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發生
明亮的客廳燈光下,一雙手正在手機鍵盤上快速地打着字,很快一條消息便發送了出去——“怎麼樣,見家長還順利不?”
“還行。”對面的消息回覆過來,“老太太人不壞,就是看着有些強勢。”
“強不強勢不重要,只要嘉宇態度堅決,這問題就總能解決。沒有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呵呵,那你是沒見過我家老爺子。”
看到蔣睿恆的這條回覆,程晉鬆回覆微信的手指驟然停住。蔣睿恆的這句話令他不知如何回答。他確實忘了,蔣睿恆當初就是因爲出櫃而和父親決裂的……而蔣睿恆似乎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以一條“我去洗澡,不聊了”結束了這次對話。
“晉鬆,怎麼了?”沈嚴從廚房刷完碗出來,看到的就是程晉鬆對着手機皺眉頭的樣子。職業的習慣令他以爲又有事情發生,於是他問道:“局裡又有案子了?”
“沒,不是。”程晉鬆放下手機,起身走向沈嚴,“睿恆今天去嘉宇他家見家長了。”
“怎麼,見得不順利?”
“睿恆說還行,不過他說嘉宇他媽給人感覺很強勢,將來他們真要出櫃的話,他媽恐怕那關不好過。”程晉鬆同情地嘆了一口氣,“睿恆這也夠坎坷了,親爹因爲出櫃跟他決裂,他手又受了傷,現在好容易和嘉宇好上了,結果嘉宇他媽又這麼厲害……”
“出櫃哪是那麼容易的?”說起這個,沈嚴的臉上也露出感慨之色,“多少人因爲出櫃的事都和父母鬧崩了。中國的父母太傳統,大多數都無法忍受自己的孩子喜歡上一個同性,不能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所以說你最幸福了,”程晉鬆從背後摟住沈嚴,將頭搭在他的肩上,“你看你公公婆婆多麼通情達理……”
沈嚴本來還沉浸在對蔣李二人的感慨中,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噴笑:“你這是說我?我怎麼覺得你是在變着法誇自己呢?”
“誇我也就是誇你啊,是你沈隊眼光好,才找到我這麼一個又帥、又體貼、又專一的男朋友……”程晉鬆嬉笑着眨眨眼睛,“沈隊,要好好珍惜……”
“你就吹吧你!……”
嬉笑中的兩人沒想到,新的案件很快便將發生,而這次,兩人的關係也將迎來重大的挑戰……
7月26日,晚。
s市,某高檔小區,34樓。
這是一間極其寬敞的客廳,靠西的牆邊擺着銀灰色的布藝沙發,沙發前的茶几下墊着一大張黑白夾雜的長毛圓毯。東側的電視櫃上放着一個60寸的大電視,電視此刻正開着,裡面播放的是剛剛召開的中法友好交流周的相關新聞。在電視旁邊,有幾個造型精緻的相框,裡面裝着的均是一家四口的合影,其中男人金髮碧眼,女人則是典型的東方相貌,兩個四五歲的孩子融合了父母的特點,透出混血兒獨有的精緻可愛。
此刻,那照片中的男人正在客廳內,他穿着一身長跑專用的運動服,輕薄而緊身的衣料勾勒出男人健碩的身型。他將耳機插入pd,又將pd塞入左臂上專門的運動綁帶中。
男人整理好了裝束,正準備出門,卻發現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一看,來電顯示是妻子。男人笑了笑,按下通話鍵。
“pp!”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兩個小孩子的稚嫩的童音,“你猜猜我們在哪兒?”“我們和媽媽在reffel!“effel好高!能看到好遠!……”
小孩子的普通話發音雖然標準,然而說起話來卻是中法文夾雜。小傢伙們的興奮勁即使隔着聽筒都能感受得到。
男人笑着聽兩個孩子嘰嘰喳喳的描述,不時地笑着應着,過了好一陣子聽兩個小傢伙說得差不多了,這才笑着開口,用法語和兩個孩子說:“好了,爸爸知道了,你們乖乖的,知道嗎?”
“嗯。”兩個小傢伙齊聲答應。
“好了y,把電話給媽媽。”
“嗯。”小男孩的聲音傳過來,接着是電話移動的聲音,只聽小男孩叫着:“媽媽!”
“喂。”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標準的普通話發音。
“親愛的,辛苦你了。”男人也換上了普通話,雖然還有些外國人的口音,但是說得也算流利了。
“沒什麼,兩個小傢伙還算聽話。你那邊怎麼樣?”
