檔案扔給我,貌似對這些公家的資料,姜大人還是一點兒都不準備寶貝寶貝啊。
“什麼情況?”我掂量了下手中的檔案冊,自然而然地問道。
“咳咳,今天一早有人在西郊那邊的山頭上發現一具女屍,疑似‘天葬’,經法醫現場勘察,確認是謀殺。”姜大人不緊不慢地說着,向來紅潤極具“領導光澤”的臉色出現了一抹難得的蒼白。
“我們不是專門接受‘特別’案件的嗎?”我隨口問道,我們這個“特務處”的性質不就是那樣的嘛。
“你以爲我給你們找活兒幹容易啊我!”姜大人果然像怨婦爆發了,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好好看看這個案子,看了之後你們就知道是不是‘特別’的案件了。”姜大人好像也察覺到了自己的情緒有點不對勁,咳嗽了兩聲又繼續說道,“總之,不要在這而給我囉裡囉嗦,儘快破案!”
話一說完,姜大人就離開了辦公室,我極度懷疑他在別的地方有自己的辦公室,所以才從來都不會在我們這個“特務處”逗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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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人前腳一離開,高建寧和小挫他們後腳就湊了上來,想要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案件。
當着他們的面,我翻開了檔案冊,最先看見的就是那些醒目的、絕對讓人精神“振奮”的照片,高建寧那小子纔看一眼就忍不住跑到一旁的桶前開始吐了起來。
照片上是一具無頭女屍,準確地說應該是兩塊,因爲她的上身與下體已經完全分開,部分身體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啃噬地都露出了骨頭。
“這他爹的什麼情況!”我不由得感嘆了一聲,對手中的檔案冊也產生出一股莫名的厭惡感覺。
藍妹妹從我手中拿過檔案冊,看見照片之後也面色慘白,一度有想要嘔吐的衝動,讓我唯一值得苦中作樂的就是覺得她那樣子特像是害喜症狀,使我不由得笑出了聲來。
“虧你還笑得出來啊!”看見我非比尋常的淫/蕩笑容,藍妹妹當場就直接給了我一個白眼。
“不過好像除了這些照片,也沒有其他什麼實在的信息,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死者的身份:歐靜蘭,女,二十五歲,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模特,普通工人家庭出身,沒什麼背景。看她這死相,難不成是仇殺?”藍妹妹接着開始揣測道。
“仇殺嗎?”我既像是在問藍妹妹,又像是在問所有人,等他們的視線都集中到我這邊的時候,我才繼續說道,“你們看這屍體周圍,明顯是有人特意拳頭般大小的石頭把屍體圍了起來,這是‘天葬’的典型手法。你們再看看屍體身上那被插着的東西。”
“你是說這朵黑色的花嗎?好像是把死者左邊的乳/頭直接切掉,然後鑽了一個洞插進去的一樣。”小挫雖然面露噁心之色,但還是強忍着說道。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說得我心裡瘮得慌。”藍妹妹輕撫着自己那受驚的小心肝兒,一臉嫌惡地看了小挫一眼說道。
“這是一朵被染黑的大麗花,一九四七年發生在美國加州的黑色大麗花慘案你們難道沒有聽說過嗎?從屍體的擺放位置與姿勢看,與當年那場案件極爲相似,只不過也有少數不同的地方而已。”我一邊回想着之前在網上翻找出來的照片,一邊對大家說着。
“那又怎樣?”小挫緊接着反問道。
“不怎麼樣,兇手在死者屍體上留下這朵黑色大麗花,無非就是想要告訴我們他是‘黑色大麗花’的模仿者以及……改造者。”我面色凝重地說道,一個想法卻不由得從我腦海中冒出來。
“你們誰跟我一起去一趟遊巧林那邊?”想到這個問題,我覺得實在有必要去遊巧林那邊確認一下。
“我不去,您還是自個兒好自爲之吧。”就知道高建寧那小子是最先打退堂鼓的。
我接着看向小挫,他也向我擺了擺手。而藍妹妹,直接甩都沒甩我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用行動打破了我的幻想。
最後,我只得寄希望於一直在一旁沒有表態的張傑威身上。
張傑威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走到了門口,我心中一喜,知道他這種人向來無所畏懼不會拒絕別人的要求,我趕緊跟了上去。
當我們走進遊巧林的工作室的時候,他已經在那兒等着我們了。看見他一個人站在解剖臺前,有些落寞的感覺。
“李紹靖的事……”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遊巧林,但是又總覺得假裝這事兒完全沒有發生過是不太現實的。
“都過去了,別說了,談正事兒吧。”遊巧林一語帶過,轉而全心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看向解剖臺上的那具被攔腰截斷的無頭女屍,胃裡的東西也不斷翻涌着,最終還是強忍着走了過去。張傑威跟在我的身後,那具屍體對他來說好像並沒有太大的震懾力。
“屍檢情況怎麼樣?”我看着遊巧林問道,努力不將視線落在那具無頭女屍上。
“你看,”遊巧林一邊說着,一邊用手觸碰着屍體,“屍體從肚臍處被攔腰斬斷,頭部也被利器斬斷,從傷口判斷應該是用的大型砍刀之類的利器。現場被發現時屍體雙臂上舉,肘部彎曲,兩腿筆直伸展,分開超過六十度。屍體被發現前就被清洗過,現場沒有大量血跡,同時屍體的右側乳/房遭到嚴重破壞,左側乳/房被切除乳/頭,插入了一朵黑色的大麗花。
死者身上還有其他各處被虐待的傷痕,從傷口上可以初步判斷出兇手用來折磨她的兇器是短棍和小刀。死者上身有多處鋸齒形切割傷,另外還有多處菸頭燙傷,上半身的臟器被塞入了胸腔,解剖發現胃內沒有半消化狀食物,部分殘渣顯示被害人曾經吞食或者被迫吞食過大便。
雙臂有多處瘀傷及骨折,多根手指骨折,紅色的指甲油大部分已脫落,還有幾個指甲被拔掉,手腕處有被捆綁的傷痕。腳踝處有被捆綁的傷痕,傷痕面積大,傷口自下向上翻起,被害人可能被倒吊過,雙腿自膝蓋位置骨折,大腿有多處傷口不深的刀傷(大部分是劃傷)以及瘀傷,其中左大腿前側有一較大的傷口。生/殖器無遭到侵害的痕跡,陰/道中填滿了雜草,腸子等臟器被沖洗後塞入腹腔,下腹部有一個類似做過子宮切除手術的傷口,子宮被取走。總體而言,下半身的臟器丟失較多。由於大型傷口過多,死者的死因存在多種可能性,但是毫無疑問的是,在被害人死亡之前曾經被慘無人道地折磨了三十六至四十八個小時。”
“對於這個結果,你有沒有什麼想法。”聽見這樣的結果,我心裡就更加肯定了,同時也知道遊巧林肯定也想到了。
遊巧林肯定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顯而易見,兇手完全模仿了‘黑色大麗花’慘案的手法,唯一不同的就是現場的‘天葬’環境,留下的那朵黑色大麗花,以及兇手帶走了死者的頭部。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像是對警方的挑釁,以及對‘黑色大麗花’的改造。”
“同感!”聽見有人與我有相同的感覺,我不由得興奮地說道,但是隨即一抹擔憂就浮上了我的心頭。
如果兇手真的是“黑色大麗花”的改造者,那麼是不是意味着這一具屍體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