“今天是活動周的開幕式,跟着大使見了好幾個市領導,有個項目應該能談下來。”
“別太辛苦了,早點休息。”
“不辛苦,項目談下來後面的事就不用我管了,他們就都能自己做了,就不用我管了。我出去跑會兒步,回來就睡覺。”
“嗯,好。早點休息。愛你。”
“嗯,jee。”男人用法語溫柔地說了一句,這才掛斷了電話。他看着手機上一家四口的照片,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這才塞上耳機,穿鞋出門。
晚22點,喧囂了一天的城市已漸漸安靜下來。濱河路上更是一片寧靜。這條路是沿着城南運河鋪設的步行專用路,路的一側是清澈的湖水,另一側是草叢樹木,風景秀麗宜人,是s市市民休閒納涼的好去處。而且這條路有專門的自行車道,所以許多喜好騎行的人士也會來這裡運動。不過此刻畢竟有些晚了,整天路上已是鮮見人影,在昏黃的路燈照射下,唯餘一片寧靜。
男人在這條路上穩健地跑着。步速恆定,呼吸均勻。耳機中放着的是極有節奏感的動感樂曲,快節奏的鼓點刺激着人的神經,令他可以保持跑步的速度。運動手環上的液晶屏閃爍着,上面顯示他已經跑了3.7公里。男人拐過又一個出入口——在濱河路沿線,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個這樣的出入口,可以供騎自行車的人們進入或離開這條路。一心沉浸於運動中的他沒有注意到,就在這時,一輛車子悄悄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男子依舊向前跑着,那車子也在後方不疾不徐地跟着。過了一會兒,男人突然覺得右腳有些不對,低頭一看,竟是鞋帶開了。他停下腳步,低下身子去繫鞋帶,而那騎車的人竟也停了下來。然後,只見那一身黑衣的騎車人摘下後背的揹包,從中掏出一隻黑色的東西,然後他端起那東西,衝着前方的蹲在地上的身影緩緩瞄準,扣動扳機——
……
7月27日,早6時07分。
s市今天凌晨起便下起了中雨。因爲下雨的緣故,路上的行人比以往少了許多。以往早已熱鬧的濱河路,此刻顯得頗有些冷清。
沈嚴等人從車上下來,撐着雨傘越過警戒線。接警的110警員一邊引着他們往案發現場走,一邊介紹情況。
“我們是早上4點47分接到的報警,來到這裡之後發現死者已經死亡。我們看了一下屍體和現場,覺得還是聯繫你們比較好。”
沈嚴微微點點頭,一臉嚴肅地走向案發現場。
雨水一向是刑偵鑑定的最大幹擾因素之一。雖然110到達現場後就已經用塑料布蓋住了屍體,但這場雨早在凌晨三點多就開始下了,雨水早已經將屍體打得溼透。沈嚴來到屍體旁,蹲下身掀開塑料布,只見死者爲白人男性,看着年紀應該不超過45歲。本就因爲人種而發白的皮膚在死後顯得更加慘白。死者穿着運動裝,臉朝右半側躺在地上。在他身前的地上,有大量已被雨水衝得變淡的血跡。見到這情形,沈嚴眉頭微微皺了皺眉,然而他很快將視線轉移到死者胸口——在死者的胸前有大量血跡,輕薄的運動服被這些血跡染得黑紅一片,幾乎看不出本來的圖案。透過雨水與血污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在死者的左胸處,有兩個小小的孔洞。
沈嚴伸出手指,輕輕拎起小洞周圍的衣料,只見那衣料斷口參差不齊,還有明顯的燒焦的痕跡。
沈嚴一見,表情更加凝重。
今天蔣睿恆和王子傑都出了現場。見到死者胸前傷口的模樣,蔣睿恆對王子傑使了個眼色。王子傑會意,從工具箱中取出剪子,蹲到地上剪開死者的衣服。
死者的胸口暴露出來,在他的左胸上,赫然有着兩個規則的圓形孔洞——
槍傷。
看到死者的傷口,所有人的表情立刻變得更加凝重。110的警員也開口道:“我們來了一看就發現死者的傷口像槍傷,因爲怕破壞現場就沒敢動。”
“我明白,謝了。”沈嚴站起身來,將現場讓給蔣睿恆和程晉鬆,他則走到110警員身邊,問:“發現屍體的是誰?”
“是負責打掃這裡的環衛工人。”警員指了指幾米開外站着的一個穿着環衛工人衣服的上了些年紀的中年女人,“就是她。”
沈嚴帶人來到環衛工人的身旁,對人開口道:“我是市公安局刑偵隊的沈嚴,是你發現的屍體?”
這環衛工人大概五十歲上下,微胖身材。她臉色有些發白,估計剛纔被嚇得不輕。聽到沈嚴問話,她略顯遲鈍地點了點頭。
沈嚴見這人的狀態,放緩了些語氣,他開口道:“大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夏雲卿……”
“你剛纔是怎麼發現屍體的?把具體經過給我講講。”
聽聞此言,夏雲卿忍不住又看了眼遠處的屍體,但立刻又收回了目光。她穩了穩情緒,對沈嚴說:“我是負責打掃這一段路的,今天早上下雨,我就來得晚了點……我掃到這裡的時候遠遠看到路上趴着個人,我開始還以爲他是因爲下雨路滑摔倒了,可是一會兒我就發現這人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我覺得不對勁就走了過去,結果一看才發現躺着的是個外國人,地上身上全是血……”
“你發現屍體的時候,有沒有觀察過周圍?有沒有見到過什麼可疑的人?”
夏雲卿點點頭:“我當時嚇得‘啊’了一聲,差點坐地上……然後我趕忙到處看,想找人過來幫忙,可是這路前後都沒有人。”
“那邊的樹林呢?”沈嚴說着指了指濱河路另一側的樹林。
“也沒有。等我都打完110了,纔看到有人路過。”夏雲卿很確定地搖搖頭。
“好。”沈嚴點點頭。他回頭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再看看雨水籠罩下陰沉晦暗的周圍,眉頭深深皺了起來。